谭老夫人,是谭森的母亲。她为谭家生了两儿一女,谭森是最小的那一个。谭父有中专文化,谭母出身富裕的商人家族,不过年轻时夫妻的家庭出现变故,等到谭森出生时,家里每况愈下,过得越来越穷。
谭森高中辍学外出打工,从给人搬砖到自己做小生意,低买高卖,想尽办法倒腾一些值钱的货物,后面还做起了“跨境贸易”。
小本经营艰难,谭森寻求更大的利润,于是开始贩卖罂.粟壳,结果被被警方查获,因此逃往彩云省边境城市,在此通过一次商人聚会,因缘际会认识了杨家大小姐。
谭森的运气不好,但是看人的眼光却不差,他看得出杨小姐的身份背景一定不俗,有意创造机会与她接触。年轻时候的谭森长得眉清目秀,虽然家里穷,但父母从小教导礼仪,使得他一举一动风度翩翩,很能给人好感。杨小姐顺理成章被他追到手,成为他的妻子,丹威的母亲。对外人,他一直都说两人是“自由恋爱”。
如果仅止于这一步,谭森应该是家族的骄傲。因为他凭借婚姻可谓一步登天,杨父不仅十分富有,而且在缅甸官方任职,官职不低,顺着杨父的安排,谭森的将来怎么都不会太差。
但是杨小姐一死,他逐渐接手了杨父的生意盘子,起初杨父没有把毒品生意交给他。但是谭森这回做生意的运气实在不错,生意越做越大,而且他居然想办法找到了杀妻仇人的所在,向杨父临时借用一支武装力量,连人带货端掉了对方。
杨父这才有意交给他一小部分毒.品生意试试水,随着后来杨父的身体越来越差,谭森将杨的毒.品生意全盘接过来,并且发展壮大。杨父病死后,谭森彻底掌握岳父家的势力,而且更胜一筹。
一发不可收拾。
谭森是个孝子,早年谭森没有被纳入警方视线的时候,他几乎每年都会回去,每次回去都是钱财物大把大把地给,有他的扶持,两个哥哥姐姐在老家过得也不错,谭家蒸蒸日上。
但是突然有一年春节,他不回来了。
然后陆续有警察上门拜访,说是“正常走访”,但问的都是谭森的目前动向。紧接着谭森打钱过来的账户被冻结,谭家收不到他赚的一分一厘。起先他还会悄悄派人回来送东西和口信,但是那些人很快都进了局子。
只要是他打过来的电话,就会出现沙沙的杂音,后来谭家人才知道那是因为电话被监听了。
谭森贩毒。
这个消息不知道是谁先传出来的,在整个村子不胫而走。
谭家人从此羞于提起这个小儿子。
谭森的哥哥姐姐曾经提议搬走,搬到县城里去,但是谭母执意留下:“我要等森仔回来,活的等不来,尸体我也要等!”
谭父身体不好,去世得早,没有看到儿子“发达”的这一幕,不知道这是不是谭父的幸运。谭母是谭森在国内唯一的记挂了。
如果谭母可能不行的消息传回缅甸,谭森有没有可能回国?
谭家人的东西一直都处于警方的监控之中,警方不是没有试过放假消息引诱他入境,但是谭森总有办法从各种渠道获取到真实讯息,没有上当过一次。
实在是狡猾又谨慎。
通过APP获取谭森集团内部消息的计划失败后,为了麻痹谭森,警方收缩了行动规模,看上去好像放弃了对他的抓捕。这次派肖钢再次放出假消息,是一次大胆的尝试。
肖钢是一名老缉毒警了,他当然知道谭母的重要性,因此马上提出了质疑:“谭森在国内的眼线众多,只靠我的嘴皮子不可能骗到他,除非……除非谭老夫人真的不行了。”
“谭母住院了,这是天府省给我们的确凿消息,上头也是想利用这一点,试试引诱谭森入境。”
肖钢迟疑地点点头,他其实有些担心,这会不会又是一次无功而返,甚至是打草惊蛇。但是,他也很想尽快摆脱谭森集团的控制:“让我想想,怎么计划更能取信于他们。”
让我想想,怎么装才能更像被控制住的样子?
另一边,深陷谭森大本营的陆百姓正在为演技而发愁。
被人关在铁笼子里舔剩菜剩饭吃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好在他有过更糟糕的体验(关水牢),所以他安慰自己,不用动手就有饭吃的日子也还不错。
这群马仔大概是看不惯他过着拿高薪在庄园教少爷的舒服日子,非常喜欢欣赏他愤怒又不得不跪在地上抓饭吃的屈辱样子,至于药物“发作”时的狼狈神态,他们就更喜欢围观了。
陆百姓非常优秀地演绎出了一个教养良好的年轻人被抓入毒.窝后,从最初的清高骄傲到后来渐渐支撑不住、傲骨一点点弯曲碎裂,最后完全失去了心气的变化过程。
哎,毕竟被折磨过,有那么一点子经验,而且时夜还教过他怎么辨别不同药物,然后尽量像样子地演出药物作用的效果。
时夜,时夜。陆百姓在抓着残羹冷炙往肚子里塞的时候,想的都是她有没有成功逃出去,她的伤有没有好。
贯穿的子弹伤,一定很痛很痛,段新雷不在,谁给她做手术呢?如果手术做得不好,影响她恢复怎么办?
一想到这些,待在铁笼子里也不觉得苦了,嘴里的饭菜也没有了滋味,陆百姓机械地咀嚼,心里思忖着出去以后,怎么才能完成她交代的任务。
龙山铜简,这是他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他甚至不知道这玩意长什么样,但时夜说这个东西和她的命一样重要,那他就要想办法帮她拿到它。
他知道自己在思考的时候,远处有人在打量他,不过陆百姓并不在乎,他现在这个不人不鬼的样子,谁爱看就看。
站在远处的是查理,他亲自审过这个姓叶的,在那种剂量的药物作用下,不可能有人能抗得住。在经过多日的观察后,他才非常谨慎地下了这个判断:“这个人说的是真的,阿钟的逃跑,他确实不知情。”
他是在向谭森汇报。
真的?谭森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扫了一眼查理,对方的胳膊和背上还有鞭痕,那是寺庙失火后,肩负保卫责任的查理所应当领受的惩罚。
如果不是他抓回了阿钟,谭森给他的惩罚不会只有这么一点。
谭森轻描淡写地吩咐:“把阿钟的人头送到他面前去,看看他的反应。”他的语气平淡得就像说“今天的天气真不错”。
“是。”
阿钟的脑袋刚刚拿到不久,还很新鲜,如果不是查理动作快,再过一个小时,阿钟就成功出境了。
陆百姓咀嚼完今日份的剩饭,闻着自己身上发馊的味道,有气无力地喊:“我要、我要洗澡……”然后看守他的人猛敲铁笼子,看他吓得一惊一乍的样子,哈哈大笑。
就在这时候,一辆闪着五颜六色彩灯的玩具小车从远处驶来,欢快地唱着动感的“here we go”,与昏暗的囚笼格格不入。
车上绑着一个什么东西,圆形的,陆百姓眯着眼仔细看,发现车上绑着的那玩意也在看着他。
那是个人头。
陆百姓的胃里翻江倒海,把刚刚吃进去的饭全部呕了出来,然后还在不停干呕。
生理反应是没办法骗人的。
“拿走,拿走!”陆百姓一边呕一边叫着,查理看得出,叶深的精神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叶深这副鬼样子,距离“训练有素”四个字实在太远了。
“把他放出来,洗个澡,给顿好饭,睡个好觉,”查理吩咐下面人,“东家留着他有用。”
从笼子里被放出来享受正常待遇时,陆百姓终于得以看一眼这个基地的范围和布局。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小型君营,人、军火、防御工事,都不缺,陆百姓在脑子里快速演练了一下强攻所需要的人手和武器,估摸这个消耗实在过大。
要在谭森的大本营抓住他,比较困难,还是骗回去杀更合算吧?陆百姓忖度着。面上一点不显,仍在哭哭啼啼:“这不是断头饭吧,我不吃,我不要工资了行不行?求求你们放我出去……”
这段时间深陷于此,他感觉自己的心渐渐被分成两半,一半是从小娇养扛不住事的富二代,一半是一心一意要帮时夜完成任务的二愣子,他在怯懦与坚忍两种状态之间反复横跳,有时候半夜惊醒,忽然有种自己也不认识自己的恍惚。
他知道自己已经快到极限,心里的那根弦崩得越来越紧,再紧一点,他可能真的会疯掉。
事实上,在看见阿钟的人头那一刻,他是真的有点撑不住了。
阿钟不是被哑叔带走了吗?他死了,那哑叔呢?
阿钟死前有没有和他们说什么,自己……有没有暴露?如果暴露,他们打算怎么折磨自己,他能不能扛得住?
一千一万个疑问与随之而来的恐惧,都在看见老禾的时候被他强行按在心底,他给自己戴上的这张面具越来越厚,厚得他快要揭不下来了。
“叶先生,你的英文很好,也很遵守我们的规矩,有没有兴趣拿两份薪水?”
陆百姓心下稍安,虽然不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但是他起码知道自己还能继续潜伏下去完成任务。
老禾见这个人呆呆的,一副被折磨傻了的样子,心里埋怨查理做事没有分寸,最后还得他来善后。
于是他给叶深递上一杯刚泡好的现磨咖啡,看对方有点害怕地接过,小心嘬了一口,再一次温和地望着对方,微笑着说:“我的意思是,谭总很欣赏你,有没有兴趣为谭总做事?”
五月终于要过完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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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