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长街案 第12章 第 12 章

龚宇轩的家就在万科金玉兰湾，离他就读的开发区一高中非常近，出了小区的门，右拐，走上不到一千米就到了，坐公交车的话，只有一站路。

这是一个新建起来的小区，他还没有上高中，家里就买了这套房子，一期别墅区里的独栋别墅，靠大门，出门很近，对面是江昌大学。

房子装修得很上档次，进门是玄关，下两级台阶是客厅，穿过一道走廊，就是餐厅。走廊的左边是一个阳光房，顶上是玻璃，阳光洒下来，中间一块木板，上面放了一张花梨木桌子，配套的凳子。靠墙留了不规则的泥土地，种了一些不起眼的小花，一点小草，点缀出了郊野的气息。

餐厅很大，一张长近两米，宽约一米二的餐桌摆放在中间，并不显得狭窄。母亲的两个茶柜靠墙角放着。出了后门，是一个几平见方的小花园，墙上爬了常青藤，东南角是一株三角梅，西北角是一株已经快到屋顶的枇杷树，细长的一根杆儿分出两根枝丫，顶着稀稀拉拉的叶子，给园子里腾出了不少光。

出了后院门，小区丹桂和金桂交叉种植，树木高大葳蕤，一到季节，甜香弥漫，一个多月都在桂花香里度过，人的心情会跟着幸福很多。

龚宇轩坐在实木餐桌前，有些茫然地望着窗外，楼上乒乒乓乓的声音传来夹杂着骂声，哭声，让他心烦意乱。

原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手机里非常热闹，朋友在催他，说都等着了，就差他一个，但他充耳不闻。胸口有什么东西在发酵，鼓鼓胀胀的，要破胸而出。

桌上，有个铁质茶壶。去年去日本玩的时候，他母亲专门找日本的老手艺人买的。茶壶表面，是梅花浮雕，老式的茶壶柄用的是竹筒，手感细腻，整体极为精致。

终于，胸口的那些愤怒，找不到出口之后，朝着他的心脏一齐涌来。

楼上，不知道摔倒了什么东西，传来一声尖叫的时候，龚宇轩腾地站起身来，他一把抓起铁壶，猛地朝东南角处整齐摆放茶杯茶碗的架子砸了过去。

劈里啪啦！

楼上的声音戛然而止，就像是一个正在叫得正欢的公鸭，突然被人掐住了喉咙。

龚宇轩扶着餐椅的高背扶手，胸口剧烈起伏。原来，发泄的感觉这么好啊，他以前不知道。所以，一直以来，他都是傻子，忍了这么多年，原以为，有人能够看到他的忍耐，可是，他们真的是越来越过分了。

龚宇轩是校篮球队的主力，半场打下来，队友们都要换人，可他不需要，跑位精准，传球高超，提速迅猛，冲撞力也惊人。但此时，他只觉得，胸口那团一直在令他痛苦的气出了之后，全身的力气也跟着散尽了，如同一个濒死之人，连心跳都无力支撑。

咚咚咚！

楼上的人争相着往楼下跑，夫妻二人挤在楼梯口朝儿子看过来，宋远超满脸都是肉痛，她搜罗这些茶具，花的钱就不说了，费了多少心血？

“你在做什么？”看清楚“凶器”后，宋远超忍不住问道。

龚宇轩扭过头来，朝父母冷冷地看了一眼，他的一双漂亮的眼睛，就跟是无机质组成的一样，没有温度，也没有光。

宋远超被这双眼睛刺激了，她宛若听到了自己脆弱的心碎成一片一片的声音，丈夫不能体谅她，这么多年把她当工具一样地算计，利用也就算了，儿子居然也要抛弃她了。

“啊！”宋远超就跟疯了一样，她抱着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见儿子和丈夫无动于衷，她朝厨房奔了过去，在一堆刀具里头翻来翻去，没有找到她趁手的那把，便拿了一把砍骨刀比着脖子，“你们想逼死我吗？想逼死我吗？”

龚宇轩很担心，但他缓缓闭上了眼睛，那些血，那双眼看着他时不可思议的眼神，就像一根勒在他脖子上的绳索，无形中有一只手在用力，令他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

“要死，大家一起死吧！”龚宇轩深吸一口气，他说完，霍地睁开眼睛，看着宋远超，“妈，为什么一直要这样？放自己一条生路不好吗？都这样了，你还想怎样？”

龚兴海一步冲了过去，抓住了宋远超握刀的手腕，“你跟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宋远超见他眼中闪烁着的焦虑，突然之间，心里受到了安抚，她连从前最在乎的龚兴海有没有关心她，她都不计较了，她松开自己的脖子，朝龚兴海挑衅一笑，“你说的是什么事？”

“你说呢？”龚兴海急死了，他也知道，他越是着急，宋远超就越是会得意，但现在，他也没有办法。

见此，龚宇轩觉得很没意思，他一脚踢开凳子，朝楼上走去。他曾经离家出走过，到现在都很鄙视自己，离开家后，整个城市那么大，天地那么宽广，可是他却不知道该到哪里去？

那一次，他在地铁上，从一条线换到另一条线，随便在一个站点下了，溜达到地面，买一杯奶茶，或是一份食物，吃饱喝完了，就下去，地铁站有厕所，有凳子，他坐在凳子上，看着车来车往，心里在想，那些离家出走，后来再也没有回来的孩子们去哪里了？

到了十二点，轨道交通停止营业，工作人员开始清场，并没有把他清理走，而是强迫他报了父母的电话号码，他父亲将他领了回来。

楼上，主卧的门关着，可以想见里面一定是一片狼藉。不过，没关系，他妈妈可以到次卧去睡，书房还有个沙发床。他们打架会关在房间里打，更多时候是他妈妈歇斯底里的哭闹，父亲只是很茫然地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累赘。

为什么不离婚？

龚宇轩将自己扔到床上的时候，他想。

刘奕雄在线上没有等到龚宇轩，也联系不上他，就打电话来问，“怎么了？上线啊，都等你呢，你今晚来不来？”

“不去了，我要在家里守着她！”

门没有关紧，楼下又传来了他母亲的声音，“你去找她呀，去找啊！怎么不去找了？不是不离不弃吗？你去找她啊！”

“你小声点，好不好？”是父亲压抑的声音，透着沉重的无奈。

龚宇轩起身，走过去，一脚将门踢上了，发出“哐当”一下的声音。

“你妈又犯病了？”电话里，刘奕雄问道。

“嗯。”龚宇轩答应了一声，“还有，那天去你家吃面的那个人，看起来很奇怪。”

“怎么奇怪？”刘奕雄并没有留意过，甚至，连龚宇轩说的是哪个人，他都想不起来。每天去他家吃面的人那么多，他哪里知道，龚宇轩说的是谁？

“他戴的腕表是百达翡丽，那一款最起码要七位数，但是却到你家的面馆去吃面，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七位数？七位数又怎么了？怎么就不能到我家吃面了？等等，七位数是多少钱……不是吧，这是有点奇怪啊！宇轩，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很害怕？”刘奕雄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不对劲，好久都没有说话。

“没有。奕雄，你说，到底是谁杀死了她？”

“死”字被龚宇轩咬得有点紧，刘奕雄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质，想多了，“我也不知道，会不会就是死了的那个男的？可那男的，他不是……”

楼下，传来了“啊”的一声狂叫，龚宇轩将手机一扔，往楼下冲去。见他父母在抢夺那把刀，龚宇轩只觉得浑身的气血都往上涌，一时间，他感到非常悲愤，为什么他要有这样的父母？

“够了！”龚宇轩怒道，“要是过不到一起去，那就离婚啊，天天这样，你们不怕邻居笑话？”

“我不怕！”宋远超虽然还是跟疯了一样，但她松了手，任由丈夫把刀夺过去放下，她气冲冲地在餐桌边坐下，“他都不怕丢人，我怕什么？离婚？那就离啊！”

龚宇轩虽然说归说，但做子女的，在对父母的婚姻关系上，就跟父母对子女的学习一样，即便明知是学渣，也依然抱着一丝希望，兴许明天就开窍了，就会学好了呢？

龚宇轩也一样，闹凶了的时候，他会盼着父母离婚算了，可是等闹过了，他还是不想自己生活在一个破碎的家庭，还是对父母的和好抱着一丝希望。

“你先出去玩一会儿，我有事要跟你妈说。”龚兴海说道。

龚宇轩冷漠地看了他父亲一眼，“有什么要说不能当着我的面说？”

谁知，他母亲居然也说道，“你出去找同学玩一会儿，我给你支付宝转一千块钱，我有事要跟你爸说。”

头一次，父亲和母亲居然统一战线，可龚宇轩却觉得有点讽刺，他看着灶台上摆放的刀具，少了一把。他又不做饭，本不该对家里的刀具熟悉，但因为母亲寻死觅活的次数太多了，龚宇轩居然对家里的刀具了如指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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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少了一把刀？”龚宇轩笑着问道，他如愿以偿地看到，父母的脸色都变了。

刘奕雄后来在电话里吼了好几声，都没有得到同学的回应。他挂了电话，赶紧朝面馆跑去。

他家住在太康苑小区，就在安康园的对面，派出所后面，离面馆的直线距离不到两百米。一路穿街绕巷跑过来，冲到门口，隔着玻璃门，便与那个戴百达翡丽的男人四目相对，顿时，大夏天里，刘奕雄只觉得全身都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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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