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您已偏离副本……】
【强制开启新地图——生化逃亡(百人副本),倒计时30秒!】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自雨林深处蔓延,似断了线的筝。
蜿蜒曲折的小溪由南向北分割翠绿色的山峦,叶片肥厚的草本植物结成一层水膜,水汽蒸腾,藤蔓交错。
苦涩的毒气渗入粗壮的根系,一朵两米高的食人花破土而出,发达的根系主次分明,千百条侧根不停翻滚着,粘黏着白色絮状物,茎叶锯子似的,随风旋转,搅碎掠过的飞鸟,血渍溅在山水两侧的树桩上。
青涩的花苞膨胀着,露出淡粉的花蕾,像初生的婴儿胚胎,花瓣向四周绽放,血红色的脉络清晰,如人类血管。
刺手的花柄生出数不尽的鸟嘴,花蕊里探出三颗人头,面部已经被酸液腐蚀,生出六只红色的眼睛,仿佛挺着卵圆形腹部的蜘蛛,咧着深渊巨口,咆哮着,血水连成珠串,挂在生满倒刺的藤蔓上。
“Oh!我亲爱的大当家,请允许我突突死他们……”
艾米勒·斯托夫经过一段时间的言传身教,发音不再蹩脚,但总有一种糠米两掺的感觉。
一辆曜石黑的皮卡穿山过水,晨光熹微,黑石垒成一座小山丘,穿山甲咆哮着,五趾爪尖分流水渍,短足大张,踩碎一大块石板,灰棕色的鳞甲倒竖,做出进攻的举动。
树藤交替缠绕,金色毛发的猴子攀爬脆实的藤枝,五官挪位,嚎叫着引来遮天蔽日的巨型怪鸟。
【变异动物比例75%】
【异化植物覆盖率达98%】
洁白明亮的溪流将石块表面打磨圆滑,瀑布飞流直下,掩盖了轮胎碾压枯枝的声音。
四野寂静,鸦雀无声。
只有翻山越岭的车子在丧尸群里穿行。
绞杀榕繁茂的枝叶将这片原始森林结成一张大网,大量藤状气生根破土而出,唯美景色的背后,十几具尸体插在根系上,土壤细根填满眼眶、耳廓……以及口腔。
车镜子里映着剑眉星目的少年容貌,额头贴着蜈蚣爬似的符咒,副驾驶堆放着零零散散的“法器”。
捆绑碗筷的应季果蔬贴着黄纸,上面写着——XXX农产品批发。
宋盏诚急忙按住副驾驶端着加特林的男子,后视镜下雪白的手背青筋暴起,指腹有规律地摩裟着笔直的枪管,一双水绿色的眼睛藏在金发下,透出锋利的寒芒。
“咱们行事低调点,苟到最后就是胜利嗷。”宋盏诚轻轻拍着他的手背安慰道。
说罢便从兜里掏出一枚磁吸的耳机设备,里面储备大量方言、小说、三十六计。
艾米勒垂眸,闲下来的另一只手握着十字架吊坠,耳朵里传来360度回转音效,宝石般的眼睛闪烁着微光:“Yeah!你咋这么能耐哩!”
“滋啦滋啦……”
系统频繁闪烁一连串不规则的电波,滋滋作响的噪音搅乱大脑神经,宋盏诚降低车速,抬手扶额,冰冷的指腹按着微微跳动的太阳穴,不由得皱起眉头。
中控区域的皮质材料纹路清晰,加大了手部摩擦力,宋盏诚调节真皮座椅靠背,关闭了全景天窗,古林被烟雨笼罩,树冠层叠,藤条低垂。
【警报!黑色越野车距离您仅剩五十米!病毒系数60%,请宿主及时逃离。】
暗紫色的雨水腐蚀后视镜,鸡蛋大的冰雹呼啸着敲击车窗,巨型的LED灯条散发出夺目的光刃,似将古树林拦腰斩断。
山中瘴气弥漫,引擎的轰鸣声回荡在密林深处的每一个角落,石镰、耒耜等农具从天而降,皆被越野车游鱼般的身法无情闪避,鬼魅般的残影在群魔乱舞的树群中肆意穿梭,肃杀的寒意早有预谋地瞄准即将分崩离析的铝合金底盘。
发动机的嗡鸣声愈来愈近,宋盏诚眯起眼,远处烟尘漫漫,满车攀附着乱叫的猴子,它们浑身流脓,尖利的牙齿啃食着表皮黑漆,一只戴着头盔的猴子踩足油门朝他袭来。
“大当家,这啥纪元,猴子也会开车?”艾米勒歪着头,试图理解着什么。
“不知道,但我们好像要交代在这儿了。”
宋盏诚猛打方向盘,避开剧烈冲撞,后车盖擦出细碎的火花,蒸腾的水汽覆上挡风玻璃,那辆通体漆黑的越野车在古树林中急驰而过,撞击迂回,留下深浅不一的轮胎印记。
七八只难辨其形的变异猴子趁机攀住皮卡车身,用斧子一顿猛砸,车轮急剧颠簸,后车门撞在棕榈树上,残垣断壁处,依稀可见断柄的耙子。
“咔嚓——”
艾米勒拿着相机合影留念,车窗垂下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尖锐的爪子掰断雨刮器,疯狂抓花前挡风玻璃,宋盏诚加足马力开进山沟,“嗡”地夺路狂奔,骤然加剧的震荡甩开了挂在车上的变异猴子,抽空比了个“耶”。
“太中嘞,额要告诉穿越到民国做新闻报嘞小道记者朋友们,这里好刺激,额要完啦!”
看着他摇头晃脑的样子,宋盏诚不由得吐槽道:“早知道抓个教书先生上山好了,跟土匪学……可把孩子耽误了。”
一股寒意自身后袭来,车身闪避,腐蚀过的菜刀“铛”地一声扎进前面粗糙的树皮。
他不能坐以待毙,关键时刻……哪怕是个会“发疯”的坑爹外挂,也总有用武之地。
【是否开通武器盲盒?】
【是。】
镀上浅浅银光的手枪在宋盏诚手里打转儿,他将枪口对准身后的猴子,尚未扣动扳机,只听“啊呀”一声,猴子被突如其来的弹簧拳头打飞,宋盏诚回眸看去,艾米勒饶有兴致地把玩着手里的加特林,笑意渐浓。
“你也别拿玩具枪吓唬人了,拿锹扁它们!”
“OK!宁拍断板儿锹,额也不能耽误大当家揍饭!”
宋盏诚捂着额头,深深叹气:“一股方言集合体的外文腔,难办呐……”
【生化逃亡(百人副本)目前人数:90人。】
皮卡翻山越岭,艾米勒探出车窗,用板锹招呼着这些不速之客。
“嘿!你们是‘巡回饭桶二人组’么?”
途中偶遇一个狗仔系统的穿越者骑着山地车从小径横穿,暗绿色的雨衣下,嘴唇微紫,水滴掉在络腮胡上,湿哒哒的。
宋盏诚挥着手:“嗯,预计三分钟到达目的地!”
“听到了么家人们,干饭刷一波儿!”狗仔系统的男人露出大牙,嗓音粗犷,珠帘般的雨滴汇聚在塑料褶皱里,水流滑落,滴在手腕上,一刹那有鱼鳞闪过。
【狗仔2号:前方50米,柏树下面捎我一段】
【三星狗仔:我将在一分钟后降落】
【狗仔3.0:扣一,身后有条大鱼在追逐我】
【战地狗仔(同频道):I'm ready!】
宋盏诚调整好角度,皮卡在绿影斑驳的山林中驰骋,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戴着头盔的猴子驾驶越野车横冲直撞,车身受力不均,猛地回旋撞击在一棵参天古树上,惊醒了沉睡的巨型飞鸟。
他忽然想起那个不靠谱的系统。
狙击枪这么宝贵的东西,它随意丢给了一路追杀他的猴子,附赠零基础使用教程。
高级越野车燃油罐里装花生油,简直就是敌方卧底行为!
但现在不是吐槽的时候……而是一个绝佳的逃亡机会!
轮胎抛锚,崎岖的山路堆满湿润的绿叶,强劲的发动机丧失功能,有猴子往皮卡里扔开封的油桶,二人对视一秒,迅速拿起装备跳出车窗。
他抄起系统掉在地上的手榴弹,冲着隐蔽在带着头盔开车的猴子挑眉轻笑。
宋盏诚鼓足勇气拽断引爆拉线,定睛一看,内心嘣出两个大字——我靠!
这不是给寨子里的孩子做的假道具么?!
究竟是谁掉了包要害死他丫的!
滑腻的污泥使止不住地漂移乱撞,轰隆响的皮卡在助燃剂的促使下发生二次爆炸,彼时他已跌进柔软的草坑,获得一次喘息的机会。
酷热难耐的午后,宋盏诚经历一番挣扎逃生,浑身早已被汗水浸透,豆大的汗珠沿着脖颈线条流向锁骨,他扯住袖口潦草地擦了两下,戏剧性地抬起布满青筋的手摸索着头顶残破不堪的草帽。
后脊靠着坑洼,纷纷落叶掉在草帽上,宋盏诚缓缓抬头,透过重叠树影瞧见一块畸形的黑色头骨,自颅顶延伸至尾巴皆长满钢刺,双眼深邃,没有瞳仁,羽翼达四尺七分的异变恐龙吞云吐雾,心跳顿时漏了半拍。
这恐龙全身腐烂,既不像翼龙,也不像三角龙,倒像它们俩的结合体,真的好想拍个照片给老伙计看看,是哪个远房亲戚。
最重要的是,食草还是食肉,这很关键!
宋盏诚爬出草坑,手指穿过黝黑的孔洞,将沾满油灰的帽子摘下,两只藏匿许久的猫耳拂过热浪,不自觉轻微抖动。
毛色深入浅出,耳朵尖长着几根聪明毛,仅在耳畔的长毛缀着一抹白,像染了一层泼墨山海。
树枝清脆的断响在头顶的万丈荫蔽下盘旋,灵敏的听觉是这对猫耳唯一的优点。
“哎嘿!”
一个年迈的流浪汉抓着变异恐龙的尾巴尖滑翔,接住宋盏诚抛过来的果蔬袋,古铜色的小腿踏着粗糙的树皮,健步如飞,朝着目的地一路狂奔,那里有相当安全的防护罩,可以抵挡丧尸与变异生物的突袭。
回眸那一刻,他看清了流浪汉脸上留着一指长的刀疤,水滴落在蒜头鼻上,他甩着湿漉漉的头发,雨水呈伞状扩散,厚嘴唇外翻,一口黄牙外凸,嘟哝着什么。
雨水打湿衣衫,宋盏诚靠着一颗歪脖子树,咯咯直笑的猴子借力跃上后背,鹰钩般的爪子暗暗搭在宋盏诚的肩膀上,锋利的爪刃斩断耳畔一小截碎发,毒舌信子般的森然长舌比之泣血双瞳过犹不及。
他擒着猴子的胳膊将它丢了出去,庞然大物怒吼一声,宋盏诚吃力地滑行数步,抓着藤蔓荡上树干。
变异恐龙张开翅膀,筋骨明显的羽尖将越野车掀飞,朝着宋盏诚的面门砸去。
强烈的地表塌陷使万物倒伏,挺拔的古树“砰”地砸落残破的车尾,松散的车身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震翻在深坑里。
宋盏诚只觉天地倾覆,脑袋抽痛异常,耳畔回荡着嘈杂的嗡鸣声。
模糊的意识在刺鼻熏呛的浓烟中缓缓苏醒,身体被沉重的巨物碾压麻痹,鸦羽般浓密的睫毛被烤得枯焦卷曲,手臂饱受炙烤的折磨,锐利的痛楚仿佛被刀片反复割取。
“大当家!”艾米勒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抓住他的胳膊,想把他从废墟中救出,“我这就……”
爆破迭起,雨水也无法扑灭这场大火。
碧绿的草皮缺失一大块,淅淅沥沥的雨水汇聚成水流,顺着泥泞的小路流到指尖。
【百人逃杀目前人数:85人。】
碎裂的屏幕显示他当前所处位置以及诸多代表警戒的赤色圆点,它们从四面八方收缩聚拢,离他所在之地不过半指距离……
“你先过去架好锅,任务迟到会扣信誉值。”胸口痛感叠加,宋盏诚倒吸一口冷气,躺在地上看了看手表,“你不跑,可能咱们都会死在这儿,一会儿雨下得大了,未必不能扑灭火,我刚好像看到一头驴子,很快就过去跟你们汇合。”
“这……”
艾米勒欲言又止,地面持续震颤,一棵树横倒在二人面前,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他才背着器械囊袋回头看了他一眼,鼓足勇气往目的地跑去。
宋盏诚试着挪动腿,火辣辣的痛感瞬间蔓延全身,半个身体都在刺痛。
双手因麻木而颤抖,当务之急应先翻开烈火中的越野车残骸,解开压制在身上的束缚,突然,他瞧见不知从哪里窜出来抗伤害,死不瞑目的驴子……
被烈焰烤熟的地方,带着丝丝缕缕的肉香……
他立刻制止住了这个不道德的想法,原本打算骑驴回去,看样子它已经熟透了。
“驴哥,你不给力啊!”
宋盏诚艰难地抽出胳膊,卯足劲掀开烧焦的引擎盖,整个人顺势匍匐在地,汩汩流血的右腿肌肉不停抽搐着,厚重的黑灰掩盖他身上小麦色的皮肤,只有一双琉璃般的眼眸,防备地观察四周。
经过一段嘈杂凌乱的声响,宋盏诚将烧焦的破铜烂铁丢到浅浅的水洼中,就在抬起胶皮暴起的破旧轮胎时,终于露出沾满油灰,伤痕累累的右腿。
滚烫的血液在伤口处涌动,闷热的风吹散附着在上面的薄灰,一块不规则形状的镜片正狠狠嵌在肉里。
他仰面喘息,咬紧后槽牙,双手并用地挪动躯干,克服另一半身体的桎梏。
争取在重复爆炸的最后一刻能安然脱身,故此刻心如擂鼓,冷汗涔涔。
他咬紧毫无血色的下唇,手肘拄地,左腿后蹬,路线之曲折,像一只顽强的蚕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