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貂端起热乎乎的盘子径直走到里屋,宋盏诚弯着腰跟了过去,身后有棕熊拦路,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命不久矣的沧桑老鹰,气息微弱,用尽全力也只抬了抬羽尖。
“熊哥,还是没有褚兄的消息么?”
“那帮仙门的人看的紧,妖奴司的人也在附近,褚兄的尸体被盗肯定和他们脱不了关系!你放心……我,我一定能尽快找到他。”
老鹰疲惫地点了点头,嗅到了豆虫的香气却依旧食不知味,“放他们走吧……我会吃的。”
“可……”
棕熊有些犹豫,盯着宋盏诚的小兜不动身。
“事出紧急,我必须回去。”宋盏诚正视着棕熊,“如果我能让它重返天空,让你可以视物,让紫貂拥有完整的手臂呢?”
“你有什么办法?”老鹰率先开了口,声音飘忽。
“我不止会做菜,平时机械做得也不错,寨子里也有许多老人天生残疾,假肢这类我也很擅长,保证不比原本的差!”宋盏诚态度认真,“只要放我们回去,有些事不能耽搁,你们也一样,不是么?”
棕熊在老鹰的授意下接受了这个建议。
机械翅膀的外观与真正的羽毛无异,阻隔雷电,下雨天也能翱翔,老鹰呼扇着翅膀,难得的精气神,将豆虫吃了个精光。
紫貂试用机械手臂,一圈砸开一个窟窿。
棕熊戴着眼镜,再也不怕被热油烫伤胳膊和脸,它们如约放走了二人。
“我不能跟你同路。”上官冬朗扶着树身,“后会有期,小心提防。”
刚走出几步,又被一群变异狐妖围攻,七条尾巴各生一只眼睛,雪白的毛发被血水浸污,长毛打着绺儿,呲牙叫唤着。
【系统:####】
怎么回事?
不起作用……
“休要胡闹,他是乌远镇的客人。”
轻柔的嗓音自密林中传来,鹅黄色的襦裙仿佛山中精灵,玉娘攥着伞柄,缓缓走出阴影,那群狐妖垂下头,“嘤嘤”远去。
“你没事吧?”玉娘笑意浅浅。
宋盏诚捂着胸口,摇了摇头:“麦月和你……”
“麦月姐姐病了。”玉娘手抖得厉害,瞳孔放大,水波潋滟,“还不小心捅了我一刀,你看……”
说着,她拽来宋盏诚的手搭在她的小腹,竟真的沁出血迹来。
“稚儿驼背,老翁逾墙……囫囵人肉,蛇蝎皮囊……”玉娘的眸光在宋盏诚身上逡巡,精准地描述连环画里的句子,笑意晕染,“下一句是什么呢?”
“东十三,她不是活人!”
田麦月狂奔过来,边跑边挣脱束缚,“她抓着我的手把刀子插进腹部,根本没有流血,她不知道疼的!”
宋盏诚拽着她的手腕,一脸淡定地质问道:“满满的药……空荡荡的坟茔……炖煮软烂的尸体,还有药庐的人头,和你有关系么?”
“上官冬朗说的?”玉娘幽幽叹气,满脸轻松,“我是被冤枉的……这里面没有一件事和我有关,真的。”
说罢还主动将双手递了过去,任由田麦月用铁链将她捆绑,送到乌远镇的牢房里。
食肆内灯火通明,几人围在桌前看着轻飘飘的瓶子,一言不发。
这时,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提着酒葫芦走了进来,对上一张张面如死灰的脸,乐滋滋道:
“多大点儿事,药不是洒水沟里了吗,那水沟十年没用过,水流短而细,还不一定流得出去,干脆带着满满去那儿喝两口!”
老者衣着朴素,虽满脸皱纹,但眼神精明,苍苍两鬓饱经风霜,驼着背,嗓音沙哑却蕴涵温柔。
这简直和那个当时碰瓷他的老者一模一样。
宋盏诚捏了捏眉心,拱了拱昏昏欲睡的谢二叔,低声道:“靠谱么?”
“靠谱!”谢二叔猛地站起身,吓得他险些掉凳,忙不迭地擦了擦口水,“老爷子说的对,咱就去碰碰运气,我带路!”
说罢便头昏脑涨地走进屋内,将装睡的满满扛起,大步走出了门。
门外发出“咣当”脆响,宋盏诚不放心,远远跟了上去。
墨色的天际洒下点点星子,赵大缸鬼鬼祟祟地跟在谢二叔身后,见他放下满满,便用衣带勒住了他的脖子。
“唉呀妈呀!”谢二叔登时清醒,怒骂道,“你有毛病嗷,放开老子!”
“老谢,我真的心悦你。”赵大缸几近病态,眼眶微红,“你不知道我为你付出了多少,你就那么喜欢王翠花么?”
藏在树冠下的宋盏诚腿一哆嗦,险些摔下树去。
他缓缓抬起头,江河浩瀚,层层波涛将倒映在水中的重重乌云冲散,两岸青山绵延,闷雷声惊起一群飞鸟,雨燕穿梭云层,低低略过江面。
“你可别恶心我了,撒冷滚犊子,别逼我削你。”
“你打吧,你舍得……”
话音未落,谢二叔猛踩赵大缸的脚尖,大头后仰,狠狠磕在赵大缸下巴上,擒住他的胳膊甩了两圈,直挺挺地丢了出去。
“啊!安静多了。”谢二叔叉腰,重重叹了一口气。
“诶?大侄砸?大侄子你跑哪儿去了?”谢二叔左右为难,寻不见他的身影,只能在树下慌忙寻找。
而此时,一把冷刃抵在宋盏诚的脖颈上,满满眼眸森寒,冷冷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埋在这儿?”
这话光听着就令人毛骨悚然,宋盏诚咽了一口口水,淡定地掏出一块破碎不堪的绢布,轻声道:“咸鱼大侠的logo……太醒目了。”
“你也这么觉得是吧,哎我就让他们低调点儿,不愿意呀。”满满振振有词,手里的冷刃在指间打转儿,将飘落的树叶切成碎末,落在宋盏诚肩上。
【满满发疯NPC(本色出演)任务结束。】
满满收刀,腰带两侧的细带皆是刀鞘,他安慰道:“你看,安啦~我好得很,就比如现在,你不好端端的……”
“咔嚓——”
树枝折断,二人纷纷落下树枝,幸亏宋盏诚提前用藤条固定住,才勉强站稳,好巧不巧,落在一处漆黑的深坑旁边,里面赫然躺着一具焦尸。
【南空山惊现一具陈年焦尸,据宿醉的樵夫描述,疑似残留一颗会跳动的机械心脏。】
系统突然蹦出这样一条消息,附赠狗仔系统专用狗头标志。
“这山可不一般,半月前天降异火,将草木精怪焚烧殆尽,惨叫声数日不绝……”
空气中弥漫着腥臭刺鼻的异味,得知消息赶来的田麦月淡定地取出镊子夹起一颗近乎溶解的银珠,柳眉微微蹙起,声音沉静:
“又是妖奴司的手笔!”
“或许有穿越者加入他们也未可知。”宋盏诚踩着古树枝干,隐藏在茂密的参天巨树上,繁茂的绿叶将他高挑的身形徐徐遮掩。
湛蓝清透的方形屏幕悬浮在眼前,系统分析树下漆黑的三尺深坑,宋盏诚压低藤编的帽檐,隐藏在头顶的狼耳无意识地抖动两下,伴随响指的清脆声,收回系统。
宋盏诚抻了个懒腰,露出尖锐的小虎牙,“火焚后依旧正常运转的机械心脏,真是有他们的。”
“武修府有记载,那是在十年前爆发的一场邪雨……”田麦月从随身行囊里取出一本书。
邪雨最早祸及修真界,仙门百家纷纷认为是妖奴司设下的圈套,售卖高价恢复灵力的药品,从内部压垮修真界,经下山历练的弟子讲述,邪雨涉及范围之广,远超当时妖奴司的掌控范围,且不仅是仙门,就连百妖也受到威胁,修炼受阻。
修真界自此步入黄昏时代,人才凋零,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妖奴司势力壮大,以大肆屠杀夺取他人灵根的办法成为一方强大势力,分布众多,何止千万。
一场突如其来的邪雨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期,植物开始凋零,鱼鸟开始变异,就连行走的路人也会因沾染过量邪雨变成邪物,官府百姓不敢出门,仙门百家无法脱身,便形成了由仙门与官府衙门授权办理的武修府,以武修的特殊身份既不会像人一样变成丧尸,也不会被过多地剥夺自身灵力,若是与妖结契,二者相辅相成,也能修仙晋级。
其中,天赋灵根是所有妖族眼红心热的存在。
天元二十三年夏,亥时。
浩瀚江河上,古朴的乌篷船荡开万丈夜色,挂在船头的只灯笼忽明忽暗,斗笠下深邃的眼睛,隐隐泛着绿光。
“妖族有名的‘笑面虎’就住在南空山里……”船夫粗糙的手拨动船桨,视线撇向船内四人,苦口婆心道:“诸位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缘何深夜奔逃?”
古朴的乌篷船里,一个刀疤脸的莽汉将缠绕毒纹的右臂用布条死死勒紧,缝隙处依稀可见血红的利爪伤痕,他睨着三角眼,嗓音像是卡着痰:
“区区两百年的妖怪,怕他作甚?若不是邪雨肆虐,异化了我寨里的兄弟相互撕咬,谁会放着好端端的寨子逃命?”
船内一声叹气,角落里坐着一位书卷气息的老者,白发须眉,正用方正的帕子擦拭着脖颈处的血口子,唏嘘道:
“皇权动荡,百姓衣不蔽体,稚童难以求学,辛苦一年的粮食颗粒无收,一场邪雨,毁了多少人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