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忱这两年基本都住在皇宫里了,一个月三十天里至少有二十五天住宫里。看不完的折子、处理不完的问题,一个接一个,一箩筐接着一箩筐,宗政玖容和沈忱顶着两双兔子眼夜以继日地埋头苦干,两人分担着、商量着,倒还勉强应付得来。白日里,沈忱东奔西跑,兵部、户部、军营……晚上,和宗政玖容商讨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问题。折子、折子……数不完的折子!日日忙得头脚倒悬。这些还不算,隔三差五的再蹦出来个刺杀,日子过得别提有多充实了。
好在沈忱有沈容。她的侯府、店铺(多用来收集情报)、家产等私人的事宜全交给沈容打理,还有李婶帮衬着,沈忱倒是无后顾之忧。
李婶就是李盛的母亲。沈忱回来后不久,大概三个月的时候吧,李盛突然出现在侯府门口,他是被他娘撵来的。李婶深知李盛要是待在村子里永远没有出息,她不知道对他们有恩的那位姑娘来头那么大,竟是当朝陛下的同门!想着沈忱既然能收顾九州为弟子,可见是个心软的人,只要自家小子多求求,想必贵人也不介意多收一个弟子。要是能拜在沈忱门下,即使不做官,也能学做人。做不了官、挣不了银钱没关系,明白做人的道理、成为一个对东离、对百姓真正有用的人,像沈忱那样,那才是顶顶重要的。李婶给儿子准备好干粮,便打发他尽快上路,来东离,找沈忱,拜师。
沈忱见李盛走了一个多月的路,鞋子都磨烂了,实在不忍心把人拒之门外。侯府人少,除了自己就只有沈容和顾九州,偶尔自己的弟弟叶瑾瑜过来混混,冷清得很,就把李盛收下了,也作自己的弟子。沈忱想着李盛同自己的母亲相依为命,问他自己来了李婶怎么办?李盛一听沈忱提到母亲就哭了,他说母亲让他别管她,好好跟着沈忱学本事,一定要争气,成为有用的人,只要过年的时候跟沈忱说声,他能回家陪她过个年就行。
沈忱一听鼻子一酸。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李婶虽没读过书,只是因为为人母便要为子多筹谋一分,这便是天下父母心吧。沈忱让顾九州教李盛骑马,教会后就陪他一起回村子把李盛的母亲接来侯府,侯府大,不差一个人,让李婶进府后管理内宅,不必叫他们母子分离。
李婶对沈忱满是感激,府里事务操持得很好,她对沈忱除了敬,更当成亲闺女的疼。一开始,听到沈忱平定了哪里的动乱,李婶就让李盛多向师父学学,可时间久了,眼看着沈忱身上大伤小伤不断,有时候被人抬回来时衣衫上尽是血污,李婶那个心疼啊,一边给沈忱上药一边说着“作孽啊,什么王八羔子这么黑心肠,专欺好人,姑娘家家的,这满身的伤……以后怎么嫁人啊……”再后来,李婶一听到沈忱又要去哪儿平乱就开始紧张,嘱咐李盛一定要保护好师父。李盛武功不是很好,他天资不如顾九州,学东西慢,但这孩子心眼实,就算武功不好也总会尽全力护着沈忱,也很愿意为沈忱分担事情,沈忱让他干嘛他干嘛,哪怕是些跑腿的活,李盛也很认真地对待。两年下来,冲着这股蛮劲,他骑射大进,剑术也有了不小的提升,认识了很多字,《孟子》、《三十六计》和《孙子兵法》也都读完了。他进入沈家军开始被训练。
顾九州就更不用说了,他天资好,学什么都快,人还刻苦。
沈忱看着这两个弟子满意得很,除了自己教他们,她还把他们送到太学听课。只要是他们想学的,沈忱就会想办法让他们学到。对自己的弟弟、外甥、侄子、侄女也是一样。
这两年里,沈忱还收了林家长子林月白和次子林风清、顾家庶长子顾渊为弟子,悉心教授。
这一晚,沈忱扶着腰走进勤政殿,看着往日自己坐的桌子上又是堆成小山的折子,欲哭无泪。苍天啊,什么时候是个头啊!然后很冷静地告诉自己,没有头!趁着宗政玖容出恭,沈忱熟练地拎起一大沓折子扔到宗政玖容已经没有空的桌子上,摞得更高了。不过这样再有一个时辰自己就能睡觉了。
瞬间有了动力,一目十行,效率极高。
宗政玖容回来后看着多出来的折子,苦笑了一下,坐下来继续批阅。
“师兄,我要喝鱼汤,脑子不转了!急需补补!”沈忱大声嚷嚷着。
宗政玖容头都没抬,眼睛一直盯着折子:“你直接和李忠说就是,你就是我,吩咐谁都行。”
“好吧,我就是想跟你说句话,捣个乱!”沈忱轻快地说道,她确实是没话找话说。
宗政玖容抬起脸看着沈忱:“今日去军营了?”
沈忱:“嗯。”
宗政玖容:“如何?”
沈忱:“很好。师兄,我想起一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宗政玖容:“你说。”
沈忱:“我想现在开始建立东离的人才储备,就像屯军储备一样。如果找不到东离需要的人才,现在可以培养,需要什么人才就培养什么人才,这样,五年后、十年后,我们东离人才辈出,必定经久不衰。”
宗政玖容点点头:“这事你以前提过,是想现在就去做?”
沈忱:“对,越早开始越好。人才可不是萝卜白菜,想要多少有多少,那可都是些珍宝,不好找,所以事不宜迟,现在就开始吧。”
宗政玖容淡淡笑了笑:“好,你去做吧,需要什么随时和我说!”
“嗯!”沈忱大声“嗯”了一声,起身一个箭步冲到宗政玖容面前,悄咪咪说道:“师兄,这件事我们最好不要大张旗鼓地做,若是能招揽来有才之士直接人尽其才地安排上职务还好说,左相来不及搞幺蛾子,但培养人才是个漫长的过程,难保他不搞事情。”
“不错,你是不是已经有办法了?”宗政玖容了解沈忱的脾气,她既然这样说,必然已经把后面的事都考虑周全了。
沈忱点点头:“当然!我来结党营私,就可以了。”
宗政玖容愣了一下,随后苦笑着拍了拍沈忱的肩:“委屈你了……”
沈忱摆摆手:“没事儿,习惯了。”
宗政玖容顺势把沈忱的手握在手中:“这样的话,谢昭怕是又要列出你的八大罪状了。”
“我不这样也不耽误他给我列罪状。上个月,就一个月的时间,他给我列了二十七条罪状,就快要一日一条了!关键……还没有重复的,也是辛苦他了!”沈忱一脸晦气样,宗政玖容忍不住笑了:“有一次,他说你腰带结不正,是在藐视皇威,对君不敬。老天,我差点儿没忍住笑出来!”
“我也要笑死了!鬼知道我憋得有多辛苦!真不知道他天天在看什么,对我关注到这种程度?我的腰?啧啧啧……”沈忱一脸无奈,边说着边忍不住笑。
宗政玖容不自觉地瞥了沈忱的腰一眼:杨柳腰……确实惹人艳羡!
“啊!我的腰!”沈忱本来是趴在几案上的,她要回自己的座位上,一起身起猛了“咔哧”了一声,她又趴回到几案上,扶着腰龇牙咧嘴。
宗政玖容也听到那一声响了,忙宣太医,却被沈忱急忙阻止了:“别别!师兄,给我留点面子,我不丢这个人!”
“有病治病,看病怎么就丢人了?”宗政玖容这样说着,却还是对着李忠挥挥手让他退下,李忠很有眼力见儿,不仅他退下了,也招呼着勤政殿的所有宫人都退下了。
“三天两头的宣太医,显得我很弱啊!”沈忱愤愤道:“我不要面子吗?可别了!”
宗政玖容笑出声:“你都在意些什么啊?”说着抬起手,按在了沈忱腰上,帮她按按,也许能好受些。他边按边问道:“你不会今日和别人动手了吧?谁胆子这么大?”
“师兄你可太抬举我了!我还没动手呢,腰就‘咔哧’了一声,吓得九州都没敢跟我动手……当时没觉得怎样,就是刚刚回来的时候开始疼……”
“宣太医。”宗政玖容一听不由分说地冲着外面的人吩咐道。他手上的力道大了些:“八大世家里反对我们的,只有裴家还未搞出大动静来,若裴家真要搞大手笔,八成矛头又会对准你,你一定要小心!”
“什么八成啊?十成!十成对准我!其他几家哪一次不是把矛头对准我?我这个小可怜的!”沈忱叹气,看向宗政玖容,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师兄,你看我……看看我这个倒霉相!”
“……委屈你了!”宗政玖容说得发自肺腑,这两年来他实行新政触动了八世家很大的利益,谢家、王家、魏家、田家都把怨气撒在了沈忱身上,他对沈忱很愧疚。但凡他有第二个人能倚仗,同时那人又能力出众,他绝对不会让沈忱当活靶子,可他身边……太缺人了!要么沈彦担沈忱现在的位置,沈忱去雁门关;要么就是现在的安排。宗政玖容私心里是想能多见到沈忱,所以……
宗政玖容:“我把影三他们五人安排给你,你不许嫌烦。”
宗政玖容有九个影子暗卫,是他身边武功最高强的,贴身保护他的安全。宗政玖容经常把影三、影四、影五、影六、影七给沈忱,因为他觉得沈忱面对的处境往往比他面对的更危险。他很担心,更是害怕,总觉得裴家憋了两年,不动也就罢了,一动肯定憋个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