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忱翻了个白眼:陆泽!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褚渊突然狂吐出一口鲜血,用尽最后的力气狠狠说道:“沈忱、宗政玖容,我诅咒你二人,相爱难相守,通通不得好死!”然后直直地看着手中的玉玦,魁梧的身躯如玉石崩塌一样,重重栽在地上。
“宗政玖容”“蹭”地站起来对着褚渊的尸体大骂:“滚你娘的,宗政玖容不得好死就不得好死好了,你竟敢咒我家小孩儿!你死得太痛快了,太便宜你了!呸!”
杀了褚渊的那人闻言拼命忍住不朝自家教主翻白眼的冲动,内心腹诽:人已经死了,老大,积点儿口德吧!”可这人很有自知之明,他也就敢心里说说,半点儿不敢说出口。
沈忱将褚渊手中的玉玦拿出,看了一眼,便放进了怀中,想把这块与傅珩的那块合葬在一处。刚才陆泽说得那些是在诛心,真实情况是,傅珩死前也紧紧握住了那块玉,死都没撒手。
就让这对玉玦合在一处吧。
“阿忱喜欢这劳什子?那等你下次来北漠,我送你一车,好不好?”
沈忱白了陆泽一眼:“你准备戴着我师兄的脸到什么时候?”
陆泽一把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这不是戴着这张脸方便吗?不然你以为我愿意戴着这张蠢脸?掩盖了本教主的绝代风华。”
沈忱懒得理他,厚脸皮!
“唉,阿忱,我好歹救了你,你对我这么冷淡?还有……”陆泽伸手掐住沈忱的下巴,逼着她与自己对视好看清楚她丰富有趣的表情:“你属白眼狼的?我对你不够好吗?你在宗政玖容那儿不带一丝抵抗的,一知道是我,我去你的,一把就推开了!还推得那么狠!我就这么不招你待见?嗯?”说着用指关节狠狠掐住了沈忱的脸,还往外拉。
陆泽的手下看着自家教主调戏一男子调戏得这么欢快,就觉得这男子跟教主的关系肯定不一般,何况教主还为了这男子跑死了一匹马!此情此景,自己实在不该再留在这儿,赶紧脚底抹油,溜了。
沈忱这次倒是没拍掉陆泽的手,也没张牙舞爪地去掐陆泽的脸还回来,由着他掐。
陆泽见沈忱这么反常,不掐了,拍拍她的脸:“不是吧?你吓傻了?”
“没有。”沈忱看向陆泽,诚心道谢:“谢谢你特地赶来救我!”沈忱这样诚心地道谢,弄得陆泽反而有点儿不好意思了,不掐了,挥挥手:“嗐,举手之劳罢了,你还客气上了!”
沈忱看着陆泽,眼神格外赤诚,就差吧“感激”二字写脑门上了。陆泽被她看得那叫一个难受啊,张了张嘴:“别光靠嘴说,整点儿实在的!你看你得请我喝几次酒来还恩情?十次,不……二十次!不过分吧?”
沈忱淡淡一笑:“你可真不贪!只要你来东离,你的酒我全包了。”
陆泽:“呦,口气不小,真的?”
沈忱点头:“真的。”
陆泽也笑了:“那我得多来!”
沈忱:“你可以直接不走。”
陆泽戏谑道:“那我住哪儿?你的房间?然后再像上次那样,你师兄突然大半夜的来找你,我跟被捉奸了一样从窗户那儿鬼鬼祟祟地爬出去?弄得十几个王府侍卫追在我身后跑?你喜欢这样?觉得这样刺激?”
沈忱:“……”
陆泽就喜欢看沈忱吃瘪,她一吃瘪他心情就格外愉快。他愉快地揉了揉沈忱的头发,给她揉乱了,心情就更好了,笑着说道:“你知道我轻功很好吧?”
沈忱:“当然!陆教主轻功了得,武功天下第一,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沈忱露出一脸敬仰的神情,马屁一通狂拍。
陆泽眼皮抽了抽:“你……”这死孩子……
陆泽:”谬赞了。”
沈忱:“不客气。”
陆泽:“那你就该知道,我想救人,没人比我快。”
沈忱被这句话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他又很不要脸地变相夸自己?
刚才出去的那名启教弟子回来了,他朝陆泽点点头,陆泽也点了下头,看向沈忱:“小家伙,保护好自己,我先走了。”
“走这么急?”沈忱觉得这可不像他,他应该会再胡搅蛮缠片刻的。
“你这是舍不得我走?”陆泽真的停了下来,看着沈忱:“我是无所谓,就怕你师兄来捉奸。”
陆泽话音刚落,沈忱便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在喊着自己的名字。宗政玖容带人找到了这里。也在同一时刻,陆泽和那名启教弟子消失了,就好像从未出现在这里一样。
沈忱看着空荡荡的寺庙,想着师兄能找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应该很难,随即一想便猜到了:师兄应该不是找到的这儿,而是被那名启教弟子诱到了这里。
宗政玖容看到死去的永安帝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仔细地看着沈忱,一再确定她有没有受伤。沈忱的二哥、三哥、四哥也都在查看沈忱身体有没有伤着,四个人围成了一个圈,沈忱跟只猴一样原地转了三圈一再表示自己真没受伤,永安帝就跟只小家雀儿一样不堪一击,自己三两招就把他制服了。她这一通吹弄得跟来的士兵里不少人露出了敬慕的神情。
原本军中的将士是看不起沈家四子的,觉得这几个人不过是攀上了晋王这棵大树,至于有没有本事,大家都不看好。可这两场仗打下来,他们彻底改变了对沈家四子的看法:沈家二郎有勇有谋,文武双全,看起来温润儒雅却十分能打!可以说他是勇将,也可以说他是儒将,他既做得了将士,也做得了谋士,给人很可靠的感觉。而且他待人也好,杀敌无数也就算了,他在杀敌的同时还能救下自己的兄弟,不少将士被他所救,他们打心眼里佩服他;沈家三郎是绝对的悍将、勇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四人中他的武功应该是最高的;沈家四郎和五郎年纪还小,没有两位兄长能打,但武功也不弱,尤其是沈五郎的剑法,凌厉玄妙,用时又身形飘逸,很多人看到沈忱杀敌时的仙人之姿也都纷纷理解了晋王为何对他这位师弟如此的宠爱。沈五可不只是有副好皮囊,要勇有勇,要谋有谋,文武双全,这些才是晋王殿下看上的吧。这场仗沈五立功立大了,陛下可是有言在先,凡能献良策破城者封侯进爵,在朝者官升三级,在野者陛下允他一愿,就是不知道这位沈家五郎想要什么了。沈二、沈三也立下了不小的军功,看来这次回朝,沈家儿郎的风头小不了了。
沈忱人找到了,也没受伤,她还把永安帝杀了。这……就连南宫元帅都没法定沈忱的功绩,久经风霜布满岁月沧桑的脸上一脸的震惊,他看着沈忱“嗯”了半天愣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心里想着:这孩子怎么敢的?他敢杀皇帝!
班师回朝,路上宗政玖容终于逮着了与沈忱独处的机会。宗政玖容对沈忱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是他没有照顾好沈忱才让她被褚渊劫走,而且找到她时还那么晚,险些出事。
沈忱笑着说怪不到师兄头上,师兄没必要为这件事和她道歉,本身错就不在他。
说完后二人都沉默了。
沉默了半天没动静,沈忱只觉尴尬,要走,被宗政玖容一把拽住了手腕,二人就怔怔地看着彼此。
要不是叶暮将军来了,沈忱真不知道她要和师兄瞪眼到什么时候。
叶暮将军似乎是有事要和宗政玖容商量,沈忱很识趣地走开了。宗政玖容望着沈忱的背影有些木然:现在二人独处于她而言这么难受吗?
沈忱走后一个人坐在树下啃着红薯。她这两天心里一直有个念头挥之不去:褚渊和傅珩曾经是彼此最信任的人,最终却走到了这步田地,会不会有一日,她和宗政玖容也有这么一天?
沈忱不想这么想,可她控制不住这么想。
她是不是应该离师兄远点儿、再远点儿?
可她不想离他远!沈忱赌气似的把手中的红薯一把塞进嘴里。
可师兄,已经不想自己离他近了……
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师兄就要和昭阳公主成婚了,他会是别人的夫君,不是自己的!自己与宗政玖容以后只能是师兄弟,若是自己再逾界……怕是二人连师兄弟都做不成了。
她可不想二人变成褚渊和傅珩!
不成为师兄的阻碍,大概就不会讨厌我吧。沈忱这样想着,抬头看到宗政玖容拿着两块红薯朝自己走来。
她望着宗政玖容的身影,却在一瞬间想到了陆泽临走前说得那句话。
“那你就该知道,我想救人,没人比我快。”
沈忱一下子明白过来陆泽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宗政玖容来晚了,但还是赶来了,没有弃你于不顾,你也绝对不会是第二个傅珩。
“呵,他什么时候心思这么细了,真是白日里见星星……”沈忱嘟唸着,同时又有些窃喜:陆泽不愧是和她相交数年的好朋友,有时候真的挺了解她的。
“忱儿在说什么?”宗政玖容坐到沈忱身边。他刚坐下沈忱立刻站了起来:“师兄,我出来太久了,二哥怕是已经在找我了,我先回去了,你也早回去吧,一会儿我们就上路了。”
沈忱刚一转身,冷不丁的被一股强大力道拉扯,跌进一个带着冷冽梅香的怀抱,是久违的清幽香气。
“阿忱,我真是怕了你了……”宗政玖容的双手紧箍着沈忱的腰,在她脑后无奈地说道。
你怕我?你讲讲道理好不好!明明是我怕你!沈忱心里想着,嘴上好歹硬气了一回:“哪有师兄弟抱成这样的?还是……你在这儿抱小妾呢?”
宗政玖容闻言笑了:“一直以为阿忱很大度呢,没想到心眼这么小……这么记仇?”
沈忱:“嗯,没错,我心眼就是小,就是记仇。”面对着沈忱的坦然承认,宗政玖容倒是说不出话来了。其实他也没想说什么,他只是想靠近她,能近距离地看看她而已。他对她的承诺无法兑现已经伤害了她一次,他就算现在有别的打算,也要确定万无一失之后再和她说,不能再让她伤心了。
沈忱是他心里认定的唯一妻子。这一点,宗政玖容从没骗过沈忱。
他会娶她,会以正妻之礼风风光光地娶她;他也不要别人,到那时他会废除后宫,只要沈忱一人,真正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白首不相离。
只是在这一日到来之前,尚需蛰伏忍耐。
此次东离大获全胜,并且将永安大片土地收入囊中,东离帝高兴得眉开眼笑,论功行赏也是格外大方。沈彦、沈冽分别被封为副护军参领和副前锋参领,皆官拜正四品。虽然朝堂上的酸葡萄特别多,但军功摆在那儿,又有晋王这座大山,酸葡萄们也就只能嘴上酸酸罢了;沈默被封为城门领,官拜从四品,也是风光无限。
这场仗,沈忱献计破城、斩杀敌方首将、还顺便把永安的皇帝杀了,这让东离帝原本很头疼的一件事也顺带着解决了。向来没有皇帝诛杀皇帝的先例,两国交战一国败北,胜的那一方可以圈禁战败国的国君,却不能杀他,东离帝不好打破这个惯例;但若是不杀褚渊,东离帝又寝食难安。沈忱初生牛犊不怕虎,真是给他解决了大麻烦。东离帝本就开心,沈忱立下首功又是不争的事实,东离帝笑眯眯地问沈忱想要什么。东离帝是这么想的,即使这孩子想要封王,爵位世袭,他也舍得给。他就是要让人知道,他已志不在一国,谁能为他夺得土地,他就给谁重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就在那大殿上,在满朝文武面前,东离帝笑着问沈忱:“好孩子,你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