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心安处（上） 第19章 道别（二）

沈忱已经彻底睡着了。叶九倾小心地将人放到床榻上，他坐在一侧，轻轻抚摸着沈忱的发，暗暗感慨：酒品真好，喝醉了不是笑就是睡觉，这么乖巧可爱，一点儿都不讨人嫌。

叶九倾静静看着沈忱。他的目光过及沈忱的眉眼、鼻子，目光停留在他的嘴巴上……

移不开了。

他用食指轻轻碰触着他的唇，好软……又忍不住摩挲两下，像是被什么东西夺舍了一样，他控制不住地俯下身，想要触碰……

他猛然顿住，在离榻上之人的唇瓣仅有一公分处神志归位，“蹭”一下站起来，快速离床三米远。

叶九倾懊恼地拍着自己的头，心中怒骂自己禽兽。阿忱是你师弟，是男子，即使年纪小那也是货真价实的汉子，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呢！

叶九倾移开视线不再看沈忱，转头看向窗外……

今日是十五，圆月。月色真好！这样的月色是阿忱最喜欢的，他喜欢亮堂堂的东西，喜欢圆满的美好。

可是自古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哪有那么多的圆满？更多的是不尽人意，意难平。自己今晚是要和沈忱道别的，眼下沈忱都睡死过去了，自己还是没把该说的话说出口。

此去一别，山重水阔，何日能再见？再见之时，能否一如往昔？如果……无缘再见呢？若是无缘再见，那……再过上几年阿忱会不会忘了自己？

忘了自己？叶九倾瞳孔一缩，这怎么行？不行，他不能忘了我！绝对不行！叶九倾一想到这个不由心头一紧，心中酸涩。他转头看向沈忱的睡颜，脑中一片乱……

沈忱要永远记得他！不能忘了他！绝对不能！

叶九倾在床榻边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随后，他眼睛死死盯着沈忱，像是野兽死死盯着猎物的那种眼神。他沉默了一会儿，而后缓缓踱回到床边，弯下身……

这样做不妥！不对！叶九倾知道自己的行为是不对的，但他控制不住……

以沈忱那没心没肺的性子，过不了几年就会把自己忘掉！他干得出来。叶九倾看着沈忱的眉眼，眸色越来越冷，他突然伸手一把扯开沈忱的衣襟，然后，张开嘴，狠狠地咬住沈忱的左肩。

沈忱吃痛一巴掌打了过来，叶九倾左手抓住挥来的手压在床上，嘴上根本没有要松口的意思。很快，血便从沈忱的肩上流了出来……

沈忱皱着眉，想要向右翻转身子，可是根本动不了。他疼得睁开了眼睛，有东西压着他，他动不了！还有东西在咬他！

这是在哪儿？

“师兄！”沈忱喊了一声。

叶九倾一愣，他醒了？

“师兄，我疼……”

叶九倾压制住沈忱的那只手微微颤了一下，但他并没有放开的意思。不够！还不够深！他要沈忱肩上的痕迹永远永远，都去不掉！他要沈忱，永远永远，都记得他！

他咬得更重了，沈忱明显受不住了，大喊：“疼！师兄，有狗咬我，好疼，你帮我赶走它！啊……疼疼疼……”

叶九倾急忙捂住沈忱的嘴，耳边传来低低的呜咽声……

这样的声音……叶九倾猛然睁开眼睛：遭了！

他停下动作直起身，用手擦了擦嘴上的血，低头看向沈忱……

沈忱被咬得实在是疼，又被捂住嘴，只能干瞪着眼睛，眼泪顺着眼角不断往下淌。他眼神空洞地看向叶九倾……

他的眼睛……叶九倾看着沈忱的眼睛还是发红，没有往日的清澈，便知道他是疼醒的，酒还没醒。

叶九倾轻拭去沈忱脸上的泪水，温柔哄着：“忱儿不怕，我将那恶犬赶跑了，忱儿安心睡吧。”边说边用手帕擦去沈忱肩上的血，给他敷上止血的药，然后将沈忱的衣服整理好。做完这些事，叶九倾起身走出房间，他需要用冷水泡一泡。

可是人还没走，沈忱一把抓住了叶九倾的衣袖：“别走，你走了，狗再回来怎么办？”

叶九倾的声音比平日里还要温柔：“忱儿放心，我把那恶犬打得抱头鼠窜，再也不敢来了。”他轻轻将沈忱的手打开放回床上：“忱儿睡吧，我很快回来，你先睡会儿。”

沈忱酒还没醒，困得厉害，眼皮一耷拉，又睡了过去。

叶九倾回来的时候沈忱还在睡，他刚刚在泡冷水的时候想到一件事：今后绝不能让沈忱碰酒！

就这一杯倒的酒量、这不省人事的样子……万一有人安了不好的心思，那岂不是坏了！不行不行，别说喝，碰也不许碰！

叶九倾将沈忱抱起往床里面挪了挪放下，自己躺在他身侧。他现在清醒过来了，反思着自己的行为……

难道自己有龙阳之好竟从未察觉？

自己喜欢的……其实是男子？

脑壳疼！叶九倾不想浪费时间去想这些鬼东西，他侧过身一把将沈忱捞进怀中牢牢抱住，才觉得心中一阵踏实。

要不……把他偷走好了。

想想而已，肯定不能这么干。更何况，人已经醒了……

沈忱：“师兄，你抱着我干嘛？”

叶九倾：“是忱儿你说冷，自己贴过来的。”

在屋顶上看戏的南明差点儿把手中的砖瓦砸向叶九倾的脑袋：你是人吗？厚颜无耻！颠倒是非说瞎话，倒打一耙不带脸红的！

“是吗？对不起，师兄，是我冒失了……”沈忱有些不好意思。看眼下这情形，估计是自己醉酒后就被师兄背回来了，然后师兄怕哥哥们不在没人照顾自己，就把自己带到他这里来了，然后……然后就……自己怕冷……钻到师兄怀里了？老天爷，我都干了些啥！

“忱儿不必在意，你我是兄弟。”叶九倾温和地说道，十分体贴沈忱此刻的心情。

南明在屋顶上：呵呵……

沈忱觉得尴尬，挣扎着起身：嘶……肩膀怎么这么疼？

沈忱捂住左肩。

“忱儿你别动，刚给你上了药。”叶九倾按住沈忱的手腕。

“我怎么了？”沈忱一脸茫然地看着叶九倾：怎么吃了个饭，醉了个酒，好像发生了很多事情的样子？

叶九倾也坐了起来，倚着床头。正想着不知该如何让阿忱今后不再碰酒，这下刚刚好。

“忱儿，你不仅酒量差，酒品也……比你的酒量好不了多少！回来的路上遇到只狗，你非要和它决斗，结果被狗咬了。”叶九倾谎话信手拈来，说得一脸坦诚，脸不红心不跳，眼皮子都不带眨一眨的。

南明在屋顶上听得一清二楚，他默默的将手中的砖瓦放到一边，他真怕自己控制不住一板砖敲下去！阿倾竟然是这样的？厚颜无耻衣冠禽兽啊！相识十几年，自己就是个瞎的！

沈忱闻言一脸的不相信：“怎么可能？我怕狗！怎么会和狗决斗？师兄，你别骗我！”沈忱见了狗就躲，怕得要死，他真不信自己有胆儿去跟狗决斗。

叶九倾浅笑得很是温柔：“谁知道呢，平时见狗躲，醉时把狗揍，所以说，忱儿你酒品真不怎么样。”

沈忱将信将疑地看着叶九倾。他是无条件相信叶九倾的，况且师兄也没有编瞎话骗他的必要，又没好处。可是，这个描述，沈忱就是觉得……离谱！

叶九倾看出沈忱有点儿不信他的样子，赶紧趁热打铁一鼓作气。他直起身子，很认真地看着沈忱：“忱儿，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沈忱看叶九倾这么严肃认真，也就先不想跟狗决斗的事儿了，点了点头。

叶九倾：“忱儿以后做到滴酒不沾，好不好？”

沈忱看着叶九倾，吞吞吐吐道：“我酒品……当真这么差？”

叶九倾没有回答，只是无奈地笑笑。

沈忱惭愧地低下了头：师兄还是给自己留了颜面的，不好意思直说。他马上保证：“好，我以后一定滴酒不沾。”

叶九倾抬手摸了摸沈忱的脑袋：“嗯，忱儿真乖！”

沈忱看着叶九倾，突然问道：“师兄，我除了跟狗决斗，没干其它什么事儿吧？”

叶九倾闻言愣了愣，随后……表情有些不自然。

“没，没什么……大事，阿忱，无妨……无妨的……”叶九倾用手碰了碰自己的鼻子，眼睛转向一边。

这哪是没事儿的样子！沈忱有些慌，自己还干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师兄，我……你直接告诉我吧。”沈忱一脸慷慨就义的表情，一拍胸脯：“我十一了，没什么是咱经不住的，你直说吧。”

“真没什么大不了的，忱儿以前又不是没做过。”叶九倾说罢起身，走下床。

以前又不是没做过？做过什么？沈忱懵了，目光逐渐呆滞。

叶九倾自己喝了杯茶，又给沈忱倒了杯，递给他，笑得一脸无害，温柔又缱绻：“只是忱儿，以后你长大了，可别随便抱着别人亲。”

“噗”沈忱一口茶呈直线状喷了出来。他惊恐地看着叶九倾，后者则是一副温柔体贴的样子回看着他。

沈忱低下头，耳朵直接成了粉红色。

羞愧难当，恨不得当场去世！沈忱有种无颜面对叶九倾的窘迫。他垂着脑袋跟叶九倾道歉：“师兄对不起，我真的醉了，不是有意轻薄你，你别生气……”

轻薄？叶九倾皱了皱眉，觉得这个词用得不大恰当。

但这不重要。

叶九倾：“我不生气。可是，忱儿，你是不是，也该……”叶九倾伸出手，轻轻挑起沈忱的下巴：“让我亲一次啊？”

南明在屋顶上听到这句话差点从上面滚下来：厚颜无耻得简直没有底线了！你就是仗着人家年纪小！

沈忱看着眼前突然放大的俊脸登时说不出话来，嘴唇微微颤抖着，脑子也空了。应该说点什么，可是，说什么？

叶九倾缓缓低下头，轻轻在沈忱眉间印上一吻，随后抱住已经僵掉的沈忱。

“忱儿，明日我便要离开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保重自己，明白吗？”叶九倾像个老妈子一样叮嘱着：“不要贪凉！又爱吃冷食又肚子痛，这不是折腾自己吗？还有，别老一个劲儿地看书，看上一个时辰要休息一下，别回头把眼睛给看坏了。”

叶九倾：“对了，还有……”

沈忱：“呜呜……师兄，你要去哪儿？”沈忱听着叶九倾的嘱咐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顿时嚎啕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