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车失灵的绝望笼罩了闵轻舟,他的声音冰冷,神经紧绷,却异常冷静。
从后视镜里可以看到闵轻舟的车子速度未降,而此刻的漳江大桥上车辆源源不绝,那一刻谢珩突然紧张害怕起来。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突然在瞬间饱涨起来,他想挽救。
谢珩迅速反应,声音急切道:“我来疏散车辆帮你开道,你跟在我的车后面驶入右转道,我们右转进入沿河路,那里车少。”
闵轻舟回:“好。”
谢珩瞬间进入状态,打开警示灯在前开道,长鸣笛警示前方车辆,大多车辆基本配合,偶尔遇到一个不配合的,谢珩只好降下车窗呼喊示意。
很快清出一条路来,谢珩驾驶车辆在前,闵轻舟那辆车在后,两车一前一后驶入右转道,最终在漳江大桥的桥头右转进入了沿河路。
所幸五点左右的沿河路上车辆并不多,谢珩驾驶着红旗仍在帮闵轻舟开道,他一边要时刻注意路况,另一边还要注意闵轻舟那辆车的情况,同时还得留意附近道路或是马路两边是否有合适条件的、能供车辆紧急避险的地方。
沿河路上一侧是商户和居民楼,另一侧是小公园,绿化三米外便是修建的观景长廊,长廊边立有围栏保护,江水奔流浩荡,由西向东,横跨整个漳州市,可谓壮观。
商户和居民楼碰不得,公园与漳江观景长廊也碰不得,但若是沿河路上再不行动,其他道路上车辆多就更难实施救援。
通话仍在继续,闵轻舟紧握方向盘刚要开口,却见前面的红旗在短时间内提速,车辆疾驰出去,车尾扬起一阵灰尘……
闵轻舟正疑惑,却见速度几乎到顶值的红旗车来了个甩尾漂移,原地转了半圈后稳稳停下,横在马路中间,将双向单车道全部占满。
谢珩的额头虽然渗出冷汗,眼神却坚定,镇定自若,隔着近百米的距离遥望着闵轻舟在的方向,声线清冷喑哑,说:“开过来,撞向我,只有这样车才能停下来。”
“你疯啦!”
闵轻舟近乎嘶吼着说。
“我没疯”,谢珩一笑,道:“刚才连着过了几个减速带你那辆车的速度已经减下来不少,即使撞向我也不会造成太大的损害与损失。商户和居民楼碰不得,公园里没有树木挡着,你的车会坠落到观景长廊撞断护栏冲下漳江的……只有朝我开过来,才能将伤害降到最低。”
此时两车距离五十米左右,两人的视线似乎交汇,又似乎模糊遥远。
闵轻舟莫名有些心痛,眉毛拧作一团,坚定否决道:“不行!”
“你相信我。”
一瞬间,人声鼎沸、车辆鸣笛声、城市的喧嚣等等一切声音戛然而止,谢珩的声音像是从空谷传来,如天外音籁,洪伟壮大,如神衹,带来了希望和勇气。
谢珩的声音很柔,依旧在坚持不懈地劝服闵轻舟:“我有把握,你相信我,冒险的事情我不会做。”
闵轻舟的眼神里写满了担心,一恍神的功夫,两车距离已经不到十米。
他漆黑透亮的瞳孔收缩又放大,这样近的距离他能清楚地看到谢珩那张秀气精致的脸庞似有哀容与悲悯,一瞬间时空扭转与记忆里某个人的模样身影重叠交/合,闵轻舟觉得自己被深深刺痛了。
八米、六米、四米……
两车即将相撞的瞬间,奔驰来了个急转弯,避开红旗,直直地冲向了公园与漳江的方向。
与此同时,谢珩听到闵轻舟说:“不行,你不能有事!”
奔驰随后轧辗上公园的花池,撞倒了新栽的小松柏,然后车头不受控制地向下,摇摆着滑下陡坡,最后笔直地撞击到漳江边上的护栏,护栏承受了巨大的冲击力,被压弯倾斜,似乎摇摇欲坠,好在最后还是撑住了。
奔驰引擎盖挤压变形,保险杠直接被撞弯,整个车头已经变形成了破烂废铁……撞击护栏的一瞬间,安全气囊弹出,闵轻舟虽然被保护下来,却还是陷入了昏迷。
一分钟后,谢珩冲了下来,拍打车窗呼唤:“闵轻舟!你怎么样……闵轻舟!”
得不到回应,谢珩即刻拨打了急救电话,有群众被撞击声吸引过来帮忙,几人合伙破拆了车玻璃,将昏迷的闵轻舟从车里拖了出来。
*
闵轻舟清醒已是第二天早上,医院里的白墙和白色床铺晃了他的眼睛,闭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他才能睁眼将病房环境看得真切。
病房里只有吴姨在,她的双眼通红泛着泪光,刚止住抽泣,天知道昨天她还在家里厨房忙碌着给闵轻舟做生日宴的菜式,心情自洪大志出事后难得舒畅很多,辛苦做了一桌子的饭菜,连生日蛋糕都替闵轻舟摆好了,满心欢喜等着他回来,却在日落黄昏时得知了闵轻舟出车祸的消息……
吴姨紧赶着来到医院,悉心陪护,生怕闵轻舟受罪,也害怕先生夫人怪罪。
好在闵轻舟只是多处皮外伤,伴着手臂软组织挫伤,已经做好了清创缝合,只需静养个把月即刻恢复。
见闵轻舟清醒,吴姨别提多激动了,既怕闵轻舟伤口疼,又怕他渴了,小心关切地询问着,谁料闵轻舟开口第一句竟是关切旁人。
闵轻舟声音嘶哑,明明自顾不暇,却问:“谢珩呢?”
吴姨泪眼婆娑安慰他:“谢先生昨晚和我一起守了你一夜,他昨日救了你,身上衣服沾了血,才离开医院回家换洗衣服去了。你快别折腾了,好好躺着吧,先生夫人叮嘱我照顾你,我却没做到辜负了他们,况且昨天还是你的生日,却发生了这样的事,夫人知道了肯定心疼……”
吴姨说着说着,齐刷刷又掉了眼泪。
身上擦伤的伤口疼,手臂疼,脑袋也痛,闵轻舟还得忍痛反安慰吴姨:“我没事吴姨,这事又赖不得你……您别哭了,我饿了,想喝您炖的鸡汤了。”
吴姨鼻尖一酸,忍着眼泪点头应下来:“好,等谢先生来了我就回去给你炖汤,我一定去菜市场买只活鸡现杀了给你炖鲜鸡汤……”
闵轻舟哭笑不得,忍痛翻了个身,顿时舒坦许多。
一个小时后,谢珩回来了,他一回来吴姨便紧赶着回家为闵轻舟炖鸡汤去了,走之前她一再叮嘱谢珩一定要照顾好闵轻舟。
谢珩答应下来,目送吴姨离开。
吴姨离开后一时间病房里只有他和闵轻舟两人,安静无比。
谢珩来到病床前靠墙而立,与闵轻舟对视,问:“你怎么样?”
闵轻舟盯着谢珩那张处变不惊的脸庞,轻轻一笑,回:“还好,伤势比意料的更轻些,看来我这个寿星的运气还是不错的。”
心态倒挺好,谢珩一笑,两人同时移开目光,病房里再度安静下来。
片刻后,闵轻舟盯着天花板,缓缓开口,问:“谢顾问行事一向都那样孤注一掷铤而走险吗?”
谢珩了然,抬眼看向闵轻舟,眼神晦涩深沉,轻飘飘回了句:“我说过,冒险的事情我不会做,当时我有足够的把握才做出那样的决定。”
闵轻舟依然盯着天花板,表情严肃神色凝重,他不置一词将生气体现出来……
他生气谢珩独自做出那样危险的决定和举动;他生气谢珩铤而走险,差点将他自己涉入险境;他生气谢珩不将自己放在首位,不顾后果,只为旁人不考虑自己……
即使他为的人是闵轻舟自己,也万万不行。
谢珩早已察觉出闵轻舟还在生气,他不愿与伤者计较,只好暂时妥协,承诺道:“好吧,我答应你,以后不会这样做了。”
闵轻舟这才肯松劲消气。
这时传来敲门声,谢珩和闵轻舟同时看过去,发现是刑侦支队的众人来探望了。
闵轻舟卧在病床,脸色苍白,胳膊与双腿多有擦伤,刑侦支队众人见了,顿时大惊小怪起来。
“老大你没事吧?怎么伤得这么重?”
“是不是很疼,老大受苦了,闵妈妈要是知道了不得心疼死……”
“呜呜呜……一定很痛吧老大,可怜我们闵队了,生日当天竟遭此横祸……”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闵轻舟脑袋疼。
于是闵轻舟果断开口解释:“小伤而已,我真的没事,请大家不用过度担心。”
“小伤?”
脆弱的郭振丰一惊一乍道:“我们亲爱的支队长都经历车祸住进医院了,这可不是小伤……刚送去保养过的车辆却出现了刹车失灵的问题,这是人为事件!这是谋害,也是行凶未遂啊!敢对市局刑侦支队支队长动手,动手的人怕是活腻歪了!刑侦支队上下所有人一定会严查下去,早日查清楚真相,为闵队讨还一个公道!”
闵轻舟:……
虽然闵轻舟的脸上写满了无奈,但郭振丰的话却成功勾起了他的回忆。
他随即正色,严肃道:“刹车失灵确实不是意外而是人为损坏的,保险公司的人将我的车停在市局门口的马路边只半个小时,刹车就出现了失灵问题。那人短时间内出手,看来早已按耐不住了……”
“夏夏小郭!你二人代我去调查清楚是什么人碰过我的车,保险公司的人要查,市局门口的监控更要查!那人能做到如此决绝,绝对是要置我于死地的,恐怕与当前案子脱不了干系……你们两个放心去查,查清楚后即刻通知到我,说不定调查结果会对案子侦破有大助益。”
小郭顿时严肃起来,与杨夏异口同声接下任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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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 6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