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相［刑侦］ 第5章 第 5 章

六团、三十六团……

这个“团”既不是团体团队的字面意思，也不是指军/队编制单位，它是漳州市局在三年前的一场扫黑除恶专项整治行动中发现的漳州市本地一个存在重大隐患且性质十分恶劣的组织。

这个组织以一到一百的数字命名各分组，最少成员不到十个，最多时甚至过百人，他们有各自的“团”代号和群聊，各个团之间的群聊互通，并且通过这些群聊完成各种非法交易。

更骇人听闻的是，他们有自己的纪律和制度，他们有自己的系统可以完美逃避网警的巡查执法，他们可以规避一切风险，如暗网般神秘悚人，他们的信息网周全先进，各团如大型蜘蛛罗网般将整个漳州市网入其中，通过各个团之间的互通性从事着阴暗的集资、走私、买卖毒品、杀人买凶等非法交易。

他们猖狂至极，令人发指，从三年前第一次进入警方的视野就引起了警方的注意，漳州警方十分重视，当即开展了一场专项整治行动，那次行动代号“斩钉”，出动了武警特警约千人，以市局优秀骨干共八人组成的行动指挥小组雷霆出击。

“斩钉”行动持续了整整三个月，当时负责该行动的总指挥前漳州市局局长谭耀宗雷厉风行，于三个月内抛网设伏、顺藤摸瓜追根究底、再到收网之际，共捣毁敌人三十多处秘密联络站点，查封近百条有害信息网，并抓获各个团成员及团负责人二百余人。

自此，漳州市内那张串联起来的大网被撕碎捣毁，躲在黑暗阴沟里的鱼虾臭虫纷纷露出马脚，地下交易市场的解密、个别商政大佬甚至是团负责人的消息一出，轰动整个漳州市……

然而阳光再足也总有照不到的地方，在那些阴暗潮湿的角落，如散沙般苟且的各个团成员嗅味而来又聚集在一起，在黑暗里滋长蔓延……

他们像是藏在阴暗角落里的蟑螂，怎么也除不尽。

*

闵轻舟没有想到，三年的时间，他们卷土重来，竟又出现在大众的视野。

所以当程泉面色凝重告知那封恐吓信时，闵轻舟的表情更严肃，他愁眉不展，和程泉对视着。

现在的漳州市局里，没有谁比他们两个更清楚隐身黑暗中的各个团的可怕程度，也没有谁比他们更了解各团之间的暗网脉络是如何运行的。

已经是凌晨一点，程泉带来的消息让昏沉疲累的众人大为震惊，瞬间都打起了精神。

“程副，居然还有恐吓信？这案子不简单啊……”

“老大，恐吓信里提到的三十六团是什么？我怎么觉得有点熟悉呢。”

闵轻舟和程泉对视一眼，一个眼神示意，两人都默契地避开话题。只见闵轻舟立在办公桌前伸手扣桌以示提醒，众人瞬间安静。

闵轻舟收了手，环视全场，用一种相对平静的语气道：“我先来梳理一下案情，目前我们已经成功找到大巴车车底的那根铁丝，杨夏也从公交公司调来了监控，有了监控我们说不定能确定铁丝是什么时候钩在大巴车车底的，这样我们就能确定车底的铁丝是意外还是人为，知道这一点至关重要。”

“所以……”闵轻舟沉静自如：“盯监控这事就交给你们了，我希望日出之时能收到好消息。”

“是”，底下几位警员附和道。

他们领命而去，办公室里只留下了闵轻舟、程泉和杨夏三人，窗外是无边的暗夜，凌晨时分的夜总是肃杀般的安静。

“老大”，杨夏白皙漂亮的脸上写满了担忧：“恐吓信里提到三十六团，难道和三年前的暗网有关？他们卷土重来了？”

“是啊”，程泉附和：“吕大成身为一个公交公司登记在编的普通司机，为什么能收到三十六团的恐吓信？难道吕大成身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难道说他是三十六团成员之一？”

杨夏和程泉接连提出的问题听得闵轻舟头痛欲裂，眉心阵阵刺痛，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闵轻舟深知这一次的案子绝对不简单，而且很有可能牵扯出三年前没有被完全扼杀的那股势力……

闵轻舟坐了下去，低头静思着什么，他十指紧扣着，一下一下敲击着额头，像是没有听到杨夏和程泉提出的问题般。

杨夏和程泉对视一眼，彼此眼神示意着，谁也不敢主动打破这个局面。

镇静片刻，闵轻舟蓦地抬眼，乌黑的眼眸闪着熠光，看起来是果断又坚定。

只听闵轻舟扬着深沉的声音说：“吕大成收到恐吓信这件事确实有蹊跷，尤其其中提到三十六团，我们更不能马虎大意……我想……案子还是按部就班来，查监控、追究那根铁丝的出处、比对时间以及调查吕大成近一个月的工作状态和人际交往等这些基础工作还是要做的，只有从这些方面入手才能找到有用线索……”

“公交公司对大巴车的日常维护保养工作要求较高，所以司机不可能不了解车体的情况，更何况车底还存在铁丝这么大的隐患……如果那根铁丝真的是吕大成所为，他的动机、营造这场车祸的目的以及那封恐吓信，都是十分棘手的问题，所以我们一定不能自乱阵脚……”

“我明白了老大”，杨夏点头道：“可是恐吓信上出现了三十六团，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向高局汇报这个情况？”

闵轻舟手上动作一顿，抬眸扫了眼杨夏，张弛有度回：“暂时不用，等到案情调查得差不多了，确定其中提到的三十六团属实再告诉高局也不迟……”

哦，杨夏有点摸不着头脑，含糊点了点头，程泉在一旁看着她那可爱模样，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快了”，闵轻舟双手紧扣，指关节都泛了白，声音极低沉：“日出东方，一切都会真相大白了。”

*

早上六点，市局众人坚守了整整五个小时，终于从公交公司近一周的监控中找到了至关重要的线索。

吕大成作为出事大巴车的责任司机，每次发车前都会在站内绕车检查车况，这也是公交公司为了安全要求每个司机每天发车前必须要做的工作。

公交公司提供的信息显示，三月五号即大巴车出事的前一天，是吕大成的休息日，所以当天大巴车在站内未发车。三月四日、三月三日……一周内几乎每天吕大成都坚持在发车前检查车况，怪异之处在三月六号即车祸当天，吕大成检查完车况并由车站管理员核实，车站管理员离开后，吕大成再次绕车检查了一遍，这一次检查足足耗时十分钟……

平时只检查一次车况的吕大成在当天竟破天荒检查了两遍，这点异常再明显不过了。

公交公司的监控画面显示，远远地吕大成蹲在大巴车车尾，手里拿着极像铁丝的东西，手上并有缠绕的动作……闵轻舟眉头不展，目露锐利，果断又让人查看了大巴车发车后的沿路监控，这一查果不其然看到了大巴车车底的铁丝。

车站管理员是绝对不可能允许铁丝这种危险物品钩在大巴车上的，显而易见，吕大成在车站管理员检查完离开后才敢将铁丝绑在大巴车车底，蒙混过关，成功发车，最终利用这一根铁丝造成车上包括他自己在内共计二十五人惨死的重大事故。

吕大成没有放过自己，亦没有放过车内二十四位乘客，他借助那根不会引人注意的铁丝制造这么一场意外的车祸，他没想活命，也不想让那二十四位乘客活命。

由此看来，吕大成收到恐吓信后无计可施，走投无路想一死了之，然而他不甘心，死也要拉个垫背的，让整车人替他买这个单……这在犯罪心理学上属于明显的报复社会行为，拥有反社会人格的人往往性格偏执、心理扭曲、极端冲动，很容易在某一件对其打击较大的事情发生后触发心理防线，继而实施报复性/行为。

真相披露，铁证摆在眼前，明明是一场人为造成的车祸案，却险被始作俑者吕大成蒙混过关，被当作一起普通交通事故结案。

幸好有新闻媒体对该起重大车祸案提出质疑，才让大巴车车祸案的真相浮出水面……

新闻媒体？

闵轻舟适时地想起了吕青青，看来是时候请她来一趟市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