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相［刑侦］ 第4章 第 4 章

闵轻舟说到铁丝二字，众人醍醐灌顶，几双眼睛同时看向了电脑画面。

只见回放的那段行车视频里，大巴车车底有一条像是某些车尾安装的防静电导线般。唯一不同的是，车尾拖着的防静电导线大多是绳子或金属链条，而画面里大巴车车底拖着的东西明显更细，如果不仔细查看根本发现不了它的存在，这么一看，大巴车车底的东西可不就是一根铁丝。

众人下意识屏息，只觉得细思极恐。

然而细思极恐的还在后面，操作着鼠标的技术员将视频快进到了大巴车侧翻的前一秒，众目睽睽之下，画面里大巴车与迎面而来的货车成功会车，因为两车的车速较快，会车时路上甚至还飘起了一层扬灰。

下一秒，大巴车车底的那根铁丝似乎是钩住了路边的防护栏又大力弹开，紧接着大巴车被那股力量影响，车身在剧烈颤动后直接发生侧翻，压断了路边的防护栏，直接滚下了斜坡……

信息室里安静得可怕。

幸好几双眼睛盯得仔细，否则与货车会车、以及那股扬尘一定会影响判断。

闵轻舟反应最快，语速极快道：“都看清楚了吧，那根铁丝就是突破口，只要我们弄清楚铁丝是人为装上去的还是意外挂在大巴车车底的，这个案子就能结。”

此话一出，大家都沉默了起来。

闵轻舟没有片刻的犹豫，果断下令：“小郭，你继续盯着这段监控，说不定还有哪些我们遗漏的地方……”

戴着黑框眼镜的技术员郭振丰毫不犹豫回：“是，老大放心，我一定办好。”

闵轻舟点了点头，看向杨夏交代：“你去调公交公司的监控过来，大巴车由市区往同源公路开的各个路段的监控我也要，我要确定那根铁丝是什么时候在大巴车车底的。”

杨夏表情严肃，瞬间站直了：“明白！”

闵轻舟转而看向程泉：“你代替我去见大巴车司机的女儿吕青青，她手里应该掌握着什么证据，你去了解一下探探她的口风。另外，谈话时你要注意吕青青的情绪，她刚刚失去她的亲生父亲，却能利用职位撰写新闻公然与警方对抗，她一定已经厉兵秣马，为避免她太过敏感剑走偏锋，你一定要照顾到她的情绪。”

程泉表情认真回复道：“我明白。”

“好”，闵轻舟的炽热目光扫过众人的脸庞，缓缓道：“大巴车发生车祸后车身已经解体，我们的调查资料也并没有显示报废的大巴车底部有什么铁丝……看来我必须要重回一趟车祸现场，那根铁丝在车祸时一定被甩在了现场某个角落……”

*

下午四点，突然刮起了一阵大风，黑压压的乌云从西南方席卷而来，整个城市仿佛置身混沌之中。

闵轻舟预备往车祸现场去，好巧不巧在一楼大厅遇见了刚做完笔录的谢珩。

同时谢珩也看到了闵轻舟，远远地谢珩朝闵轻舟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闵轻舟绷直了唇线，冷酷的脸上干硬地挤出了一丝笑容，然后走向了谢珩。

谢珩一副心如止水的样子，眼神飘飘然，盯着面前的闵轻舟问：“闵队下班了？”

“没有”，闵轻舟习惯叉腰站着：“你提供的线索很有帮助，其中有很重要的东西被我们忽略了，我要去一趟车祸现场看看。”

谢珩看了眼外面被劲风吹弯了腰的树木，回眸盯着闵轻舟那双深沉的眼睛：“变天了，可能会下雨，闵队要上山的话可得注意安全。”

“多谢关心”，闵轻舟不自在地干咳一声，适时地提出了一个要求：“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谢珩的目光本来是盯着地面，听到闵轻舟的话立刻转移目光看进了闵轻舟的眼睛里，谢珩嘴角噙笑，表情看起来是轻松的眼神里却有戒备。

他回：“闵队要问什么？”

闵轻舟毫不示弱，与谢珩真诚地四目相对，缓缓开口：“你提供线索给我们，为什么指名道姓要见我才能提供线索？这条线索给支队其他人不可以吗？为什么偏偏是我？”

谢珩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又很快收敛，笑得无奈回：“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为什么偏偏选了你……要怪就怪市局门口宣传展架上先进个人那一栏的闵警官你太过突出吧。”

闵轻舟一怔，谢珩给了他一个出乎意料的说法。

见谢珩嘴角噙笑，闵轻舟也陪了个笑，很官方地回了句：“原来是这样……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另外，非常感谢你提供线索给我们。”

“客气了”。

谢珩表现出一副不在意闵轻舟试探的样子，耸了耸肩，转头离开的同时挥了挥手，像是疲累了一天准备下班的上班族，相当敷衍道了句：“闵警官，再见。”

这莫名的吊儿郎当感……

闵轻舟皱了皱眉，望着谢珩逐渐远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闵轻舟一向相信第一感觉，从刚见到谢珩开始，谢珩给他的感觉就很“独”，闵轻舟甚至可以直接断定一点，从行为习惯和说话方式上来看，谢珩这个人在现实生活中一定没有太多朋友。

很“独”的人往往不太会掩饰自己，孤独和敏感会从他们的眼神里流露出来，他们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喜欢就是喜欢，他们永远不会为了利益而强迫自己去做不喜欢的事情。

在某些事情上他们观察得细致入微，时刻保持警戒，与人交谈时那永远没法放下的戒备，和下意识里给自己设置得安全界限让他们很懂得保护自己。

但因为过度的思想折磨，与他人交流时习惯性地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为了逃避对方的视线而长时间盯着某处思考的刻板行为，让他们看起来又是那么地不幸。

谢珩这样的人很适合专攻某一项，做好了他绝对会成为那个领域的天才。但可惜，谢珩浑身上下都扎满了刺，那浑身的刺不光防御还能自伤，所以他只能将自己圈起来，一旦走错一步便是画地为牢……

很快，闵轻舟回过神来，不由又冷笑一声，暗自嘲讽不过才和谢珩见了一面，自己倒充强逞能分析起了他的性格，也真是可笑。

谢珩虽然已经走远，可闵轻舟立在那，却感觉周围仍充斥着谢珩身上那股幽冷……不知怎的，谢珩这个人让闵轻舟觉得熟悉。

此时，预备跟着闵轻舟上山的技侦过来催促，闵轻舟思绪拉回，刚迈出脚步又站定给谁打去了电话。

闵轻舟对着手机说：今天提供线索的谢珩，去查他的个人资料，我总觉得他在这起案子里出现得太凑巧……

闵轻舟还是不相信谢珩的话。

关于必须要见闵轻舟才提供线索这件事，谢珩给出的解释是门口宣传展架上的闵轻舟让人不明觉厉，所以他愿意把线索交给闵轻舟。

可闵轻舟不是靠别人阿谀奉承才坐到市局一把手的位置，谢珩那种小伎俩瞒山过海，但到了闵轻舟这早晚就要被抓尾巴。

闵轻舟只希望谢珩的狐狸尾巴能早点露出来，不然叫人猜来猜去的实在没意思。

*

晚上六点，天色已黑，狂风呼啸，闵轻舟率人赶到了大巴车车祸现场，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他们必须得争分夺秒在接下来的一天一夜里侦破案子。

一到现场，闵轻舟和几个技侦纷纷套上了雨衣，他们必须做好准备迎接这个雨夜的到来。一行人手执手电筒分散开，在大巴车滚下的斜坡附近寻找那根下落不明的铁丝。

夜深雾重，山上的夜尤其地冷，几人小心爬上斜坡寻着，时不时地就要被枯树枝和坑洼绊一脚。

同源山路上不断驶过拉货的大货车，噪音响彻山谷，衬得安静下来时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格外好听。

搜寻工作持续了半个小时后，狂风来袭，大片乌云出现在上空，顷刻间，豆大的雨滴铺天盖地砸了下来，即使有雨衣众人也被淋成了落汤鸡般。

大雨中，雨水顺着闵轻舟如刀削般优越的下颌线滑到脖颈，他手执电筒照向了远处，手电筒笔直的强光中雨滴越来越密集，闵轻舟不由蹙起了眉。

就在闵轻舟认为不会有收获产生了收队想法时，不远处一位警员惊声吆喝起来：“找到了！我找到了！闵队，找到铁丝了……”

闵轻舟将手电筒的光照在了那位警员高高举起的右手上，强光下，被强力压得七歪八扭的铁丝十分耀眼……

众人喜出望外，纷纷舒了一口气。

闵轻舟带人连夜赶回市局，回到市局后他简单冲了个澡，又换了身干净衣服，然后去了灯火通明的办公区。

已经零点，市局所有人不辞辛苦，都在加班加点忙案子。

杨夏已经带回了相关的监控视频，也把查监控的工作分派给了其他警员，闵轻舟这边也成功找到了那段铁丝，现在只差程泉那边的消息了……

半个小时后，程泉那边终于传来了消息，程泉带人去见吕青青，吕青青却借口在公司加班写稿子避而不见，程泉蹲守了三个小时，终于在“求实”的办公大楼外堵到了吕青青。

刚开始吕青青戒备极强，没给什么好态度拒不合作，在程泉苦口婆心地劝说下，吕青青才透漏了一星半点的信息。

吕青青说她在家里整理吕大成的遗物，偶然发现了一封寄给吕大成的恐吓信，信中说如果吕大成不按照三十六团的流程章规来办事就必须得死。

三十六团？

闵轻舟听得身体发寒，眉心阵阵刺痛。

霎那间，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三年前的那封信：我们的线人成功混进六团，但太多团了，那帮人又太过狡猾，三十六团安插了他们的鬼，他们要鬼喊捉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