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沉沦 第13章 第 13 章

一场秋雨一场寒，临城在连绵的雨季飞快的入了冬，柳巷街的孩子基本上都开始坐公交上下学，只有陈近南像头犟驴般，陈明先说了好几次，他就是不听。

这天早上刚出小巷子，就碰到了裹得严严实实的李安安和钟黎，李安安带着兔子耳套，浅蓝色的针织围巾半包着小脸，只露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陈近南从她身边经过，钟黎喊他，“陈近南。”

一个急刹车，自行车突然停在李安安面前，李安安差点撞上，她昨晚刚来大姨妈，本来就不舒服，被陈近南吓得身下又突然涌出好多，李安安没好气的怒视着陈近南，他看向钟黎，余光偷偷瞄着李安安，瞧她正盯着他，有些不自然的开口道：“黎黎姐，有事吗？”

“这么冷的天了，你怎么还骑自行车，不嫌冷吗？”钟黎挽着李安安。

“不冷。”

见李安安一直没有搭理他，也不像平时对他那般热情，他第一次主动开口道：“李安安，你很怕冷？”

李安安肚子一阵阵的抽着疼，声音低沉：“才没有。”

说完，走到陈近南面前，突然靠近他，怒气冲冲，“下次搭话前，记得喊姐。”

李安安好几次都想说了，这陈近南每次见到她和钟黎，凭什么只管钟黎叫姐姐，到了她就肆无忌惮的直呼她的大名，虽然直接喊李安安也没有什么的，可是她今日身体不舒服，心情也不好，刚才还被他吓了一跳，她不爽了，她要故意找事。

陈近南乌黑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看，下颌绷得紧紧的，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喉结上下滚动，“看什么？搞区别对待，还不许说？”

李安安说了什么，他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他只看到这张好看的脸上有张水润鲜红的嘴巴在动，一动一动的，一张一合间，他看到了她红红的舌尖，她小巧的小白牙。

“你听到没有？”见他不答话，李安安从口袋里掏出手，推了他的肩膀一下，身后的钟黎出声喊道：“安安。”

陈近南的长腿踩了一脚下去，脚踏迅速转了好几圈，他稳准狠的踩停，薄薄的校服裤下是修长遒劲的双腿，看着李安安红彤彤的鼻头，陈近南突然恶作剧般靠近她，在她的粉色兔儿边慢悠悠又一字一句道：“没、听、见。”说完一脚踩下，自行车风一般从李安安身边骑过，陈近南的肩膀碰到了她蓝色的围巾。

李安安被她最后几个字气的不轻，转过头委屈的看向钟黎，“陈近南他好讨人厌。”说完双手插兜，闷闷的背着书包和钟黎并肩走到公交站，公交行驶过程中，李安安透过雾蒙蒙的车玻璃，看到那个骑得飞快的身影，气哼哼的将脑袋靠向钟黎肩头。

冬天的体育课对于李安安来说简直是折磨，而且她今天大姨妈第一天，量很大，一早上已经换了三个卫生巾，陆薇给她保温杯里装着热性的枸杞红枣红糖水。不过第一天，这汤怎么感觉作用不是很大，一上午的课上下来，李安安的脸色愈发苍白，钟黎担心的看着她，“要不要下午请半天假？”

李安安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钟黎起身接了杯热水，塞到李安安的小腹处。

“下午第二节是体育课，你这样怎么上啊？”钟黎看了眼课表。

“到时候给杨老师说一声吧。”

“可是他不好说话的。”钟黎有些担心。

“要不要先去给老班说一声。”

李安安想起廖仲华那张脸，连忙摇了摇头，自从上次作弊事件后，廖仲华心中有愧，对李安安关心不少，可是李安安的性格让她再也同廖仲华亲近不了，一旦她不认可的人，她的世界就会本能的将这些人排除在外，这是免受伤害的本能，她控制不住。

下午第二节体育课，钟黎扶着李安安来到操场，杨应和拍手召集大家集合。天冷，让大家先跟着做一套拉伸动作，李安安站在后排艰难的做着不标准的动作，身边的同班女生看她，关心问道：“李安安，你是不是来大姨妈了？”

李安安痛苦的点了点头，那女生是他们班的副班长陶笙，平时就挺热心肠的，“要不要给杨老师说一声？”

“一会儿就说。”李安安捂着肚子。

“那你可得说啊，一会还有三圈呢。”

“嗯嗯，知道了。”

李安安动作不标准，总算做完了拉伸动作，杨应和吹了声口哨，大家迅速排成跑步队形，陶笙和钟黎都示意李安安，李安安站在队伍里，举起手来，杨应和低头看着手腕上的表，并没有看到李安安举起的手。

李安安只好走出队伍，小步移到队伍最前面，走到杨应和面前，“杨老师？我…我今天不舒服，三圈跑想请假。”

杨应和放下手腕，皱起眉头不悦的看她，李安安脸色看着是有些苍白，但他还是怀疑的盯着她，“怎么每次到了你们班都有身体不舒服的？其他班没有女生？”

杨应和说完，队伍里有男生起哄，“杨老师，她就是嫌冷，不想跑。”

“撒谎、撒谎、撒谎……”紧接着队伍里响起青春期男生低沉的声音。

钟黎听到这些像苍蝇般的呜呜声，气的不行。

“老师，我没有撒谎。”李安安红着脸解释。

杨应和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李安安身材修长，个头也是同年龄段里面较高的，长的娇滴滴的，他最受不了这些凭着一点姿色就想投机取巧的女人，脸色凝重，语气生硬的说：“归队。”

队伍里陶笙出声，“杨老师，我可以证明李安安是真的不舒服。”

杨应和知道这些女生想把他骗的团团转，“你证明，你怎么证明？”刚一说完，队伍里哄的笑开，“就是！”有男生附和道。

“你们，你们不知道女生有几天特殊情况吗？”陶笙被气的朝他们吼道。

“不知道耶。”男生们觉得没有比此刻更让他们爽的了，在这个时刻他们就是这个班里的王，这些平日里因为成绩好，表现优异的人高高在上，看不见他们，李安安不是年级第一吗？不是全班的榜样吗？那又怎样？此刻还不是臣服于他们，权力带来的兴奋让他们忘乎所以，笑的肆无忌惮。

而那个一脸阴鸷的男人一句话都不说，明明比他们这个群体大了近乎二十岁，却将年龄带来的世故全都用来放纵这场肆意的围剿，纵容狂欢，纵容权力，同类的快感肆意蔓延。

直到李安安慢吞吞的走到队伍最后，陶笙和钟黎径直走过来，陶笙开口道：“李安安，你去告诉老班吧，直接走吧。”

直接走的后果肯定是叫家长，陆薇去海城出差了，说是要去三五天，难道要她年迈的姥姥姥爷因为这件事来学校听训道歉吗？

李安安摇了摇头，咬紧牙，“不用了。”

“安安。”钟黎喊她。

“没事的。”李安安冲她眨了下眼睛，示意她快回队伍里去。

最前面的哨声吹响，杨应和说道：“学校安排你们体育课，就是因为高中学业重，担心你们身体吃不消，让你们强身健体，有个好身体，才能学的更好，某些人，不要和我玩那些小心思。”

杨应和说完，鼓起腮帮，怒吹一声口哨，“预备，跑。”

排头的人飞快的跑起来，李安安跟在队伍后面，跑的缓慢又痛苦，她紧紧捂着肚子，才半圈就被队伍甩开，一个人默默的跑着，尽管里面穿着毛衣，冷风还是不停的往校服里面钻，她的肚子更疼了，下腹就像铁锤拽着，好像要撕裂她的子宫。

队伍第二圈跑到了她的面前，钟黎溜到李安安身边，扶起她的手臂，“还好吗？还能坚持吗？”

李安安的额头已经疼的冒汗，她点了点头，朝钟黎摆了摆手，“你快归队，不用管我。”

杨应和看着溜出队伍的钟黎，朝她吹哨，“你快走，不然他要罚你再跑。”李安安推钟黎。

李安安看了眼杨应和站的地方，还有半圈，她就跑了两圈了，再坚持坚持，就剩一圈了。

身边跑第三圈的队伍再次经过时，里面的人朝她发出吆喝声，“快点啊李安安，学习不是很好嘛，怎么跑步慢的像乌龟。”她已经开始耳鸣，听不清这句话是谁说的，也听不清是男生还是女生。

第三圈时，杨应和站着的地方站着钟黎、陶笙，和班里的很多同学，有人招手让她快跑，脸上却是得逞的笑容，有人招手让她快跑，眼眶却红了，强忍着眼泪看她。

最后一百米，一股血流像瀑布，涌的厉害，李安安不得不慢慢停下来，捂着腹部，一点一点朝着终点走，杨应和拧着眉，朝她吹口哨，李安安看着他吹，继续走，他还在鼓着腮帮不停的吹，催促她，她依旧不慌不忙的走着，这最后一百米她要在他们的注视下，一步一步朝着他们走过去。

“李安安，你干什么？让你跑没让你走。”杨应和看吹哨不管用，直接朝李安安怒喊。

“我知道。”李安安回答。

“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走路。”李安安说的一脸淡然，汗水打湿了她的头发，胡乱的贴在脸上，嘴唇苍白毫无血色，仿佛一阵风吹来，她就要随风而起。

“你……”杨应和被李安安气的怼不出来话。

钟黎站在边上，最后几步，直接冲上前，一把扶住了马上就要倒地的李安安。

看到李安安被人扶着走过来，杨应和不屑的看了眼，“不是说跑不了吗？这不是也跑下来了。”

“啧啧啧……”一旁的男生勾肩搭背的看着她，嘴里发出嘲笑声。

李安安被钟黎扶着，她往杨应和面前走去，弯着腰，一脸惨白看着有些瘆人，杨应和被她看的一愣，她直视着他，缓缓开口，一字一句道：“杨老师，我没记错的话，您36了吧，您应该没有女儿吧。”

杨应和面露疑惑，不知道李安安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我一儿一女，怎么了？”

李安安突然笑了，“原来你也有女儿啊。”

杨应和被她笑的毛骨悚然，“李安安，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安安往后退了两步，“没什么。”说完，扶着钟黎往一边台阶走时，经过那帮男生时，转过脸看了他们一眼，“你看什么？你看我们想干什么？”有男生怒视她。

李安安走近那男生，看着那男生笑的颤抖的嘴角，轻轻开口道：“你妈妈应该很爱你吧，应该会忍着经期的剧痛给你洗衣做饭，所以今天你才会像个傻子一样的笑的这么开心。”

“你…你凭什么说我妈？”那男生一把拉起李安安的手腕，第一次摸到女生这么柔软的掌心，他的心间一颤，竟然忘了自己要揍李安安的冲动，李安安嘲笑的看着他拉起自己的手，嘴角露出一抹压抑的笑容，“你看，你的**比你的脑子快啊。”说完，一把甩开了他的手，边走边自言自语道：“本能都控制不住的人，还能奢望他会考虑到他妈妈吗！”

钟黎恶狠狠的回头看了眼那个刚才那个男生，他正怔怔的朝她俩看。

体育课结束后，李安安回到教室，钟黎立即拿起她的保温杯，去接了瓶热水，又给自己水杯接了一杯，放在李安安肚子上，“感觉怎么样？要不我们请假一起走吧？”

李安安紧紧捂着肚子，“就一节课了，一小时而已。”说完拿起保温杯喝了口热乎的水，热水顺着冰冷的肠道一直往下流，她能感觉到那股热流一直流到她的心、脾、肺，最终温暖了她的子宫。

这天出了校门，李安安直接拦了一辆出租，和钟黎坐了进去，经过小卖铺，将钟黎放下，李安安对她点点头，说自己没事，车门关上，她眯了三分钟，车子再次停下，付了钱，下车关门，走进书屋，陆老爷子正在整理新到的资料，看到李安安弯着腰走进来，喊她，“安安，怎么了？”

李安安回头，脸上惨白的厉害，“没事，姥爷我先上去了。”

陆老爷子急忙朝着后厨走去，“老伴，老伴。”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看着点路。”老太太不悦的说。

陆薇走时，说了李安安来大姨妈了，让她这几天给做些红枣姜茶，这时间李安安快回来了，她正准备将姜茶倒出来。

“安安回来了，脸色看着不好，你快去看看她。”

老太太一听，立即想到什么，连忙将小盅盖好端着去了二楼。

老太太在门口敲门，“请进。”李安安的声音有气无力。

老爷子不放心也跟上来，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

“怎么了？是不是肚子不舒服？姥姥熬了姜茶，喝一些，暖暖。”

老太太坐在床边，看着李安安蒙着被子，伸手拉了拉，李安安紧紧攥着，老太太哄着她：“姥姥做了你最爱吃的炸糯米糕，一会给你拿上来。”

李安安还是没有反应，老太太这才察觉到不对劲，一把拉开李安安的被子，看到李安安脸色苍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嘴唇干裂毫无血色。老太太心里一惊，急忙伸手抚上李安安的额头，烫的她往回缩了缩手，“老头子，不好了，安安发烧了。”

老爷子在门外踱步，听到里面喊她，立即冲了进来，“安安发烧了。”

“怎么突然发烧了？”

“要不要打电话告诉薇薇啊？”老太太慌乱的看向陆老爷子。

“薇薇在海城出差，这一时半会也赶不回来，告诉她不是让她担心吗？”

“这样，你给安安穿上衣服，我去找找人。”

“黎黎，你去喊黎黎一起先去拦车。”老太太提醒他。

“好好。”老爷子下楼梯时差点踩空，来到一楼，看到书屋里有一人，正想说今日打烊了，定睛一看，这不是陈明先家的小子吗？陈近南正在埋头挑着几本习题册，老爷子快步走到陈近南面前，“你是近南吧。”

“是的，陆爷爷。”

“太好了，我外孙女，安安你认识吧，发烧了，要去医院，你能帮我们拦辆出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