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普洱那边状况百出的时候,艾星元给谷向颉展示了自己从普洱那里学来的小魔法。
谷向颉狐疑地把手放在眼睛前,看完之后罕见地沉默了。
他郑重感谢艾星元在做完支线任务之后才告诉他这个事实,不然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平心静气地面对那些被蓝色丝绒污染大半的NPC们。
夕阳消尽,距离表演活动开始还有一段时间,谷向颉和艾星元索性就找了个田埂坐下,分析剧本创作思路。
谷向颉认为,既然剧本也有套路,那么就像做题总有公式一样,总有办法找到最优解。
实际上,世界上根本没有那么多最优解,解出来就不错了。
解题第一步,阅读题干,框定知识点大体位置。
艾星元习惯性地转了转尖刀,意识到那东西根本不是笔之后赶紧放下:“在这个剧本里,每个人有不同的身份——也许剧本会希望我们还原故事真相或者找到里世界的对应关系。”
谷向颉点头:“但我们现在已知的身份并不多。”
“没关系,可能还没有到时间吧。”
第二步,分析条件,探寻对应解题思路。
谷向颉想了想:“如果说,一个剧本里至少要有一个反派,那么阵营就十分重要。我们先假定诗人和女子是一个阵营的‘自由爱情党派’,那么只要找出相对的党派就好。”
现在已知的出场人物并不多:一道题条件越少,就越难解开。
代表这个世界原本宗教信仰的基督教存在感并不强,甚至连雕塑家都可以随意地破坏圣母像。
因为旧主已逝,新主降临。
站在台上酷似澜初一的少女牧师,她代表的大概率是新的信仰。
在中世纪欧洲,女性担任牧师或神职人员的职位是不被允许的。基督教传统和教会法规明确规定了神职人员的资格和条件,其中之一就是必须是男性。
这一规定源于圣经中的记载和对教义的解释,特别是在新约中,耶稣的门徒都是男性,而且保罗书信中也提到了女性在教会中的角色和行为规范。
也就是说,少女本身就是对旧信仰的反抗。“自由爱情党派”的对立党应该就是“保守伦理党”。
蓝色丝绒又是怎么一回事?
蓝色丝绒是为哪一边服务的?
艾星元是少见的能跟得上谷向颉思路的人,她垂眸思索一阵,道:“那么理论上另一派就是陈旧派了,但是咱们目前没有看到陈旧派的存在,按照现在村子里混乱的爱情观,大家一定也会支持诗人和女子的同性恋情——等等。”
麻花辫少女猛地抬头:“陈旧派还是存在的,记得吗?”
谷向颉挑眉:“你和杜飞扬的婚约。”
在全村恋爱状态畸形的情况下,艾星元居然还要遵循父亲的指示,嫁给一个几乎不认识的人,和这个村庄格格不入。
谷向颉皱眉:但是仔细一想,也没有太大的问题。在二人跑腿收集信息的时候,他发现人们还是保留了传统的亲缘关系的。
比如说,马尔米翁先生再怎么喜欢奥博坦夫人,也没有要抛弃一切和奥博坦夫人私奔的意思;奥博坦夫人再怎么将自己的妹妹视作真正爱人一样的珍宝,也没有扔下丈夫要求和妹妹在一起。
传统与怪诞混合在一起,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
蓝色丝绒。
这是蓝色丝绒般的爱情。
谷向颉“腾”地起身:“星元,现在立刻检查一下自己身上的蓝色丝绒。”
现在的问题是,蓝色丝绒对爱情的判定是什么样的。
麻花辫少女二话没说,二人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再抬头时表情都不是很好。
蓝色丝绒已经蔓延至二人的小臂,隐隐有要往脖颈处进攻的意味。
无论是单纯的交谈还是无意间衣角的触碰,都让蓝色丝绒愈发蓬勃。
妖异的蓝色紧紧攀附着二人的四肢,盖过布料,野蛮生长着。好像他们二人刚刚扎进了蓝色的大染缸里。
“你知道蓝色丝绒的副作用吗?”谷向颉问。
没人回答,就连提问的人也没指望得到答案。因为在那一瞬间,二人都想到了外面一派沉静的死寂世界。
没有生机,没有声音,没有任何活跃的波长。
会死。
而解决方法呼之欲出。
艾星元转头:“谷哥,你快想想你在自由女神像前说了谁的名字?”
谷向颉不太想说,不过现在也不是隐瞒的时候,只好语焉不详道:“嗯,我朋友。”
艾星元心水清亮,哪还不知道他指的是谁,十分自然地接了一句:“你喜欢他吗?我看他对你蛮上心的。”
谷向颉只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他接过艾星元递还给他的尖刀,随便别到衣服上:
“我们不是……算了,咱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吧,也许就连 ‘兄妹’的关系也不可以在一起待太久。就咱们刚才做的任务来看,蓝色丝绒对爱情的判断挺离谱的。”
艾星元点头:“你快去找杜飞扬,我去……额,去屋子里写一会儿小说试试。”
二人乱七八糟地结束了对话,正要分别,艾星元忽然说:
“对了,晚上的表演我就不去了。”
“你不是说要跟着引导走吗?”
麻花辫少女眨眨眼,神情一如既往神情愉快:“不是还有你吗?”
二人对视一会儿,最后谷向颉决定尊重她的想法,没说什么,离开了。
下一站是参观表演——还有,虽然很不想说出来,但是。
找到杜飞扬。
*
夜色如墨,广场空地上燃起了篝火,火舌舔舐着天空,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有表演者在中间跳舞,人们围着篝火坐成一圈,来晚的人只能站着看。这逐渐形成了一种恶性竞争,甚至有人把其他人举起来观看。
谷向颉费力地在人群中寻找一个金色头发的少年,终于在一个被少女们团团包围的地方发现了相似度较高的身影。
还没等他挤过去,就听到普洱的声音断断续续模模糊糊地在人群中挣扎传来,转头找了几圈,终于看到一个身着蓝色丝绒长裙的矮小身影在拼命地招手,旁边站着一个懒懒散散的阮先生。
“普洱,那个是杜飞扬吗?”谷向颉指指那边人群。
普洱疲惫答道:“无论走到哪儿,人最多的地方一定是杜飞扬身边。”
谷向颉颇为理解:“是的,在现实世界也是这样的。”
急着说正经事,谷向颉和普洱同时开口:
“你知道杜飞扬和艾星元的婚约吗?”
“你知道今天要上台唱歌的诺耶尔是谁吗?”
两个问题一出,双方同时得到答案,也同时被吓了一跳。
谷向颉不可思议:“艾星元是雕塑故事上的主人公之一?”
普洱大惊失色:“诺耶尔就是艾星元???”
话题中心的麻花辫少女也许还在家里写小说,试图用苍白无力的行动消除身上的蓝色丝绒。而皇上不急太监急的另外两人则在篝火表演大会前焦头烂额。
“她人呢?”普洱急忙寻找,可是哪里都没有那个古灵精怪姑娘的身影。
谷向颉回忆起记忆中分别时少女狡黠的笑容,忽然悲哀地明白了含义,扶额无奈道:“她……在家。”
“什么???”
普洱简直气极:“这么关键的时候她不在???”
另一边杜飞扬终于沾着一身的花瓣和少女的泪水从人群中挤出来,热情洋溢地冲谷向颉招手:“好久不见。谷哥!”
阮先生也慢慢走过来,沉默地扫视着几人。
叶靖天依然没有现身。
谷向颉花了点时间给在场三人讲了一下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杜飞扬听得啧啧称奇。普洱瞪了金发少年一眼,还有点迁怒于杜飞扬让她丢脸的事情。杜飞扬吐吐舌头,躲到一边去了。
双方交流完情报,一时相对无言。
“现在怎么办?”普洱下意识求助于沉着可靠就是有点懒的阮先生。
阮先生笑了。
这一笑堪称恐怖,吓得普洱都想抄起什么东西扔过去让附身在阮先生身上的东西滚下去了。
“艾……”阮先生顿了顿,“那个小姑娘,你们真的确定她在屋子里老老实实地待着吗?”
几人面面相觑。
谷向颉更是沉默了——这件事其实他有很大责任。
阮先生看了一圈反应,摇摇头,嘴角还是勾着的。
“我再给你们提供一个关于蓝色丝绒证明吧,就算是对你们努力的奖赏好了。”阮先生缓缓道。
“什么……?”普洱愣愣道。
好奇怪的上位者发言……
阮先生瞥了她一眼,目光转到谷向颉身上,神情复杂地眯了眯眼:
“不必惊讶,我来这边的事情已经办完了,也是时候离开了。”
他最后转头向神色懵懂的金发少年,嘲讽似的嗤笑一声:“杜飞扬,伸手。”
杜飞扬后退一步,慌张且快速地用眼神向谷向颉求助。
但他的手腕还是被牢牢抓住,往前一拽,一个趔趄。
谷向颉想上去制止,被普洱拦住:“被动的接触不会对杜飞扬有影响,没关系。”
阮先生缓缓单膝下跪,将杜飞扬的手放在唇边,但是却没有碰上。
“杜飞扬。”阮先生的声音平静而没有一丝波澜,像是计算机生成的锯齿波,然而内容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我爱你要胜过爱我自己。”
“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包括生命。”
篝火边,一舞终了,人们的欢呼声沸反盈天,那样突兀,那样热烈,像一起惊雷砸在众人耳畔。
谷向颉呼吸加重,他没有和同伴一起看向人群。忍受着鼓膜的疼痛,不知凭着怎样的意志力,他颤抖着举起了右手。
瞳孔紧缩,世界扭曲而奇幻。
那一瞬间,蓝色丝绒借阮先生的誓言汲取养分,自阮先生原本干干净净的四肢迅速攀附而上,在两秒之内扎入心脏,没过头顶。
然后,如孢子般爆炸散开。
就像一场盛大的狂欢排队上,被蓝色颜料注满膨胀的气球忽然承受不住压力炸开一样。蓝色的丝绒从善如流地依附到地面上,留下一大片柔软地毯。
像沉默的案发现场,死者有蓝色的血液。
而阮先生在几秒内完全消失不见了。
玩家是这样的。剧本创作人只需要努力编剧本就好了,而玩家要考虑的就很多了。(确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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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致我们蓝色丝绒般的爱情(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