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悲喜剧（无限流） 第11章 李华和永远的星期一（十）

因为走了不一样的一条路，李华没有和李红他们碰上。他控制着速度，也注意着不要让行李箱挨到地上，发出太大的声音。

李华一路尾随着二人，甚至没有顾得上自己的自行车。他一路跟到校门口，这时候周围已经没有人了，校门还有两分钟关门，李华就加紧步子出来了。

李华找了个地方躲着，这个角度正好可以听到小情侣的对话。

李红忽然停下，与王明面对面，她看到了王明背后不远处李华的手势，微微一笑。

风吹起少女的黑色长发，二人注视着对方，风把声音传给李华。

“王明，我们分手吧。”少女说。

【放学后，小明与小红在学校门口分手。】

王明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李华猛然上前，照着男生的头挥出一记棒球棍，随着一声沉闷而又尖锐的撞击声，棒球棍击中了头骨。那声音仿佛是一块厚重的木板在瞬间断裂，又像是金属锤重重地敲打在坚硬的石头上。

王明的身体悄无声息地软下去。

李红温柔地接住了男友，李华拽出红色行李箱，说：“先到巷子里吧。”

李红试了试王明的鼻息，又掐了男生的颈部动脉，判断道：“还活着。”

“无所谓，一会儿也得死。”李华说。

李红像搀着低血糖的病人一样半扶半拖地把王明的身体拽到巷子里。李华打开行李箱，把王明折叠着塞入，但是体积还是太大，拉链很难拉上。最后还是李红盖上行李箱，用脚使劲压了几下，勉强合上。

【小明的家在学校西边600米处。小红的家在学校东边400米处。】

“接下来去哪里？”李华问。

“回家。”李红说，“扔到水池里，伪装成逃犯作案。”

少女拉起行李箱，埋怨道：“太沉了，我的速度都慢起来了。”

【小明的速度是0.6m/s，小红的速度一开始也是0.6m/s。】

二人并肩走到公园，因为逃犯的传闻，这里已经很少有人来往了。

夜色给这里平添了几分萧瑟，是个适合抛尸的地方。

拉开行李箱，李华代替李红完成了后面的操作，顺便把手里的棒球棍也扔进水里。

“行李箱怎么处理？”李华问。

“我带回家。”李红说，伸了个懒腰，“好累啊，现在感觉浑身都轻松不少。”

李华看看手表：“已经用了三分钟了，回家吧。”

【小红的速度一开始是0.6m/s，在学校东边300m的公园稍作休息三分钟后，以1.2m/s的速度回到学校东边400m的家中。】

二人有说有笑地往公园外走，像真正感情要好的姐弟一样。

【请问当小红到家时，小明距家多远？】

王明的尸体飘在水上，面部朝下，他不会再醒来了。

“900米。”李华忽然说。

李红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公园到王明家正好是900米。”

李红撇嘴：“别再提他了，一听到这个名字就觉得恶心——这次辛苦你了。”

“咱们现在是共犯了。”李华挑挑眉，“再说，你是我姐，我也不可能坐视不理。”

李红听了这话颇为惊异，脚步都不自觉顿住。

“对了。”李华把手伸进兜里，掏出一个银色手环，“这个送给你。”

李红凑过来看看，表情都温和不少：“这是……”

“小礼物，我自己也有一个，就放在抽屉下面。”李华说，“戴上吧，长这么大，我也是第一次以堂弟的身份送你礼物。”

李红接过手环，试着戴上，银色和少女纤细的手腕很配。

“我觉得很适合你。”李华说。

李红沉默一会儿，对着月光端详着手环，看不清表情。不知过了多久，她才道：

“你知道吗，李华？我以前不喜欢你。”

“为什么？”

“因为你很聪明，长辈们也很喜欢你。”李红把黑发掖回耳后，舒展了眉眼，“那时候我总是很嫉妒，也很警惕，我总觉得你背地里藏着好多秘密。”

“哦？”

“后来我发现，你只是太完美，才让人恐惧。”

少女脚步轻松，拉着行李箱蹦蹦跳跳地走两步，试图掩盖坦白心迹的羞赧。

“不过啊。”她给李华一个微笑，“我现在好像真的可以把你当当家人看待了。”

李华说：“其实我也是一样的。”

“是吗？可是你总是比我从容许多。”

又走了几步，李红说：“就送我到这里吧，你也得回家了，姑姑该着急了。”

李华点头：“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少女身子轻盈，像蝴蝶似的飘走了，还带着她的大行李箱。她心里装着回家的路，但李华知道李红回不了家，永远也回不了。

银色手环上系着一根无形的绳子，绳子的那一段是死亡。

当小红到家的时候，小明离家多远呢？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来讲应该是900米，但对于李华来说，这道题的正确答案一开始就是0米。

李华不会让小红到家，这就是李华的答案。

所谓的共犯，就是知道自己秘密的人。

而李华永远不会给自己留下任何把柄。

警察会找到李红尸体旁边的行李箱，知道她杀死了王明。而杀死李红的，是跨过大洋千里迢迢而来的“杀人犯”Mike。周一不用再还钱，也就不用再去打工了。李华身边的一切，也就因此恢复到原先宁静而可控的状态。

这很好，李华享受这种状态。

星期一结束了，今天晚上李华不用再给笔友写信，因为他知道大洋的那一头没有人，笔友也知道。

……

……

【李华的一天结束了。命运总是回到该有的轨迹上，而扮演让命运不再单调。】

【角色的成功带来故事结局的美满，感谢您为剧本的付出。正在为您结算……】

【结算中……】

【剧本完成度……87%】

【角色扮演度……13%】

【任务完成度……90%】

【下面进行导演评分……】

【导演缺席，由副导演代为评分……】

【副导演评分中……】

【副导演评分：50】

【您本次获得积分为：2900】

【感谢您的参与，现在为您返回房间。】

【您的塔灵正在等您。】

*

小杜在微型公园里打滚，对于他这样的塔灵而言，时间是没有概念的。它精确的知道自己的主人离开公园一共4分23秒，但是完全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反正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主人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像离开一样突然，小杜的底层代码也没有告诉过它具体的游戏流程，可能是怕玩家们一下子掌握太多信息吧。

很多东西还要和主人一起学习，为此小狗踌躇满志且满怀信心。

刚才它悄悄查了一下主人的知识含量，比平均玩家高出好几个G呢！

主人回来的方式很怪，就是“刷”的一下出现在长椅上。主人看起来有点惊魂未定，小塔灵不介意把自己的快乐分享给他一点。

凑过去用前爪搭到主人的膝盖上，从这个角度往上望可以看见主人的下颚，还有高挺鼻梁的弧线——在人类中应该算是好看的，但其实小狗也不知道，塔灵没有审美能力。

身体一轻，主人把它举了起来。

“嗷呜——”小杜舔了一口主人的鼻尖，“欢迎回家，不高兴吗？”

主人的表情很疲惫：“我回来了……没什么，有点累。”

小杜不解：“我听到哥哥的积分了，第一次这个成绩已经很不错了啊，虽然比不上排行榜前几的大佬，但是可以算作是优秀了！”

它被主人放下，听到主人的一声叹息。

它看到主人蹲下，和自己的视线齐平。

“我想尽力去尊重每一个生命，但是我忽然发现这很难做到——就在刚刚，我杀死了两个NPC。”

眉梢向下，眉心微皱，确实是难过的征兆。

“理论上来说，NPC不属于生命。”小杜说，“NPC们不受‘塔’的法律保护，是可以随便杀死的。”

“我知道……”主人说，“但法律是最低的道德底线，我们不能只是看着法律。”

小杜难以理解这句话，它觉得主人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又道：“其实我们塔灵也不受到法律保护，因为我们不会被抹消，不会感到疼痛，也不会有情绪——哥哥也可以不尊重我们。”

主人摸摸它的脑袋，又叹了口气。

主人真的很好，即使是和塔灵说话也要蹲下来。

虽然塔灵不会感到被尊重的喜悦，也不会感到被侮辱的愤懑，但它知道这样很好，比很多人类都要好。

最后，主人说：“……让我再想想吧。”

小杜摇摇尾巴，安静地陪在主人身边。

主人又坐回去，搓搓脸：“其实我到现在也没有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像做梦一样。”

小塔灵一听这个就精神了：“哦哦，这个我可以解释。哥哥有什么问题可以尽情问我，我不知道的也可以上报。”

主人想了想：“我还能回去吗？”

“当然可以，点一下手机图标就好。”小狗说，“如果你还要回来，在你的世界点击‘塔’的图标，很快就可以进行穿越。”

主人点头，摸摸小塔灵，温和道：“你等一会儿，我要先回去一趟，确认一下朋友的情况。”

其实小杜以为主人一回来一定会先问它关于系统和积分的事情，但是没有。不过它也不是特别在意，点点头，目送主人离开。

主人走后，小塔灵继续在草坪上翻滚。

它并不担心主人不喜欢自己，塔灵是为玩家而生，塔灵的形象也要契合玩家的喜好，这不是个秘密。

主人不在，塔灵没必要消耗能量。闭上眼睛，它陷入沉睡。

主人回来的时间，就是它下一次睁眼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