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春天,燕归来,掠水而过,将平静的湖面惊起阵阵涟漪。
今日是谢公八十岁大寿,叶青梧随父母一同去谢家老宅子给谢公祝寿。
车子停在一处旧宅子前,双开大门落了红漆,两边的壁上更是冒着嫩芽芽的草,宅子里的树冒出头来,颇有些红杏出墙来的趣味。
他们刚下车,那个站在台阶上,穿着蓝色秀木兰花旗袍的女人就迎了上来。
她是叶青梧的姑姑叶兰徽,在叶青梧还未出生时就嫁给了谢公长子。
叶青梧一见她,扑了上去。她对叶兰徽感情极深,不光是因为她是姑姑,更因为是姑姑将她抚养长大。
叶兰徽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脸,还没来得及与她说说话,下一批客人就到了。
她须去招待客人,便让人引着她们去大堂,等忙完了再去找她们。
叶青梧见了朝思暮想的姑姑,心中雀跃,步伐也轻快了不少,逐渐失了仪态。
母亲见了,皱着眉头道:“注意些,今日宾客众多,燕北谢家也会来,莫丢了你姑姑的脸。”
“哦,”她焉了下去,小声说,“知道了。”
谢家有两脉,一脉是以谢公为首的嶂溪谢家,一脉是扎根宝岛的燕北谢家,原本他们同属一脉,但于民国时分离。
民国时期,战火不断,时任家主为保护嶂溪的文物,留下文化根脉,便将谢家一分为二,主家护送文物去燕北避难,庶家一脉留守嶂溪看护祖宗留下的基业。
这段传言,是她小时候从旁人那里听来的,不知真假,不知对错,或许是,或许也不是,没有定论。
她认错了,母亲也不再说她,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谢家这处住宅虽称老宅子,却并不老,亭台楼阁,曲觞流水,无一不精巧,而那一“老”字不过是因着历史悠久,故而加上去的。
距谢公迎客的大堂还有些距离,路上静默,她那时才十八,本就是活泼好动话多的年纪,受不住,便朝母亲问起了燕北谢家人。
“可还是那个漂亮的婆婆?”
每逢谢公大寿,皆是那位婆婆来。
说是“婆婆”,但那人并不老,只不过她与谢公同辈,叶青梧随谢家小辈叫,便称一声“婆婆”。
“可能是,可能不是。”
母亲给了她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叫她笃定的心产生了迟疑,今年不是她了吗?
如果这样,她会失落。
她挺喜欢那个婆婆的。
此后又是一阵静默,走了不知多久,终于到了大堂。
母亲停了下来,帮她理了理衣服,抚平上头的褶皱,还顺了顺她的马尾,这才带着她走进去。
大堂里,谢公坐在主位,其下坐的都是谢公好友,嶂溪德高望重的老人们。
而独有一人十分奇怪,他看着不过二十出头,却坐在了谢公左手边,正静静地喝着茶。
他的年轻与一众老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下子就吸引了她的目光,也不顾旁人,兀自看着他,打量起这个喝茶的男人。
他穿着深灰色风衣,内搭白色的衬衣,很简单的装束,可叫她越看越移不开眼,仿佛是被黏住了一般,想看他,只想看他,就想这样静静地看他一生。
看一人一生?
这样奇异的想法叫她愣了愣,心绪在此刻有了大波动。
这个人,她似乎认识?
她想看看他的面容,可他手中的茶盏挡住了,她看不见。
她的好奇心越发重了,就那样眼也不眨地瞧着他,只等着他放下茶盏,让她看个明白。
只是,男人久久都没有放下。
她仍看得起劲,一会儿看他手中的茶盏是什么样子,一会儿看他端茶时从衣袖里露出的一节手腕,一会儿又看他手腕上的一串珠子,珠子的颜色深沉,与他这个年纪极为不配,为何要戴?
后脑勺忽然传来了拍打的痛感,她下意识捂住被打的地方,转了头,只见母亲沉着脸说:“谢公叫你。”
她这才想起来大堂的目的是为拜寿,她却将主人公晾在了一旁,专心看主人公旁边的人,极为不礼。
她轻声说了句对不起,看向坐在主位上的谢公。
他穿着朱红色的唐装,虽是个八十岁的老人,看面容却像五十岁的人,精神矍铄,毫无老态。
谢公顺了顺花白的胡须,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青梧在想什么?老头子叫了你几声都没应。可还在为上次猫儿吃你的鱼生气?”
经他这么一提,叶青梧想起了这件事。
年前,叶兰徽生日,她买了两条锦鲤当作贺礼,却被谢公养的猫儿给吃了,为此两人拌起了嘴。
一个想为锦鲤讨个公道,一个要为自己的猫儿正名,并非故意。
争到最后,叶青梧不敌谢公,败下阵来。
十八岁的人总有些年少气盛在里头,没争赢就觉着丢脸,便不愿见谢公,害怕想起往事。
谢公久等她不来,知晓了缘由后笑起来,而后命人重买了两条锦鲤,又许诺了诸多好处,这才将她哄过去。
当众被提糗事,叶青梧羞涩起来,白皙的脸颊在一瞬间浮现出一抹绯红。
这颜色好看,似春日盛放的桃花。
她有些尴尬道:“我没有这般小气的。”
不过是要面子而已,后头她也觉着那样不对,还自我检讨过一番的。
谢公笑问:“不是小气,那是?”
“是——”她说不出来,觉着更丢脸了,不禁垂下了头,“你还是当我小气吧!”
众人听了这话,笑了起来,她下意识抬眸看他。
他低着头,在看茶盏,看得十分仔细,似那东西是个多么新奇的玩意儿一般。
光影模糊了他的容颜,她仍是看不见他的模样。
是个怪人,这是她的第一想法。
旁人听了糗事,一窝蜂地笑,生怕笑得比别人迟,可他不一样,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平平无奇的茶盏也值得他拿研究的目光去对待,当真有趣,也当真奇怪。
她又被他吸引住了,旁人的笑也被自动隔绝。
直到母亲拍了拍她的手:“别傻站着了,快给谢公祝寿。”
她这才收回目光,恭恭敬敬的向谢公鞠了一躬,严肃道:“小辈叶青梧,给谢公祝寿。愿谢公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谢公喜笑颜开,连说三个“好”字,从荷包里拿出一个印着“寿”字的红封递给她,并也回了祝语:“愿青梧学业有成,节节高升。”
“谢谢谢公。”她高高兴兴地收了红封。
就在她低头将红封放进衣裳口袋里时,那个年轻男人忽然抬起了头看着她,一双好看的眸子里流露出难以言说的情绪,复杂、深沉。
而她抬头的那一瞬,目光恰与男人相对。
她心头一紧,泛着微微的疼,有什么东西拨动着心弦。
他五官硬朗,一双凤眸深邃,不怒自威,微红薄唇抿成了一条缝,唇上的鼻梁似山,高挺。
眉发浓黑,刀削般的脸庞,棱角分明。
她呆呆地看着他,他应当也看着她。他们好像被世界隔离,连周遭的声音也静默了。
这个人,她认识,好像在哪里见过,可要细细回忆,却又一片空白。
为什么会这样?
“你……”她动了动嘴,要问些什么,还没来得及将话说出口,有人便将她拉走。
是她的二堂兄谢言熙。
她没反应过来,他道:“麻将,三缺一,帮我补个位置!”
他边拉着她走,还边朝后说:“爷爷,舅妈,青梧我带走了。”
谢公忧道:“臭小子,你跑慢点,青梧跟不上你,莫把她摔着了。”
“知道了,知道了。”他稍稍减了些速度,叶青梧喘了口气。
而男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直到彻底没影了才收回。
谢言熙带她在宅子里七拐八转,来到一处临水的房子。
房子里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她不认识,想来是谢家那边的亲戚。
谢言熙拉着她走进去,也没介绍这两人是谁,就招呼着打麻将。
那一男一女对着她露出了善意的笑容,她也礼貌地笑了笑。很快,房子里只有麻将碰撞的声音。
她心不在麻将上,没打几轮,谢公给她的红封薄了一半。
谢言熙瞧她不对劲儿,问道:“在想什么?心不在焉的。”
她醒过神来,看向他,“哥,刚才大堂,坐在谢公左手边的男人是谁呀?满屋子老人里,就他一个年轻男人,我实在好奇得紧。”
“就想这个啊?”
她点点头。
谢言熙摸了一张牌,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牌,没用,将牌打了出去,这才说:“他叫谢槲洲,燕北谢家人。”
“燕北谢家人?原来那位婆婆当真没来。”
谢言熙说:“那位‘婆婆’是他姑姑。她近来身体不好,不宜长途跋涉,便让他来贺爷爷八十大寿。”
“可他为何与谢公平排坐?”
在嶂溪,能与谢公平排坐的都是上了年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如今见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与谢公平排坐,她自然也生了许多疑问。
谢言熙解释道:“按照族谱,燕北谢家比嶂溪谢家要大一辈,再加上他又是谢家主家人,自然是与爷爷同坐了。”
“原来如此。”
谢言熙见她对谢槲洲好奇过盛,忍不住嘱咐道:“他这人身带死气,你勿要去惹他。”
“身带死气?”她不解,问他,“何出此言。”
他说:“他十二岁那年生了场怪病,醒来后,明明声带完好,却不愿说话。所到之处,猫狗见之皆叫。有会看命理的先生算过他的命,说他身带死气。”
她听了,笑道“这可就离奇了。他不过是奇怪了些,却被你们说成了身带死气。岂非这人不是今世人,而是前世人?”
“这谁说得准,万一真是个从前世而来的鬼呢?”谢言熙逗趣道。
叶青梧答:“我才不信。”
谢言熙笑了笑,继续与她说:“反正,你若是见到他,别靠太近了。他这人性格孤僻,让人捉摸不透,我们都躲着他。而且,也别直视他那双眼睛。”
“为何?”
“不瞒你说,他才来时我与他四目相对,从他眼中竟然看到了一抹如血的红色。我当时以为自己花了眼,又看了一回,当真是红色,令人头皮发麻,我没看错。”
她心中一骇,生出些许害怕,却又忍不住回忆他的那双眼。
头皮发麻吗?
可刚刚他们四目相对,她没瞧着谢言熙口中所说的如血般的红色,她只觉,平静的心湖被人掷了一块石头,搅起了一圈又一圈涟漪。
她那时不懂这种感觉是何?待到懂了之后,已是深入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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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知——
系统说:“检测到宿主积极营业,启动冷场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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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以后,沈秋吟开启了与系统斗志斗勇的模式,不过——
“检测到宿主减肥中,启动增肥模式。”
“检测到宿主美白中,启动阳光普照模式。”
“检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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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秋吟:你狗我也狗,看谁狗过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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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电影里重演前生,再走一遍前世的路,这一次,我知晓你的爱。
——我们在高朋满座中将爱意说尽,这一次,要让所有人知道,我们的爱并不容易。
前世:倔强戏子×浪荡公子
今生:电影新人×当红影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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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相见欢(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