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门声自门外传来,季洛镜放下平板喊了声请进。
傅映洲穿着睡袍,在门外亲切道:“季秘书,可以帮忙把大后天的晚上八点的应酬调开吗?”
老板发话,哪有不从的道理。
她立刻正襟危坐,拿来蓝牙键盘,调出信息薄。“我看看啊,大后天晚上八点是与王氏地产的合作,傅氏这边有半程截胡的意思,不太能调整呢,傅总。”
傅映洲没进门,沉默了半秒后,团子从门缝中挤了进来。他想去用脚挡它,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团子一蹦便跳上了床,环绕了一圈后躺下了。
“大后天晚上八点,也就是三月十八号。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季洛镜公事公办地说,“如果特别重要,其实可以插到明天晚上,但是王氏那边可能就不会很开心了。”
傅映洲似乎也在权衡利弊,他说:“十八号有人安排了相亲。”
季洛镜的心一凉,转而却失笑道:“这确实是重要的事情。今天太晚了,我明天白天打电话过去协调一下。”
傅映洲蓦然定眼看了季洛镜许久,终于开口问她:“你不在意吗?”
“在意啊。”季洛镜耸耸肩,“你放了王氏鸽子,被骂的是我又不是你,我当然在意了。”
“你——”傅映洲转身就要走,忽得想起了什么,他冲床上的猫勾勾手。
团子抬头瞥了他一眼,重新躺下了。
他没来由的生气,关门前留下了一句话,“不能调就算了。”
季洛镜只觉今日的傅映洲有点怪怪的,宛若一名心智未开化的高中生。傅氏与临盛最近一直在中门对狙,王氏作为新企潜力无限,定然不能让临盛拿了机会。如今竟然因为一个相亲翘掉应酬?他疯了吗,还是故意要激她?
她揉了揉猫头,关了台灯终于睡下了。
——
一箭正中靶心,宋贝将手中的弓把递给了何俞。“磅数很小,正适合你。”
长都北郊的一处私人弓箭馆,外设层层信号屏蔽装置,专人看守,极其安全。
何俞拒绝了他的好意,从弓架上拿起一把红蓝涂装的反曲弓。
宋贝说:“那把是32磅,你可能拉不开。”
何俞不理他,搭箭扣弦一气呵成。
箭矢裹挟长风,嗖地一声正中二十米外的靶心。
宋贝循着箭矢的轨迹,而后抹了抹额头的汗,目瞪口呆地说:“你不是说你不会射箭吗?”
何俞从口袋中掏出皮筋,束起头发,平淡地说:“跟专业的肯定没法比,但没想到你这么菜啊。”
“高中差点进国射箭队,但我爹怕耽误学习没让我去。”她又补充了一句。
“不是……”宋贝抓狂地说,“好苗子就这么白费了啊。”
何俞摇摇头:“这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我爹他对异神族内部争斗太上心了,后来我也就不想练这类运动了。”
宋贝拉了张凳子坐了下来,二郎腿翘起,双臂抱在胸前。“白巫那边给何家许了什么好处吗?这么卖命。”
“我不知道。”何俞眯眼修正靶心位置。
第二箭却脱靶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抱歉,没想到第一支发挥那么好,我已经很久没练了。”
宋贝抬抬手:“没事,继续吧。”
“你的岁数也不大,为什么整得胡子拉碴的。”何俞回头瞥了他一眼,“把胡子剃了也是个帅小伙。”
宋贝沉思着地摸了摸额下的胡子,“为了维持巴贝斯的身份罢了。”
“巴贝斯?你不就是巴贝斯。”
宋贝莞尔一笑:“不是。”
何俞蹙眉:“简单点说。”
“我不是巴贝斯,我是替代巴贝斯的那个人。但在你面前,我只是宋贝。”宋贝低头扭动着指节上的黑水晶尾戒,“长老会的那位巴贝斯并没有异术。而我有,因此我便受雇代替了他。”
何俞放下弓把,回身问:“为什么没有异术的血族可以进入长老会?”
宋贝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受雇于人,具体的内情我不清楚。”
“还挺神秘。”何俞说。
“我这么神秘,你还信任我。”宋贝摊手道。
何俞垂眸说:“我不是信任你,我是信任镜子。”
宋贝忽得陷入良久的沉默。傅映洲以高价委托他帮助何家女儿避人耳目,刚好他也可以以此为借口将季洛镜囚在身边。
“季洛镜在傅映洲身边会过得很好。”宋贝须臾之后抬声安慰她。
“我知道,傅映洲对她很好。在这之前,白巫的目标还是她的时候,镜子怕傅映洲受到伤害所以就找借口离开了他。现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俩倒是可以安心地好好相处一段时间。”何俞拎得清其中的利益关系,柔声道。
宋贝起身,从弓架上取下一把弓。“你的起势太慢了,遇到危险根本反应不过来了。来,我教你——”
何俞刚被宋贝接走的时候,对于他的印象还是一位看起来三四十的大艺术家人设。现在看来,宋贝也没她想象的那么老派,最起码是有共同话题的。
私人弓箭馆不对外开放,此间只有他俩两个人。箭矢插入靶体的声音间隔愈来愈快,何俞掌握了技巧之后,搭箭的动作也愈发熟练。
最后,宋贝拍拍手,似乎对她的技术表示极大的赞许。
何俞嘴角扬起,说:“谢谢你,除了镜子没人这么夸过我。”
宋贝歪头说:“方便问一下吗?你母亲——”
宋贝对何家实在是好奇。有一个对血族有强烈赶尽杀绝**的母亲却有一个对立场什么都不在乎的女儿,这怎么说来都怪怪的。
“嗯……我妈是医生,每次我爹出任务她就跟着做后勤保障,然后就…我妈也劝过他,每次出任务每次劝,但我爹就是不听。没想到现在直接走火入魔了。”
宋贝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煞有介事地说:“你不觉得你爹这个状态跟楚家那俩,很像吗?”
何俞沉默不语。
“人机楚之久,满目憎恨的楚唯然。我记得楚唯然他爹还是他妈也没了?”
“好像是有一点奇怪。”何俞说,“真要细究起来,那天看楚之久的状态跟楚唯然又不太一样,而且她跟那个蛇纹男人看起来很亲密。”
宋贝蓦然抬头说:“那个蛇纹男人叫齐离舟,我想起来了,那天你说的时候我没反应过来。”
何俞面上满是疑惑,结束了运动一会儿。她觉得体感有些寒冷,便从衣架上拿起外套披在了身上。“那天你也只说了身份不明,传闻不真。没想到还知道人家名字啊。”
宋贝扶额说:“我只是知道名字,傅映洲应该认识他。我本就不是长老会的人,很多信息跟傅映洲那边也不对称。”
“看傅映洲的意思,他应该是想帮季洛镜觉醒异术。”宋贝也披上了外套,意思是要走了。他开始沿着墙边关室内的灯,“白巫那边长老会的制度是一样的,只有觉醒了异术才能有与高层掌权人说话的机会。只靠傅映洲一个人不可能止戈战争,还需要两方同时配合进行。”
“现在就是需要知道白巫那边到底卖的什么药,楚唯然拍下来的那颗生命树心脏到底是怎么流出来的。”
何俞身形一顿,问他:“那颗心脏…不是血族黑市流过来的吗?”
“不是,傅映洲派人去查了。不是黑市流出来的,而是你们白巫那边流出来的。”宋贝敛声说,“我们两方之中,绝对有双面人。而且是位位高权重的大佬,靠这勾当敛财或是借圣战发战争财也说不定。”
今天是何俞第一次见宋贝说了这么多话,他似乎毫无保留的把很多信息都告诉了她。
“当然,大佬肯定没我这么庸俗,”宋贝将双手插进风衣兜里,“我这个人给钱就干事,大佬所图的肯定另有其事。”
“傅映洲是我的大金主,具体有什么进展需要什么进展他会直接告知我。现在我们就是按兵不动,你也可以与季洛镜交换一下信息。”
“季洛镜有权利知道任何事情,也必须知道所有的事情。”宋贝说。
弓箭馆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防弹商务车。司机已经在门外等待许久,正在车外头透气抽烟搓着手。
长都已经入春,这个时节倒春寒也即将要到了,宋贝叮嘱何俞多穿点衣服。要是感冒发烧了,季洛镜担心,傅映洲那边大概会扣他钱,两边都不讨好。
但实话实说,这女孩子挺有意思,在箭术方面也有共同语言。宋贝绅士地请何俞坐到了副驾驶,尽量不让她跟他这个大男人共处一个环境下,分寸感极强。
司机启动车辆,这才告诉宋贝说:“巴贝斯先生,你让我盯的车有眉头了。”
何俞余光扫了后座的宋贝问:“什么车?”
“何家的公车,车牌号是你告诉我的。”宋贝不知何时戴上了墨镜,“怎么说?”他的指尖点了点扶手。
“何家的公车最近主要出入来往于何家的公司到何家在城北的别墅。”
何俞略加思索,“公司到水源别墅那边?”
宋贝点头说:“知道了,继续盯着。”
“那个齐离舟的主场应该不在长都,所以目前寄住在何家。”这句话是对何俞说的,他一字一顿,徐徐告知:“他们在长都能够立足,应该是靠着何家的资源与资金。为什么在长都——”
宋贝似乎猜透了何俞的心思,“因为长都是生命树基因的发源地,也是异神族的发源地。”
“血族受到诅咒成为人人称道的凶兽,而白巫受到了恩允。事情事出有因,表面却看不出什么逻辑。”
“你觉得圣战能够打起来吗?”何俞忍不住问。
身边的司机摇头说:“可别打起来,我还有老婆孩子呢。”
宋贝轻笑一声,言简意赅:“肯定会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