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之灾 第2章 初现

“呼呼……呼…”刚刚从溺水的感觉中脱离出来的宫云醉喘着粗气，确定了自己又返回了密闭的车厢里，心有余悸地回忆着自己上一轮最后观察到的变化。

虽然预料到会重来，但是没想到是让自己死一回再来啊，宫云醉只感觉现在腿脚还是发软的，汽车往前一刹车，停站了，他知道是故事又重新开始轮回了。

宫云醉迅速整理好情绪，挣扎着站起身，两条还在发软的腿努力适应着地面的存在。他没继续看走上车的光头男人，而是径直向前走向女学生那里，看着她包上造型独特的金属挂坠，仔细一看，发现那居然是由各种不规则线条拼凑出的眼睛轮廓。

他再往司机的驾驶位方向看去，发现前面摆着的车载摆件也不是普通的出入平安等物品，而是一个木制的五指像，手掌中间赫然也被雕刻出几道浅浅的划痕，几道划痕拼凑出了一个小小的眼睛。

宫云醉和那个眼神对视了一下，后背开始冒出冷汗，如果…如果他想的没有错，这趟公交车的乘客并不是恰巧赶上了这趟公交才一起遭遇事故。

这是蓄谋已久的，一起约好的——赴死。

中年女士打扮得体，即使脸上妆容精致但是细看她的右脸却仍有紫色的淤青，粉底不足以将她的伤彻底掩盖。戴着戒指的那只手指根处有一圈明显的痕迹，但戒指却不知所踪。

再看旁边的高中生，一头金发并没有褪色或者有黑发长出来的迹象，学校一定不会接受让学生染这么显眼的发色，更何况学校并没有放假，可以推测这是她特地挑了今天翘了课去新染的头发，去了理发店却来不及把头发吹干，然后再去自己接下来的目的地，她这么着急是为了什么？

就是为了赶上这一班的公交车！

一个女生只有在对待重要场合时才会注重自己的仪表。到底是什么才让这两位岁数不同的女士共同选择了今天盛装打扮，登上这辆注定结局的公交车？

——是已下定决心的赴死。

而那位光头的男士，他应该并不是刻意替的光头，普通人其他在什么情况下会被迫剃光头发？宫云醉猜测他可能是患病，迫于动手术或化疗的需要梯的光头，在上一场故事里他在12:59时看到那位男士展开纸张，抚摸全家福的照片时一切猜测都尘埃落定。

他包着全家福的纸在展开的时候，宫云醉在摔倒的那一瞬间看清楚了，排在中间的大字赫然是“病危通知书”。

一切的细节连起来，似乎就全部说得通了。女孩的手机铃声又响起来了，宫云醉耳边又响起的女孩母亲愤怒的声音。车内电子时钟的数字变为了12:45。

听完了母亲愤怒的声音，宫云醉望向了窗外，这辆公交车再次开向了大桥的方向，车子摇摇晃晃，他沉着的一颗心也随之晃了起来，这一次的故事也就快要结束了。

12:56，车窗上准时地出现了那团雾气，宫云醉径直走向窗户旁边，在问题一的地方毫不犹豫写下三个字，他的视线下移，似乎是在思考要不要回答第二题，他并没有犹豫太久，而是快速地在第二题的区域内画了三笔。

宫云醉收回在玻璃窗上写字的手，他答完了题目，但车依旧没能停下，他紧紧握着车内的扶手，看着时钟上的数字。

12:59，车子停了下来，更准确地来说，是场景所有的事物都静止了，宫云醉感受到了一个巨大的吸力正在把自己拉扯出这个空间。

在被扯出这个空间的一瞬间，不属于他的一些记忆画面一股脑涌入了他的脑内，他的脑袋像是过载了一样，暂时失去了知觉。

再次睁开眼，宫云醉发现自己仍然坐在公交车上，但不是之前那个诡异故事里的公交车，而是他现实生活里乘坐的那辆，车子已经停下来了，但是所有乘客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了他自己一个人。

“滋啦”他的耳边又响起了这个声音，雪花屏再次出现，上面那看不懂的图案又逐渐滚了出来，他已经习惯了自己脑内能自动翻译这团乱七八糟的图案，他同时又听见了那个机械女声的播报。

“幸存者宫云醉，成功点燃火种，火种点燃评分‘S'，现状态修改为’盗火者‘。”

“本次火种点燃度95%，获得本源火种能力’ddl‘，都说赶着ddl复习来应对期末考试是一个大学生的必备技能，尝试短时间掌握知识是你的潜力被发掘的体现，你可以通过此技能选中并复制你所看到的一切能力（物种不限），但是大家都知道，知识这种东西，考完就会忘记，所有复制得来的能力，使用时长按大学生个人能力值进行不同的时间限制。”

注：一次只能复制一个能力，此能力使用间隔时间为24小时。

“检测到盗火者超进度完成任务，激活第二火种，’许个愿吧‘，愿望在心底默默许下才能够实现哦，盗火者不得将此能力告诉任何人，否则此能力将无法被你拥有，其次，做人不能太贪心，你只有五次许愿的机会，每次许愿（除第一次外）必须等待20天的间隔期后才能继续许愿，愿望实现的概率按盗火者自身条件决定。”

“此次掉落道具：芭比粉闪亮老爷车。掉落道具自动收于火焰纹中，需要使用时请在心里默念‘芭比’二字。”

“那么，祝火种永存”

宫云醉听着它慢慢播报完，眼前的雪花屏被收起并消失不见。他感觉到了一股温暖的力量蔓延至四肢百骸，他低头望去，手背中间出现了一个火焰状简笔画。

他暂时不想研究这个能力和道具是什么东西，望着空无一人的车厢，再看向窗户外面，天空已经放晴，雾气散去，街道上的载着人的车辆或电瓶车都消失不见，街头看不到任何行人的踪迹，大街上只剩下自己乘坐的这俩公交车。街旁边没人使用的共享单车却是都还在。他走到公交车前门口，扭动了下紧急按钮，前门打开，宫云醉看着寂静的街道内心焦急且无助。

他拿出书包里的手机翻看着，信号倒是正常，他连着在宿舍群和班级群里发了几个消息，又给自己的发小连发了几个信息，但无一例外地都没有回信。

宫云醉又依次拨通了自己父亲和母亲的电话，也是无人接听。他深呼吸劝自己不要想太多，又猛然想起自己坐公交车是为了给当默补课，不知道这个哑巴小姑娘还能不能联系上。

就在他正想着给当默发消息时，“叮咚”，手机突然传来了消息提醒，宫云醉心里一喜，颤抖着手点开了信息。

铃儿响叮当：老师，你还在吗？我好像进入了一个很奇怪的事件里完成任务后又回来了，我联系了我的父母同学还有保姆，他们都联系不上了，去敲了邻居的门但也没有回应。

宫云醉紧张的心放缓了片刻，他长舒一口气，还好…还好不是剩下他一个人。

酉卒：我也被卷进奇怪的故事里了，大街上的人都消失不见了，你待在家里不要乱跑，我来找你。

宫云醉看了看自己所处的地方，他认得去当默小区的路，从这个路口出发，再过一个红绿灯就能到了。当他准备出发时，兜里的手机又传出了一阵消息通知，他屏息点开，看到发送者时眼眶瞬间湿润。

竹：死鬼，姐还活着呢，不要太激动，我知道你现在应该要哭了。

竹：但你先别哭，让我哭一个先。

竹郁离，和宫云醉是青梅竹马，比宫云醉大了三岁，从小和（强迫）宫云醉以姐弟相称，小时候住的对门，如果硬要形容两人的关系，用竹郁离的话来说就是“我闭着眼睛都知道宫云醉你石头剪刀布出的是什么顺序”。

宫云醉从未觉得她还能如此有活力地敲着键盘和自己对话是一件多么值得珍惜的事情。

确认她安全存活后，宫云醉加快了脚步朝向默所在的住所走去。

他走了一段路，路上没有遇到任何活人，甚至一辆车也不在。他想不通之前川流不息的车道怎么会看不见一辆汽车，路边倒是停着几辆车。

宫云醉猜测可能是取决于那几辆车里有没有坐着人，这些靠边停着的车，车内都没有人，路上的那些电瓶车或汽车都有人在驾驶。

不会吧，是连人带车一起蒸发了？宫云醉暂且这样猜测着。

走进当默居住的公寓楼，宫云醉站在熟悉的门牌号口敲了敲门。

酉卒：小默，我已经到门口了。

“吱——呀”，门被打开了一个缝隙，露出了门后小女孩的样子，八字刘海有点长了，遮住了那双杏仁眼，亮晶晶的，原本充满了不安和焦虑的眸子在看到宫云醉的一瞬间瞪大了，眼里似乎还泛出了一点泪花。

当默将门完全打开，一下子朝宫云醉扑上去。

宫云醉知道这一变故对一个刚满13的小孩来说冲击很大，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脑袋。带着她在客厅坐下了。

他柔声和当默说：“小默，你的家人也是都联系不上了吗？”

当默抹了抹眼睛，点了点头，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备忘录，一个字一个字打着，然后转了一下手机，把屏幕给宫云醉看。

“老师，我进入了一个奇怪的故事里，里面的通关条件是找出我房间里奇怪的娃娃，有两次机会，我最后完成了答题，最后跳出了一个奇怪的结算页面，说我从幸存者变为了盗火者。”

宫云醉点点头，讲了他坐着公交车发生的事，最后又提了几嘴外面的情况。他转头看向当默，思索了一下，对着自己的良心想了想，他的脑袋疼了疼，想起了自己在老家读书的妹妹，心底软了软，他问道：“小默，你要和我一起走吗？老师打算去隔壁市，去找我的发小。”

当默看着他眼睛，抽了张纸擤了下鼻涕，狠狠点了点头。

酉卒：梨子你现在还是在s市吗？

竹：没错，在我自己的店里，店里员工都消失了，就剩我一个了。

酉卒：一个严肃的问题，你驾照今年拿了没？

竹：心虚jpg.

酉卒：……

竹：你姐姐我好怕啊呜呜呜呜呜，亲爱的弟弟你要好好活着呜呜呜呜。

酉卒：你在店里呆着，我两天内到。

竹：好的，等你哦（比心）。

竹：开心jpg.

宫云醉无语地结束了这段对话，竹郁离比他虚长三岁，但一直觉得出行靠自己开车安全没有太大保障，至今拒绝去考驾照。

自己从j市开车从高速走三个半小时就能到s市，他和当默说让她整理一下需要带走的物品，尽量简便易行。

他又突然想起了自己的那个奖励，“芭比粉闪亮老爷车”，看着这个名字他就觉得着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他走到了当默公寓楼下，心里默念了“芭比”二字，一辆酷似la femme的20世纪款老爷车出现在他身旁的空地上，全车涂成粉嫩嫩的颜色，好像还撒了闪粉上去，在阳光下差点刺瞎了宫云醉的眼睛。

他看着弹出来的雪花屏，上面跳出了这辆车的具体介绍：

“采取自动导航系统，只要你能报出目的地，就没有它找不到的地方。”

“全车采取环保材料，续航能力长达四小时，冷却时间2小时。”

“此车可开启防御模式，此模式续航时间为一小时，冷却时间12小时。防御等级‘s'级，可谓居家旅行必备，开启防御模式请说’芭比闪亮登场‘。”

好，果然不算什么正经车，看完介绍的宫云醉一阵心梗，一边安慰自己这好歹算个实用的代步工具。他又把老爷车收回手背处火焰纹里，打算去就近的商场里买点物资。

他在空无一人的商场里拿了几件换洗衣服和速食食品，又拿了个水果刀当防身物品，一通收拾下来已经是傍晚，当默表示出发前一定要吃顿好的，于是两人在客厅里堆了几盘食材涮起了火锅，宫云醉看着窗外的夕阳，外面平静得像每一个普通的日子，但一切都天翻地覆了。

宫云醉内心一阵嗟吁，把羊肉卷放进锅里烫熟，蘸着调好的酱料放入口中。世界破破烂烂，但起码还有火锅，他如是这样安慰自己。

夜深了，两个人在客厅铺好了毯子，打算就在客厅睡一晚，明天一早就出发。

宫云醉躺着，睁眼看着天花板，发现自己今天一通折腾并没有疲惫，他观察着房间，感觉自己的夜视能力也比以往要强清楚，甚至能看见走廊处挂着的钟表，他盯着不断走着的时钟，发现自己不光看得清三个指针，他能发现时针也在缓缓的移动，是他肉眼能观察并感知到的现象。

这算是身体素质的加强吗？宫云醉无意识地攥了攥拳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扛下菜刀的攻击，总不能变成金刚人了吧。

当默躺在宫云醉的另一侧，钻进自己的被子里就剩一个脑袋露在外头，拱了拱枕头像是也没睡着，宫云醉小声问了句：“小默，你睡着了吗。”

接着他就见那团被子拱了过来，当默掏出手机打了两行字：没有。

接着又见她哒哒哒打了几行字，把手机凑到宫云醉眼前：明天路过服务区，停一下，可能会遇见朋友。但是注意，有坏人。

宫云醉有些疑惑，问她是怎么知道的。

当默又打了几行字：我的能力是“预知”，间隔六小时能发动一次。我游戏出来以后预知了一次，谁能帮助我，得到的答案是‘正在路上’，然后你就给我发消息了。

刚刚的信息是我晚上占卜的，我的问题是明天一路上会不会顺利，答案是‘暂时歇脚处，遇君子，现小人。‘所以我想着应该是那里的服务区会遇到卜辞里的事情。

宫云醉想了想表示知道了，并且把自己的“ddl”能力吐槽给当默，他看着小姑娘在夜里笑得眯起眼，迅速打完一行字：老师你是总卡着死线复习吗哈哈哈哈哈。

宫云醉咬了咬后槽牙表示自己智商超群，赶死线复习绰绰有余，他拿着自己的绩点担保。

二人没再继续其他话题，宫云醉并没有睡意，但也闭上了眼睛打算闭目养神，思维却仍然活跃，他脑袋里浮现出他被扯出那个故事时的画面，碎片的记忆和电影播放一样进入了他的脑海，补全了那个故事情节。

他的第一个问题，造成这个悲剧的凶手，他的回答是：“所有人”。

破碎的片段在他被抽离出去时进入他的脑海，先是公交司机沾染了赌博的恶习，落得一屁股债，老婆带着孩子离了婚，他干着公交司机的工作根本还不了钱，又去借了高利贷，走投无路绝望的时候被拉去了邪教的宣讲，开始相信神能庇佑他，来世能活得富足的生活。

女高中生则是家庭中父母信仰邪/教，给邪/教缴纳巨额的恩赐税，父母感情不佳，母亲在她出生后有着严重的产后抑郁，那个女生又因为学习压力和父母感情问题陷入学业和家庭的双重折磨，怀疑着自己存在的价值，和公交车上其他几位乘客约好了一起在这一天投河献祭自身给所谓的神，祈求来世的幸福。

戴着珠串的老太太则是标准的留守老人，他的孩子放心不下她独自在乡下生活，将她接到城里来，离开了她熟悉的地方和熟悉的人，自己的腿脚也不方便，总觉得自己成了孩子的累赘，又被人拉去参了教，往手串上刻上了那个眼睛一样的标志。

至于那个打扮精致的中年妇女，她脸上存在的淤痕都是被他的丈夫给打出来的，她忍受了太久，所有人都劝她要忍一忍，有一天她忍不住了，爆发了，握住烹饪时用的剔骨刀，连捅了她丈夫三刀，其中一刀捅到了致命处，丈夫当场死亡，她坐在血泊里穿着粗气，哭得不能自已，哭着哭着又畅快地笑出了声。最终把丈夫的尸【体】切分后，放入了冰箱冷冻，她也是教徒的一员，通过地下联系，登上了这个注定没有生路的公交车。

至于那个病危的光头大叔，再被确诊之前有着幸福的家庭，又一个活泼开朗的女儿，他在外务工，是家里的主要收入来源，自从他被确诊为脑癌晚期，家里的收入来源减少，开销越来越大，他知道自己治疗成功的可能性很低，坐上这辆车前给自己买好了保险，受益人写了自己妻子的名字，他相信神会在他死后照拂自己的妻女。

就这样，这辆车所有的乘客，约好了进行了这一次的“悲剧”。

灾难总是会在不经意间爆发，宫云醉复盘完了整个故事情节后发出感慨。他知道自己答对了第二题，关于那个问题的答案，他在车窗上画了三笔，组成了一个形似眼睛的图像，那就是他的第二个答案，形成这一悲剧的凶手是谁呢，是那所谓的“神”，虚无缥缈的存在，却又被大肆宣扬，最后引/诱着相信它的人选择了荒诞的“祭祀”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宫云醉抬手按压了一下鼻翼两侧，决定不再去细想这些事情，他闭着眼睛，意识逐渐放空，即使感觉自己的体力和精神得到了强化，但他仍然强迫自己进入了浅睡眠的状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