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托邦 第6章 玛歌里的夜莺

拉塞尔并不意外的再次询问了一遍，“你确定要离开诺亚方舟吗？”

得到了亚瑟再次确认的态度，拉塞尔耸耸肩，“其实我也是这么建议的，诺亚方舟人员复杂，流动性强，确实不适合继续呆下去。”

“不过。”拉塞尔诚恳的问了他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你带钱了吗？”

亚瑟此人绝非不食人间烟火，但他确实是第一次被问到这个如此接地气的话题，一般来说他个人支付都是直接使用虚拟币，但现在他的所有个人终端都遗失，他也不能用以前账户的情况下，钱真的是个很重要的问题。

复活日以后全球货币系统早就崩溃过一次，重新建立起的统一货币系统以虚拟币为主体，但私下也可以使用金银作为流通货币。

亚瑟略略思索一会儿，面上依旧是一贯的亲切温和，如同卡美洛城民所盛赞的那样谦逊有礼，“如果我没记错，你一直对卡美洛不对外出售的X18系列异能增幅器有兴趣？”

银发男人瞬间眼前一亮，拿出了谈判的架势，“确实如此，不过既然卡美洛愿意拿出来X18系列售卖，想必在异能增幅的研发上已经取得了相当不错的进展，比如……X19？”

亚瑟避而不答，“X18的技术只有卡美洛拥有，与其他市面上的增幅器不同，它克服了增幅器无法循环使用的缺点，当然，它的造价，也要昂贵许多。”

“一旦投入战场，这会是一份不容小觑，甚至可能是决定性的力量。”

拉塞尔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不过他没有就这个话题说下去，转而与其讨价还价。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逐利即可。

更何况……他也看不顺眼很久了。

……

“那么，合作愉快。”

拉塞尔的心情也颇为愉快，虽然亚瑟还是一样的难缠，但显然他看在救命之恩上松了不少口，为此他难得投桃报李的提议。

“诺亚方舟的运行轨迹即将到达玛歌，你们不如先去那里避一避。”

“合作愉快，部分款项还请以现金的方式支付给我。”亚瑟站了起来，“玛歌么，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

夜莺听到房间门开的时候正趴在窗台看风景，白天的海洋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转过头，门口站着的人对她微微笑着伸出手。

“走吧。”

他清朗的声音传到她耳朵里的时候仿佛蒙上了一层迷雾，却又增添了几分熟悉感。

她恍惚觉得，为了这句话，她似乎已经等很久了。

夜莺控制不住的眨了眨眼睛，伸出左手，将它放在他的手心上方，缓缓落下。

“走吧。”

墨菲替他们准备的车上物品十分详尽，从衣食住行到钱财应有尽有，甚至考虑到此行以低调为主，没有用拉塞尔车库里一个比一个夸张的车，而选择普通舒适，空间宽大的类型。

亚瑟和夜莺以往常穿的卡美洛雪地制服与白大褂也都换成了卫衣，除了模样过于出挑以外，这样看起来似乎和普通年轻人没有太大区别。

不会开车的夜莺观察了一会儿，十分自觉的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看着亚瑟的动作有样学样的系上安全带，她的观察力和记忆力很强，几乎角度都一差不差。

“我们的目的地距离不算远，车程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如果你累了的话，可以在车上睡一会儿。”他注意到夜莺有些困倦的表情。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这句话是白说了。

亚瑟确实是会开车，不过学了以后基本没什么机会开过了，所以他的技术可谓，非常糟糕。

事实上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花费的时间并非一小时而是两小时，因为途中他还不小心开错了一次路，不得不重新倒回来。

夜莺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下了车，她想，这还不如自己去学开车呢。

玛歌是一座十分特殊的老牌海滨城市，不过在复活日后海滨这两个字要打个折扣了，毕竟海洋比陆地还要危险，因此玛歌也在逐年往内陆迁移。

作为独立城邦之一它也算是鼎鼎有名，因为这座城的地下有一条十分稀有的月光石矿。

月光石作为目前已知的抵御陨晶石辐射能量最好材质的矿石备受追捧，值得一提的是，只有品位最高，有月光效应的极小一部分月光玉髓才有这种效果，但这并不妨碍其他月光石也成为了许多珍贵饰品的点缀。

玛歌也因此被称为“月亮港”。

但亚瑟选择这里的原因却是因为，月光石不但对陨晶石有抵御作用，似乎对于异能力也有这种效果，在其他地域异能者的产生约为百分之一左右，而根据统计玛歌的异能者比例居然只有三千分之一，远远要低于平均概率，虽然异能者来到这里使用异能力并不会有任何问题，但玛歌还是成为了最不受异能者欢迎的城市，也是异能者最少的城市。

漫步在玛歌最中心的一条街，可以随处看到珠宝店橱窗里展示的带着蓝色光晕的月光宝石，它的蓝是晶莹剔透的，透明极高，有的甚至像一颗水滴，它的表面干涉光有的呈云雾状，有的呈波浪纹，并不相同，各有特色。

夜莺新奇的四处看，她见过月光石，这是实验室里常出现的材料之一，但她看到的都是有抵御效果的月光玉髓，模样都差不多，干涉光像一弯蓝色的月牙，绝没有其他月光石这样各式各样的造型。

“玛歌虽然以月光石而闻名，但事实上，这也是造假月光石的天堂。”亚瑟见她看的有趣，便主动解说，“有的是拿石英猫眼，白色的欧泊造假，有的甚至拿玻璃，塑料造假，据我所知，玛歌有一条街全是造假月光石的工厂，因此如果要购买，最好小心一点。”

“你在这里买过月光石吗？”夜莺反问。

亚瑟笑了一声，“那还真没有，不过卡美洛与玛歌在月光原石矿方面有合作过。”

果然。

夜莺已经发现了，亚瑟这个家伙理论知识一套一套的，实践经验其实很少，就比如他开车，几乎要把她开吐了。

折腾了这么久，就快要到中午的饭点了，夜莺也不看那些月光石了，而是催促他，“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

三餐固定是保持正常的生理作息重要的一部分，晚吃，少吃，多吃都会造成不良后果。

夜莺对食物并不挑剔，不，应该说她对食物的味道并不挑剔，她挑剔的地方是食材的营养价值，食物做法是否健康。亚瑟也不挑剔，他是真的不挑，能吃就行。

亚瑟倒是一直都知道夜莺是个养生专家，毕竟每次见面的时候夜莺待客的茶水永远没有咖啡和含酒精的饮品，但他还真没想到夜莺十五岁的时候起就有这个习惯了。

还真的是在奇怪的地方非常固执呢。

亚瑟并没有选择住酒店，而是买下了一幢带花园的房子，房主据说要搬家了，距离还挺远的所以选择出售，里面家具等等一应俱全，还特意打扫过，可以直接拎包入住。

“如果住酒店，万一有人袭击我们，不但会对酒店的生意造成极大的伤害，我们还要赔钱，不如买房住，离开的时候再转手出去就行了。”亚瑟如此解释道。

是啊，这一买一卖说不定还能赚钱，真看不出来……卡美洛的城主居然还是勤俭持家型的，夜莺在心里吐槽。

“好啦，魔女小姐。”亲自动手笨拙的给夜莺铺完床单的亚瑟拍了拍床，“你该午睡了。”

午睡是人体保护生物节律的一种方法，可以消除烦躁保持良好的情绪，还可以提高下午的工作效率，还能预防冠心病，夜莺记得林教授就有这个习惯。

她乖乖的爬上床盖好被子，闭上眼睛宣布，“我要睡觉了。”

亚瑟俯下身子，给了她一个不带任何情愫却饱含柔软的额头吻，“午安。”

……

独自坐在客厅的亚瑟拿出了墨菲准备的崭新个人终端，按照某种特殊的节律输入，不多时一个几乎听不太出来电子合成的声音响起。

“卡美洛辅助运行AI，加拉哈德，竭诚为您服务，已开启加密模式。”

“滴——已确认身份信息，卡美洛城主，亚瑟，最高权限通过。”

“正在运行指令，链接通讯——摩根。”

空白了一会儿，一个听不出是男是女的声音从终端里传出，它像是很少这样开口说话，不但声音有些嘶哑，发音也磕磕绊绊，“……亚瑟？是你吗？”

“是我。”

……

午睡的时间是颇有讲究的，一般在12点至下午三点之间进行午睡为宜，并且为了防止为了防止人的睡眠进入深睡眠，最好只睡10分钟到三十分钟左右，而一旦超过这个时间醒来，你会发现自己说不定要比没有午睡更加困倦。

稍稍小憩一会儿，夜莺就主动起床了，她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然后伸手揉了揉眼睛，突然停下来看着自己的手。

“揉眼睛不能用手。”

她穿上拖鞋，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安静的观察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有的人步履匆匆，有的人不疾不徐，有的人忙着与同行的人聊天，有的人分道扬镳，有的人走着走着跑了起来，有的人走累了停下来休息。每个人都走在自己决定的道路上，不关心其他人的运行轨迹，像是宇宙中偶然相遇的星星，这条街上的行人也只是短暂的在此交汇，随后便各奔东西。

突然觉得，失忆也是有好处的。夜莺想，真正十五岁的自己是不会有这样轻松的时光——无论她的未来会有多辉煌，会成为多少人的希望，十五岁的夜莺还是那个被关在实验室里从未见过天空与大海的孩子，并且看样子通过许世青离开实验室这条路也并没有成功，而命运像是以另一种方式，跨过时间的洪流来补偿自己。

她忽然有一种预感，十五岁的自己没有被许世青拯救，长大之后又退回到十五岁的夜莺，身边却有了同样高基因适配度的亚瑟。

这种奇幻的命运交错的感觉，微妙的让她几乎忍不住相信了世界上还有命中注定这四个字，又也许，是基因之间的相互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