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渡 第2章 陈年旧事

恐惧无措笼罩在楚寻双的心头，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那巫师跳了许久，最终停下来，很是可惜地摇了摇头后，又开始和楚无锋交谈。

他们交谈的内容楚寻双听不太清，只隐隐约约捕捉到几个关键词，“招魂术失败”和“他还太小，身体里容纳不了两个灵魂”。

其实，那时的楚寻双听了以后也还是什么也不懂，他懂的，只有那巫师走后，楚无锋无端的怒火和抽打在他身上的，打得他皮开肉绽的重重二十鞭子。

后来，楚寻双知道了自己有个失踪且生死未卜的大哥，也开始不再奢求那根本不可能到来的父爱了。

可这次，他又想做什么？

楚寻双压下那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想到了楚无锋寻来的铜镜。

顿时，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

楚寻双强装镇定，回：“儿臣在。”

楚无锋看着他，好久好久，久到窗外的乌鸦都拍了拍翅膀，随风飞走了。

才幽幽叹出口气，将笔重新拿起，他道：“罢了，你回去吧。”

……

再次回到自己的寝宫，楚寻双开始不停地踱步。

过了好一会儿，他拿出了脖子上那枚他母妃过世前塞在他手心的暖玉，心下有了抉择。

他想，至少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

那枚铜镜就是在提醒他，那一日终究还是要来了……

楚念雪处，他已然即将就寝。

突然，有婢女送来了一盘糕点。

听是自己的幼弟送来的，他立刻翻身下床。

打开罩在盘子上的罩子，见里面是几块精巧的月饼。

楚念雪随便拿起一块，这才想起快要中秋了。

将月饼举起，举到与天上的那一轮还缺一块的月亮并齐，他笑了，无意识念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不对，他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因为，他想起了十年前的一个晚上。

那天也是在中秋节前后，也是这么几块送到他寝宫的几块月饼。

那晚过后，楚寻双整整消失了四年……

楚念雪甚至来不及穿好鞋子，不顾一切地奔向楚寻双的寝殿。

宫中不仅有开得正好的合欢花，还有榜墙盛放的秋菊。

它们本是庄严肃穆的，但在清冷的纯白月光下，竟显得娇艳得过分。

殿内，早就已经空无一人。

熄灭的烛火下，压着一张折得平整的纸。

楚念雪将它抽出，上面工工整整的写着：

借月告别，吾兄勿念。

晶莹的泪珠又掉了下来，落在纸上，晕开了黑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同一句诗，再说出口时，他的心境已截然不同了。

“小没良心的。”楚念雪将纸收起，苦笑道。

……

崎岖不平的山路，一辆最是朴素简单的马车正在以极快的的速度行驶着。

“还有多久？”楚寻双不知道多少次痛恨为什么天机阁的总部不建在稍微正常一点的地方后，终于还是忍不住问。

已经在路上日夜兼程三日了，楚寻双感觉要是还不到的话，自己可能还没来得及被楚无锋弄死，就要死在逃生的路上了。

“阁主，您再忍忍吧，”雪鹰面无表情地架着车，一语毕，还不忘吐槽：“毕竟，如果不是您被通缉的话，我们可能早就到了。”

该死……楚寻双暗骂，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自从第二日楚无锋发现楚寻双逃走了后，便发了疯似的在全国都张贴了通缉令，并附上了丰厚的奖金。

有这钱去修大坝多好，当楚寻双看到张贴在皇城外的驿站处的那张丑到不行的画像和其下那串堪称天价的数字时，第一反应竟是这个。

虽说他早就料到了楚无锋会找他，却没想到他会这么大张旗鼓且不顾一切。

楚寻双嗤笑一下，抚摸着那一行小字，觉得可笑极了。

不知道的人恐怕会认为多父子情深呢，但事实上，他却恨不得早日送自己去死，而去换那个他找了多年的儿子。

但总归是不能光明正大地招摇过市了。

雪鹰换了最不引人注目的马车，赶着时间回到对于他们来说，目前最安全的地方—天机阁的总部。

天机阁，江湖中最神秘且最令人向往的组织，主要是以售卖情报和执行任务为生。

但估计很多人都想不到，他的现任阁主就是当朝的三皇子。

“我们到了。”就在楚寻双思绪飘飞之时，马车停了下来，雪鹰说。

……

“好！”楚寻双应了一声，整了整自己有些凌乱的衣服，下了马车，问：“现在阁内有多少人在外面执行任务？”

“不足十人。”雪鹰跟在他身后，闻言顿了一下，如实道。

怎么会这么少，楚寻双蹙眉，心道，脚步不停。

一只手慢悠悠地翻着册子，另一只手则有节奏地敲打着椅子的一侧，楚寻双看着齐刷刷跪在他面前，大气不敢出的众人，心觉好笑：“你们都站起来吧！”

“是无妄城的原因吧？”楚寻双一针见血地指出原因，“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们不是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吗？”

大殿上的众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雪鹰上前一步：“阁主这次是他们无妄城太过于欺人太甚。”

上位者的气势全开，楚寻双的眼神变得冰冷“哦，说说看。”

“我来说吧！”铁刃将雪鹰挡在身后，“大概在半月前，属下突然收到一封飞书，是无妄城城主委托天机阁去寻一人的踪迹。”

“一个人的踪迹？是谁？”像是被引起了兴趣，楚寻双的背都不由挺直了。

铁刃面露不屑：“这才是麻烦呢，他说要我们找人，结果连那人叫什么，长什么样，年纪多大，有什么特征，其中任一都说不清，这不是成心找麻烦吗？”

楚寻双若有所思地微眯双眼：“所以找不到他就来找我们麻烦了？”

“哦，对了，”他忽然话锋一转，“黑锋呢？”

“黑锋？”铁刃早就习惯了自家阁主的思维跳脱，闻言才发觉确实好久都不见黑锋了：“属下不知，属下也有些时日不见他了。”

整个大殿顿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因为所有人都明白，在天机阁，莫名的失踪代表什么。

死亡或者背叛，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事。

“算了，”将册子合上，楚寻双站了起来，“还是先解决无妄城的事吧。雪鹰，现在有什么方法可以进无妄城？”

雪鹰沉思，然后轻轻拍了拍铁刃的肩膀，示意他让一下：“方法，倒是还真有一个。”

无妄城内，是无尽的幽暗黑夜。

沈鸠在书房的桌前仔细描摹着一人的背影。

却无论怎样都画不出在他内心深刻的那人一分神韵。

颓废地将纸揉碎扔掉，他放空了一会儿，接着叫来了自己的手下：“天机阁那有什么消息了吗？”

“并未，”暗七低垂着头，一板一眼地回答。

“罢了，也没指望他们真能找到。”沈鸠起身，将装纸墨的盒子重新盖上“那参加今年比武大会的人来齐了吗？”

“差不多都来了。”

又从桌子里取出手帕，将手指仔仔细细地擦净。

沈鸠迈出步子：“将他们请到议事殿吧，我要亲自欢迎。”

“是。”

……

无妄城的比武大会，五年一届，是武林公认的最盛大隆重的比武盛会。

五年前，无妄城城主沈鸠使出一招“斩天剑”，打败了当时的武林之巅—天机阁阁主萧峰的“逍遥决”，从此称霸武林。

转眼间，就又是五年了。

楚寻双跟着众人踏进了议事殿，尽力地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无妄城有一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若见城主，就必须保持低头状，表示绝对的臣服。

因为无论你在外是何身份，只要入了这独立于国家之外的城，那城主就是唯一的，且你一定要遵循的对象。

这倒还替我省事了，楚寻双暗自松了口气。

毕竟这武林大会邀请的不仅有武林内各大门派的高手，而且几乎所有宫中武艺高强之人，也会慕名而来。

沈鸠坐上自己处在高处的位置，俯视着底下乌压压的众人，爽朗一笑：“感谢各位英雄豪杰赏沈某薄面来参加此届武林大线。现下，距大会还仍有一些时日，还请各位英雄不要心急，在我无妄城内先休息一段时间。”

楚寻双抿着唇，克制住想抬头的**，与旁人异口同声：“谢城主”

微颔首 ，沈鸠片刻不做停留地离开了。

他走后，大殿中的人便开始活跃起来，他们开始寻找与自己熟络的好友，谈论武林大会的事。

见状，楚寻双也不好多做停留，快步离开了大殿。

无妄城向来是个不寻常的地方，最长的黑夜中却开着最妖冶的曼珠沙华。

楚寻双从未见过这种花，今日一见，便像是被勾了魂魄，伸手就要触碰它。

“别碰！”他被人猛地拉了一把。

……

“城主，有客人误入了曼珠沙华林。”

沈鸠嗤笑一声，品了一口白玉杯中刚沏好的明前龙井，“不自量力。”

“那城主您要……”

“要什么？”沈鸠将茶杯拍在桌上，看不出他真实的悲喜，但说出来的话却冰冷无比，“竟然有人想找死，我不介意去帮他一把。”

“那……”暗七有些摸不清他的意思。

沈鸠笑：“走，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