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孰与城北徐公美 第5章 第 5 章

袄子很快洗干净，少爷穿上暖暖的衣服心情也比之前好得多，比如小九摘柿子的时候他竟然愿意从书房出来，站在树下指挥一番，虽然大大增加了摘果的难度，但少爷愿意多说两句，小九还是乐得开心。

三九后，又下了一场大雪，小九用干草给马厩外围铺了一层厚厚的干草，徐袗卿从书房出来叫他添茶水，见他撅个屁股在那埋头大干，他裹紧袄子上前两步，就看到马厩里几只鸡撒欢似的到处飞，墙角的草垛上还有三个鸡蛋。

“四只鸡怎么只下三个蛋？”徐袗卿问。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到小九，手一松干草掉出去一半，他用胳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用大眼睛看了看马厩，扑哧一下笑出来，小脸笑意明显：“有一只是公鸡，不下蛋的。”

徐袗卿脸色白了一阵又红了一阵，不高兴的哼了一声，转身又冷冷吩咐：“添茶水。”

小九赶紧放下干草，拍了拍襜衣上的草屑，去帮少爷烧茶水，烧好又开始准备晚饭，去雪堆里翻出一块牛肉，他查了查存货，还有一小块排骨和一块五花肉，只够四五天的量，地窖的蔬菜存量也不多，大米倒是还有些剩余，他得提醒少爷让府里再送粮食过来。

炖烂的牛肉和土豆块煲在一起，据小九观察这是徐袗卿最喜欢的菜，有了这道菜这顿他就精简了一些，饭菜上桌少爷果然没说什么，小九适时将库房的粮食存量汇报，徐袗卿听完看了看窗外，算了算时日，说无妨。

看少爷算着天日，小九以为过几日府里就会送来，小九也放下心来，这几日做菜也没再省着，等拿完最后一块五花肉的时候，他才稍微担忧了一下，晚饭的时又提醒一次徐袗卿，徐袗卿又看了看门外，说：“许是前两日下雪耽误了，再等几天。”

这一等，就等到了地窖的蔬菜见底，小九盯着一麻袋的米有些发愁，好在马厩里的鸡还下蛋的，午饭就拿鸡蛋做了一锅炒饭，忐忑端上桌，徐袗卿难得没有嫌弃，拿着勺子安静吃下去。

这么吃了几日，徐袗卿终于对着一盘蛋炒饭反了胃，吩咐小九下午把鸡杀了，小九撸起袖子宰了一只鸡，端上桌少爷眉头终于松弛下来，毕竟一连好几天的蛋炒饭，少爷每次剩得越来越多。

自己虽是吃什么都无所谓的，但闻到浓郁的鸡汤，肚子还是不合时宜的咕噜一声。

徐袗卿从汤碗里抬眼看他，然后说：“去拿碗筷过来。”

小九惊得退了两步，急忙罢手：“小的一会去厨房用就好了。”

少爷却继续冷冷的吩咐：“赶紧去。”

小九看他的表情，怕他下一秒就说要杀了自己，转身去厨房拿了自己的碗筷，进门后站在桌边又不知道如何好了。

徐袗卿这时又从汤碗里抬起眼看他：“还要我服侍你？”

“不是的，不是的，”小九差点磕巴，他在少爷凌厉的眼神下小心用勺子舀了半勺饭，少爷见状哐的一下放下手里汤碗，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碗。

小九吓得一个哆嗦，连退了好几步，站稳才看清楚，少爷往他碗里按了好几勺饭，小碗险些装不下了。

少爷看起来有些生气，手上没有轻重，放碗到桌上又是咚的一声：“过来吃完。”

小九不敢上桌，只能小心靠近桌子，用商量的语气说：“小的站着就好。”

少爷抬眼看他：“你还要违抗我不成？”

小九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坐下，忐忑中用完这顿本该是佳肴却食之无味的晚饭。

一锅鸡坚持了两天，第三天的时候他们又吃上了蛋炒饭，少爷眉头拧着，看着一盘蛋炒饭脸色不虞，最后勉强吃了几口。

剩下的小九觉得可惜，端回厨房自己解决了。

到下午他用鸡蛋煮了粥，这次少爷倒是喝了一碗，但也吃得不多。

小九冥思苦想一晚上，决定用多余的米去和附近的农户换些肉菜，他特意起了大早，将半包米打包好，去少爷的门前听了听，没什么动静，他要是脚程快几分，或许还能赶得上回来给少爷做午饭。

这么想着他拿上斗笠，背着半包米出了门。

徐袗卿睁开眼后照例先愣了会儿神，不过愣一会儿他就发现不对，往日这时候厨房都会传来一些声响，今日倒是落针可闻。

他清了清嗓子喊了两声小九，没人应声，他起床披上袄子，推开洗澡房的门，厨房果然半个人也没有，他又朝小九的房间去，一脚踹开门，准备将床上偷懒的人揪起来，映入眼帘的却是被子叠好的一张床。

他有些不好的预感，转身去库房，看到未开封的米被打开，亚麻编织的口袋用一根白布条绑起来，那袋米少了一半，他哼笑出声来，眉头却紧紧的蹙着，脸上全是戾气：“好，好得很，亏我以为你和旁人不一样，原来是个手段更了得的。”

他气得就地坐在石阶上，也不管地上脏不脏，不管头发有没有落到地面，两手撑着额头想让自己消气。

卷着雪的风呼呼吹着，饶是火气再重，他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最后在理智的趋势下起身去书房，在书桌前坐了半晌，肚子响了两声，头发也凌乱的散着，他慢慢的接受了现实，自嘲般的说了句：“这算什么？”

说完自己起身，将宽大的袖子扎在一处，去拿了米扔到锅里，蹲在灶前，却不知道怎么点燃。

拿打火石折腾了一阵，灶内一阵烟冒出来，火苗愣是没见到一颗，折腾半晌，整个厨房全是烟雾，他气得一脚踹到灶上。

灶是土灶，硬度较大，一脚踹出去，灶是没事，他的脚却一阵阵泛起了酸疼。

他蹲下捂住脚尖，因为太疼嘴里还发出嘶嘶抽气的声音，全无半分仪态可言，就在这时，外面木门传来嘎吱响的声音，以为是择临，他顾不得疼痛起身到门口，见小九正在摘斗笠，上面一层薄薄的雪顺着倾泻角度滑落下来。

“你去哪儿了！？”徐袗卿死死盯着他。

小九闻言抬眼，吓了一跳，他家少爷的怒火已经快从眼睛和头顶冒出来了，他被吓得不自觉后退一步，细小的碎步也被捕捉到，徐袗卿一把上去揪住他的衣领按在门上：“问你话，去哪了！？”

小九吓得话说不清楚，不敢看他充满怒火的眼睛：“去，去，去问农户换点吃的。”

“那你就不会说一声！？”徐袗卿情绪不稳，怼着他的脸质问。

“可是，可是少爷在睡觉，”小九闭着眼睛吞咽了一下，努力压住自己害怕。

领口的手还没有松开，但是质问声没有再传来，冷风继续吹着，被按在门上的姿势让脖子有点勒，小九缓慢又小心的动了一下脖子，下巴触到一片冰凉又急忙离开，他睁眼往下看，确认刚才触到的冰凉是少爷的手。

“少爷！”顾不得什么怒火，他用双手握住了那个拳头，抬眼去看：“少爷，快进屋……”

一双猩红的眼睛直直看着他，没好气的说：“下次，没我吩咐，不准出去！”

说完，高大的人影倒下去，小九一把接住，少爷的头倒在他肩膀上，划过脸颊时他感受到滚烫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