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吧,这又不是一两个人,几个村子的村民,十几年了都没出现过,也没有一个门派察觉。”四门主夏侯顾向来是懒得管任何事的性子,他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用灵力搅着盏中的茶玩儿,这句话说得也是漫不经心。
苏合子:“也是,这么多人这些年藏哪儿了,又怎么会忽然出现?”
苍招:“还真是忽然出现的,所以我才说这事不好说。不过也不是全部的村民,出现的都是村里老人。”
“他们身上没有魔息,舌头被割了讲不出话,一群人往一个地方集聚,我从进月永镇到发现初旋也没有听见异响。”
青葙疑惑:“走路没声,他们还是人吗?有什么攻击初旋?”
“似人非人,活死人,无神志,没生气,想被控制的傀儡。初旋知道月永镇的邪门事,也不管那乞丐了,想着赶紧出去。”
“他走的路上发现魔气越来越重,好像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它们过来,然后回头就看见了几个村民张牙舞爪地朝自己扑过来,先是一两个他还能解决,但后来村民聚过来的速度越来越快,数量也越来越多。”
“初旋被它们啃下来几块血肉,灵力也消耗了很多,为了活命,他用血画了个引火符,用重光点燃,把它们困死在火里,然后才逃了出来。”
“我去查看过,好大一张血符铺在地上,上面有重光的痕迹。有几个村民还没被烧死,凶狠的盯着我们,瞳孔是白色的,整个身体都干枯了,皱巴巴的皮附在上面。”
苏合子:“你怎么确定他们是当年消失的村民?”
“脸。”苍招闭了闭眼,“我见过,几十年前在竹溪州境南山上举行试炼时刚好赶上中元节,我们下山放灯,在粼河边上吃了碗汤圆,那个摊主就是攻击初旋村民中的其中一个。”
当初放灯苏合子也在,本来是个汤圆摊位,但洛赋裳不喜欢汤圆,那个摊主还另外给她下了碗饺子。
“虽然当年的摊主还是个年纪的小伙子,但我对他脸上那块胎记印象深刻,就算已经变老了,我当时看到那个村民时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块黑色胎记从额角延伸到眼下,完全覆住了整只眼,这是一个很明显的特点,苏合子也记得。
“收残棋的老人,骗钱的乞丐,突然出现的村民,那么碰巧在村民出现那天,有人引你们过去。”夏侯顾打了个哈欠,像是觉得有趣,他轻笑了声。
青葙:“会是魔族做的吗?”
苍招捂了把脸:“传灵问过言儒了,她说魔族内有掩藏魔气的咒法,但是只可以收敛自己身上的魔气,像这种抹去整个镇子的魔气还这么多年不被发现的咒法,她还没听说过。”
“那初旋是为什么可以感受到?”
苍招表情亮了:“这也是我带他回来的另一个原因,他很特殊,可以直接无视任何隐藏的咒法。我用旃蒙和摄提格试过了。”
旃蒙可以隐去施术人的身形,摄提格可以藏住魂息,当时苍招两种都用了,初旋还是可以看见他,这咒法跟没施一样。
“那这可能也是那乞丐引初旋过去的原因了。”夏侯顾声音懒洋洋的,“而且在修士少的可怜,有也是低阶的民间,初旋一个金丹期就显得很特别了。”
“哎……这事还扯到了赋裳,等则栩回来我和他说说。”
洛赋裳是洛则栩的母亲,当年死得蹊跷,洛则栩一直耿耿于怀。
“则栩应该快回来了吧,除一只附魄妖也用不了多久。”青葙说。
她主音律,洛则栩从小跟着他学,青葙对他十分宠爱。
“路上可能遇上别的妖魔了吧,不过雾泛山试炼前他应该会回来。”
仙门都是建在高耸的山上,孤鹜门也不例外,与世隔绝,云雾环绕,流水潺潺。
瀑布飞泻,水珠四溅,空气中一片清凉,初旋在门派里乱逛,走到了灯音台这。
“小旋交上朋友了。”白烟好像挺开心的,绕在初旋右臂上蹭他。
初旋觉得他高兴得有点莫名其妙。
“这叫朋友,这不是各取所长吗。”他语气很冷,嗤笑一声:
“而且这又不是我交的第一个朋友,来找我交朋友的可不少。”
他进孤鹜门前是个生存在民间的散修,正如夏侯顾所说,他在民间确实很特别。
刚来修真界的初旋不知道普通修士的修炼速度,也就不知道十岁筑基在别人看来有多么天才。
刚筑基的他遇到了一个金丹期的老头,那老头说要收他为徒,教他咒术,即便有怀疑,为了成长还是道谢应下。
那老头当然不是好人,一开始就想着接近初旋,等他破了筑基中期就把他杀了,将他的修为和灵脉用禁术转到自己身上 。
还好初旋一直警惕着,用从老头那学到的一个咒法,提前在睡觉的草席下用水画了个困敦阵,在老头打算对他动手时,把他束缚住了,最后初旋把他杀了。
那是他第一次杀人,也是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可以无视隐藏的咒法
那老人为了保险,教给初旋的咒法很少,旃蒙和摄提格更是不肯能教,所以他到死都不知道初旋为什么可以用困顿精准地束住他。
后来接近初旋的也是带着类似或者别的恶心的目的,不过其中有些人他还是会去接触,因为那些人身上也有初旋想要的东西。
像跟着那个老头一样,虽然他让初旋体验了把人间险恶,但初旋在他那也学到了两个咒法。
“我感觉那个叫白术的药修和以前那些人不一样嘛。”
“确实不一样。”初旋的手藏在宽袖里,摩挲着顺着手臂滑在手心里的符纸。
把符纸藏在袖子里,这里他这么年来的一个习惯,必要时可以防身。
“我以前的‘朋友们’都是把目的藏在心里,那个小药修是直接说出来,这让我对他的印象还算不错。”
白烟顺着他的手臂往上飘,伏在他的颈侧:“他看起来还傻傻的,让人很安心。”
“……”
一阵悠扬婉转的笛声忽然自前方传来,宛若疾风在竹林里呼啸,可急促的乐声,却让初旋的心感到宁静,识海里好像有风吹过。
“音修吗?”初旋猜测。“还真是杂门,修士种类确实丰富。”
要说初旋有什么不会的,那就是音律了,他从小五音不全,上辈子和这辈子都是,现在听到有人吹笛就觉得人家是音修。
“诶,小旋你去看看是什么样的人在吹,吹得还挺好听的。”白烟的声音雀跃,听起来好像很激动,他飘下来,缠着初旋的手,像是要拉着他往前走。
初旋低头奇怪地看他一眼。
从进孤鹜门开始,这缕烟就很兴奋的感觉。
吹笛的人坐在小山延伸出来的崖角上,手上的笛子通体碧色,质地清透温润,精致的雕花攀上了半边笛身,末端垂下一簇一年蓬。与精美的玉笛格格不入的是吹笛人。
他发未束,松散地披在肩上,被风吹得凌乱,穿的是松垮随意的黑袍。
初旋从前到处走,见过的音修大都打扮金贵,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这种“不拘小节”的。
“小旋小旋,你觉得他怎么样?”那烟绕着他的手打转。
“什么怎么样,我又不认识。”
初旋不是活泼的性子,不会没事凑上去和别人搭话,他带着烟看了眼吹笛人就打算走。
那人却突然低头,看向初旋,然后从崖角上跳下来。
随着他走进,初旋也看到了他的脸。
皮肤冷白,单眼皮,眼睛的线条像是被笔利落地勾勒过,鼻梁挺直,嘴唇很薄,没有挑起一丝弧度。是一张很好看的脸,但让人一眼看上去觉得他很丧,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皮懒懒地耷拉着,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没见过你,新来的?”那人开口了,声音和他的表情很符合,没有起伏。
“是。”初旋习惯性勾起友善的笑,“我叫初旋。”
那人点头,回了句:“夏枯。”
吓哭?名字吗?
夏枯可能也知道自己的名字听起来容易让人想错,解释了句:“夏枯草。”
“符修?”
初旋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到了自己手上夹着的符纸。
“对。”他尬笑一声,把符收回袖子里。
“哦。”夏枯点头。
然后绕过初旋直接走了,仿佛只是要走顺路看到他随口问了两句。
“……”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初旋好像看到他经过自己的时候瞥了眼缠着他手上的这缕烟。
孤鹜山下是一片密林,大树紧挨,枝条相缠,只容得下几缕光照下来。
一人提着剑,扶着树一步一步向前,走得艰难。他白衣浸血,后背一片血污,布料和血肉黏在一起。
“主人……快到了,孤鹜界就在前面。”手上的剑闪过一丝金光,剑灵的声音急切。
“嗯。”洛则栩的手紧紧地扣在树干上,指尖泛白,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
“简粟那个贱人,死前还把你传灵符毁了,真是气死我了!”
剑灵特别生气,整个剑身散出的金光闪得很快。
“嗤。”洛则栩想跟着剑灵一起骂简粟一句,但他痛得发不出声音,只能闷哼一声。
孤鹜界前有两个弟子守着,看到密林中晃出一个虚影,握紧了手中的法器,大喊了一声:
“何人?”
洛则栩听到他们的声音就倒下了,虚弱地说了句:“待霄,去。”
剑出鞘,裹挟着耀人的光飞到那两个弟子前面。
“待霄。”他们对视一眼:“是洛师兄。”
两人跑过去,洛则栩已经昏倒了。
“师兄……”
“洛师兄?”
“则栩怎么样?”
菖蒲殿内,几个长老和弟子聚在厅上,个个皱着眉,急切地围住苍招询问。
“伤得挺重,还没醒。”
“洛师兄这么厉害,是谁把他伤成这样?”杜紫菀死死抓着袖子,眉头皱得能夹死只苍蝇
夏侯顾在她头上拍了拍,看向苍招:“他伤口上有魔气。”
苍招:“是有,还特别杂,应该有很多魔一起攻击他。”
初旋安静地站在苏合子身边,眼眸垂下,心想这师兄的出场方式和自己有的一拼 。
“简粟呢?”青葙突然开口。
“他不是和则栩一起去的吗?”
众人安静下来,杜紫菀犹豫道:“洛师兄都伤这么重,简粟不会死了吧?”
随着她这句话说完,先前被苍招接过放在厅堂桌上的待霄开始闪它的金光。
众人疑惑的看过去。
但除剑主之外的人是听不到剑灵说话的,于是他们也不知道待霄这光越闪越快的意思。
角落处低着头的初旋露出怀疑又惊讶的表情。
“啊啊啊!就是那个简粟,坏人!就是他害主人受伤的啊!”
气愤的尖叫声在厅堂里乱窜。
他居然可以听到这剑灵的声音。
见鬼了,初旋想。
顶着黑眼圈跟老婆见面的夏枯:“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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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待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