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石之瓠 第3章 “小师弟”

“小旋，它好吵啊。”白烟卧在初旋肩上，想往他发丝间钻。

“你也听得见这剑灵的声音？”

“听得见啊，它嗓门老大了。”

“你还好意思说它。”

初旋头微抬，视线在前面站着的人中转了一圈。没有人对剑灵的话有反应，只有自己和这缕烟听见了，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自己本来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可之前他也见过不少剑修，苍招也是剑修，可他从来没有听过他们剑灵的声音。

“怎么了？”苏合子看初旋的脸色凝重，开口问他。

“啊？”初旋回神，眉目舒展。“我在想魔气的事。”他疑惑地看向苏合子:

“魔族很猖狂吗？”

苏合子:“你在民间见过魔族的人吗？”

“见过。”初旋回想起从前在酒楼见过的那些魔族。“除了有魔气外，和普通人好像没什么不同。”

“魔界，仙界，凡界，这三界只是叫法不同，没有哪一界更好更坏之分。”

“凡界有人杀人放火，有人日行一善，仙界有人拯救苍生，也有人灭人满门，魔界也是这样。”

“所以，猖狂的不是魔族，只是作恶的人。”

“弟子明白了。”初旋认真点头，看向苏合子的目光第一次带着真正的尊敬。

“别太担心。”苏合子拍拍他的肩。“这些我们会调查清楚的。”

“待霄这么激动，应该是发生了别的事。”苍招开口道:“你们先回去，等则栩醒了再问问他。”

“初旋留下来。”

和其他人一起出去的初旋愣了一下，返回去。

“从前我只有则栩一个徒弟，所以你是他唯一的直系师弟呢，等他醒了我介绍你俩认识。”

初旋乖巧应下:“师兄的剑叫待霄？”

他还在想着剑灵的事。

桌上的待霄听见自己的名字，金光眨眼似的轻闪。

“主人有师弟了，不知道他人怎么样。”简粟也算是洛则栩的师弟，待霄有阴影了，近期不想听到“师弟”这两个字了。

“他自己起的，待霄是他从千屈秘境里的剑冢中拔出来的，不知道他在那遇到了什么，回来时可兴奋了，在藏书阁里翻了一整天才取的名字。是在一本药典在找到的。”

“待霄草，说是象征着自由。”苍招说起洛则栩的语气很欣慰，脸上也挂着慈爱。

千屈秘境？初旋并没有听过这个地方，却感到了一丝熟悉。

“看来师兄是个自由的人了。”初旋随口说到。

“他啊……”苍招叹气:“是又不是吧。”

“你召灵咒是不是还剩几支没学？”苍招问他。

“还剩赤奋若和单阏。”

“自己翻咒籍偷学了？”苍招笑了一下:“这两支我教你，教完你师兄就醒了。”

“嗯？师兄伤得不是很重吗？”初旋装作疑惑。

“他突破元婴了。”苍招语气骄傲:“而且他可惜命了，身上藏着不少保命药。”说完他眼睛微眯:

“你师兄受伤可能没那么简单。”

初旋暗自挑眉。

所以苍招先让其他人回去了？

“咳咳……”洛则栩睁眼，入目是熟悉的菖蒲雕花悬梁，他呼出一口气。

活下来了。

洛则栩手撑在床榻上，试着做起来，忽然扯到了腰上的伤口，一阵刺痛。

他咬牙:“简粟……”

“师尊？师尊！”洛则栩朝外喊。

没人应他。

他起身下床，给自己施了个净身咒，换了身衣服后走出去。

菖蒲殿前院

流水顺着光滑的石块落下，被斜削了一半的竹筒接住，又倾倒。

初旋指间夹着一张黄符，右手引了溅出来的水珠，沾了水的手在空中划了几道，黄纸上显现出殷红的符文。

初旋闭眼，心中念着赤奋若的符律，手腕一转，符纸燃烧的那一刻，一只庞大的凤凰虚影浮现在他身后。

洛则栩刚踏入前院就听见一声凤凰长鸣。

赤奋若？洛则栩疑惑抬头，看见金色的凤凰舒展长尾。

不是师尊的灵息，是谁？

洛则栩往清石角走，那是赤奋若灵气流泻的地方。

“学得很快嘛。”苍招的声音传来，笑呵呵的。

“多练几次后就不用念那么长的符律，毕竟和人打架的时候可不会等你练完再打。”

初旋握了握手中残余的灵气，笑着看向苍招:“知道，弟子以后加练，争取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把神兽叫出来。”

弟子？同门吗？门派中什么时候有这种刚学赤奋若就唤凤凰的人了？

清石角的主院一青墙相隔，入口的门做成拱形，洛则栩站在门口，看见师尊和一位身着月白的人站在一起。

孤门对弟子的着装不做要求，弟子穿什么衣裳全凭自己喜好，主打一个个性化。

初旋一袭月白宽袖长袍，下摆以浅黄色丝线绣着几处旋覆花。及腰青丝用一根同色的发带半束。还是精致的少年身形，站得就挺拔。

洛则栩多看了几眼那几朵旋覆花，然后抬脚走进去。

“师尊。”

苍招和初旋回头。

“怎么出来了？”苍招开口，脸上挂着担心:“伤怎么样？”

洛则栩捂住腰部，一脸痛苦的样子:“疼死了。”

“没内伤就行，疼是小事，忍忍得了。”

“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相互介绍一下。”苍招清嗓，拉过初旋。

洛则栩把捂着伤口的手放下，顺势看向他，然后呼吸一顿，轻眨了一下眼。

除令人羡艳的修炼天赋外，门派内对初旋的讨论最多的就是他的脸了，是一眼看上去就觉得漂亮的脸，却不显女气。

双眼皮的褶皱很浅，眼部的线条平缓柔和，眼尾微微上挑，右脸颊上一颗红痣是整张脸的点睛之笔，抬眼朝洛则栩看过来的时候，好像画中人自卷幕中走出。

长这么美？洛则栩想吹声口哨。

在他看向初旋时，初旋也看向他，见他盯着自己的脸，便无趣的把眼神撇开。

“你师兄，先前跟你介绍过。”

“师兄好。”初旋礼貌打招呼，笑起来时显得那个红愈发媚。

“师弟？”洛则栩笑:“师尊上哪儿找的这么厉害的徒弟啊？”

他看向初旋，解释了句:“刚才见你用赤奋若了，刚学就把凤凰叫出来了。”

没办法，天赋型选手，初旋在心底自恋了一把。

“巧合吧。”他面上谦虚着。

洛则栩扯唇，他当然不信，自己的师尊自己很清楚，苍招平里笑呵呵的，看上去就不正经，但他毕竟是一大门派的掌门，眼光高，可不会随随便便收一个徒弟。况且洛则栩修为在初旋之上，知道他是金丹期后期。

“好了，问正事。”苍招脸上的笑意消失，看向洛则栩。

“你下山除只附魄妖，怎么会伤的这么重？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沾着魔气。”

洛则栩脸色冷下来:“是恶灵所伤。”

“简粟引过来的。”

“他？”苍招拧眉:“怎么回事？”

简粟是青葙门下弟子，本来身为长老的亲传弟子在门派中会受很多人的羡慕和尊敬但简粟却不起眼。

青葙共收有三个徒弟，大徒弟明愿，二徒弟简粟，三徒弟白水蓼。

明愿是仙门大家明家唯一的继承人，极佳的木灵根，如今才18岁，已是金丹中期。白水蓼虽然才11岁，资质却更甚，小小年纪剑意就凛然。而简粟是个资质平平的符修，17岁才堪堪筑基，青葙收他也只是因为念及他父母的旧情。因此他在门派内非但没有受到敬仰，还应与天才同门的对比受到嘲笑和轻视。

十个多月前，南渝州的几个镇子受到附魄妖侵扰，多数镇民被妖附身，亲人间自相残杀，等他们回过神时，不仅发现家人被自己手刃，三魂七魄也少了一魄。

南渝州在孤鹜门的保护境内，州官上报门派请求解决。洛则栩在响事堂接了这个任务，下山前，简粟突然跑过来说要和他一起去，就当锻炼锻炼。

附魄妖只有一只，却能任意分割身体，几个镇子的灾难全是它一只妖造成的。

附魄妖属于摄魂系，靠附身害人，正面对上伤害力不高，只要保持绝对的清醒与冷静，筑基以上的修士就不会受它控制而被附身。只是附魄妖狡猾，又能任意分割本体，每次要被抓住的时候都将雾似的身体切下来一块丢出去。

洛则栩和简粟在南渝州和那妖纠缠了一个月，才将它全部捉到，装进了降魂袋。

“明天回门派吧。”洛则栩坐在地上，把降魂袋丢进储物匣:“终于把这妖抓全了。”

“师兄。”简粟走到洛则栩身边蹲下，他抱着膝盖，歪头看着洛则栩。

“你觉得我怎么样？”

洛则栩打了个哈欠，闻言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什么怎么样？”

“师兄也觉得我很弱吗？”他声音轻柔。

洛则栩疑惑:“筑基期，很强吗？”

“……”

“师兄也瞧不起我啊。”简粟轻轻叹了口气，手撑着下巴，盯着洛则栩的脸。

这简粟怎么回事，附魄妖不是被捉完了吗？洛则栩站起来，凝神感受了下空气中还有没有妖气。

简粟自顾自地笑起来:“我可没有被附魄妖附身哦。”

他掰着手指:“明大小姐不用说，她向来对我不屑一顾，白水蓼那小家伙也瞧不起我，还有门派里很多人……哦对，就连白术那个小傻子也是。”

“师兄，你说我为什么会是个五灵根？”

“一个杂灵根……你知道我修炼有多累吗？光是一个困敦阵我就学了好久，可白水蓼一刻钟就学会了。”

洛则栩自上而下的看着他:“人与人之间总会有差距，你嫉妒心太强了。”

“我本来就小气呀。”简粟坦荡承认，笑弯了眼。

“诶，师兄，你看得出来我喜欢你吗？特别喜欢。”

洛则栩看不出来，他皱眉:“什么病？”

“川芎山上有一片旋覆花地，你似乎很喜欢待在那儿。我刚学执徐的时候，每日午憩都会去那练习，每日都能看见你躺在那块地上。”

“那天我施了数次的执徐，你估计是看不下去了，直接画了张执徐符丢给我。然后教了我一句短的符律，说你自己改的，真厉害啊，还会自创符律……”

“那张符我还没用呢。”

简粟从袖中抽出一张黄符，正是洛则栩当初给他的那张执徐符。

他手拿着黄符转了转:“我还不知道他吹出来的风有多大呢。”

洛则栩在他说话的时候就一直皱着眉，听他说完这句话，察觉到了什么。

“你现在要用？”

他们现在是在宁园镇的祠堂中，因为附魄妖的作乱，镇上近期冤死了很多人，前两日镇民将他们的丧事集在一起办了。头七没过，现在这个祠堂内聚了一整个镇子冤死的恶灵。而执徐召来的风惊魂，会刺激到他们。

洛则栩垂下来的手两指合并，想毁了那张符。

简粟却已将符燃起，他快速念出了洛则栩当时教他的符律。

刹那间，狂风起。堂上供着的排位倒下来，落了一地。

恶灵显现，在祠堂里狂躁地乱撞。

“叮铃铃……”清脆的铃声响起，摄人心魂。

洛则栩瞪大眼睛，他看向简粟，瞳孔微缩。

“折怨禁术？！”

简粟还在笑，他右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只银色的铃铛，黑气萦绕。

附魄妖还在洛则栩这儿，执徐掀起的风原本只是惊动恶鬼，但简粟用了折怨禁术。冤有头债有主，恶灵会攻击害死自己的东西。

可现在洛则栩沾上了附魄妖的气息，恶灵又受折怨的催化，误认为他是它们的“主”，尖叫着朝他袭去。

“师兄，刚才和你开了个玩笑。”简粟漫不经心地摇着铃，他看着执剑与恶灵对抗的洛则栩，声音很毒。

“我可不喜欢你，我最讨厌天才了。”

“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