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等待死亡 第3章 第二十七年

从前，他想象不到没有阮澜烛的生活，如今尝遍了心酸。

到现在，他想象不到没有栗子的日子，从今往后，却也要一一尝过了。

他给栗子找了个好地方埋起来，它爱吃的猫条，爱玩的玩具，都跟着它一起被埋葬。

凌久时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但冥冥之中，他总觉得阮澜烛一直在等他，所以他不敢懈怠，一刻都不能懈怠。

第十五年。

凌久时生病了，急性肠胃炎进了医院，这次吴崎在外地，凌久时也没有告诉他，他不想再打扰吴崎的生活了。

他自己躺在病床上，刚刚护士给他扎吊瓶的时候他觉得有点疼，下意识想说：“澜烛，这护士手法不行。”

但话到一半，却害怕吓到同病房的人，硬生生收了回去。

虽然是个小病，可是人在难受脆弱的时候最是感性。

阮澜烛，你到底还要我努力多久。

凌久时傻傻地看着医院里的天花板，消毒水的味道让他想起了疗养院，十五年了，他还是没能从每一扇门里走出来。

第十六年。

这一年，凌久时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闭关了整整一年，吃饭定外卖，除了下楼扔垃圾，他几乎没出过房间。

他房间里现在三台电脑，每一台的代码都码得密密麻麻，一台vr眼镜和游戏手柄已经有磨损了，可见他几乎除了吃饭睡觉都在研究通往灵境的方法。

他像往常一样戴上vr眼镜，眼前一个身影忽然一闪而过，他没写过这个代码，那个身影很像阮澜烛。

“阮澜烛！”他下意识喊了一声，可是没有回应。

是他看错了吧……

凌久时摘下vr眼镜，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彻底疯了。

“你说你总产生幻觉？”医生在病历单上写下了密密麻麻的字，然后给凌久时开了一堆药。

回到家后，凌久时把药扔在了床底下，爱意在此刻无比具象化，因为他害怕吃了药，连幻觉都没有了。

他能靠什么活着呢？

只能靠对阮澜烛的思念。

第十七年。

凌久时最害怕过年了的，一过年，就想起了他们一起看烟花的场景，以往的日子里还有栗子陪着他，现在连栗子也不在了。

他不知道这一年又一年，自己是怎么挺过来的，但就是挺过来了。

很神奇。

第十八年。

凌久时一直趴在电脑前一遍一遍做测试，他已经两天两夜没睡觉也没吃饭了，他整个人都显得十分消瘦，胡子也长了出来。

忽然电脑全都死机了，怎么重启也不好用。

凌久时挫败地躺回床上，这才发现自己这么狼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刮了胡子，却还是显得那么沧桑。

“我好像老了。”凌久时自言自语道：“等我找到你的时候，恐怕我已经是个老头子了。”

第十九年。

虚拟现实沉浸式体验游戏一度风靡，雪村不断升级，依旧是这类游戏的顶尖之作，但大家都等着凌久时研发设计出超越雪村的作品，但是凌久时似乎并不打算这么做。

每一扇门都是他的回忆，但唯独雪村是他的执念，人总是对初遇有很多执念和遐想，所以凌久时知道，自己哪怕做出其他扇门的游戏，也都不如雪村。

你好，欢迎来到雪村的世界。

你好，欢迎来到门的世界。

他多希望能再听到阮澜烛的这句话。

第二十年。

凌久时已经四十多岁了，他的面容无法控制地开始变得苍老。

才过去二十年而已，他已经像老了三十岁一样。

他反反复复失败，二十年来不知道失败了多少次，但他就是有那么一股劲儿，非要成功不可，他知道，他爱的人，爱他的人在等他。

第二十一年。

即使裱在相框里，阮澜烛那张画也有些发黄了，凌久时难得出门，公园却已经改成高楼大厦了，他到处去找能画阮澜烛的摊位，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后来啊，他在网上约画，这些画家的技术越来越好，但是画的阮澜烛却一个都不像。

最后凌久时放弃了，那张旧画有些发黄就有些发黄吧，起码他还能睹物思人。

第二十二年。

凌久时的状态好像好很多了，他有时候会和吴崎一起出去喝点酒，聊聊天，不过如果不是吴崎约他，他是不会出去的。

让凌久时欣慰的是，网吧还在，他经常会去网吧玩雪村，看到npc阮白洁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笑。

他知道自己在透过阮白洁去看谁，可是这个阮白洁再漂亮，都不及阮澜烛半分。

第二十三年。

吴崎劝凌久时再养一只猫，因为他觉得凌久时太孤单了。

凌久时却摇摇头，说：“再养一只，也不是栗子了。”

吴崎没再劝他，大概是懂了凌久时的言外之意。

第二十四年。

凌久时身体变得有些差劲，可能是缺乏运动导致的，所以他开始每天夜里去跑步，为了能活得更久一点，这样才能继续去找通往灵境的方法。

对于这一点，吴崎特别开心，因为凌久时终于走出家门，每天都去呼吸新鲜空气了。

为了不让自己身体出现什么大毛病，凌久时开始每年都去做全身体检，他害怕自己还没见到阮澜烛就不在了。

第二十五年。

凌久时刚准备好代码，按下回车键，戴上了vr眼镜。

他出现在了黑曜石的门口，程千里跑过来给他开门：“凌凌哥！你来了！”

凌久时激动地泪流满面：“千里，是你吗？”

“是我呀凌凌哥！”

嘶——

“是我呀凌凌哥。”

“是我呀凌凌哥。”

“是我呀凌凌哥。”

画面卡在了这一个地方，凌久时还没见到阮澜烛，这一次实验宣告失败。

凌久时摘下眼镜，抱着双膝痛哭起来。

第二十六年。

凌久时第三次在梦里梦到阮澜烛了。

这次的梦好像长了一些，阮澜烛没有说话，但是他能清晰地看到阮澜烛的脸，依旧是那么年轻貌美。

凌久时有些自卑，他已经是个中年大叔了，可是阮澜烛还是那么好看。

阮澜烛只是看着他笑，只是这个笑容，足以让他撑过好多年。

第二十七年。

凌久时又一次生病住院了。

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了，这次他直观地感受到了。

住院期间，他的主治大夫是陈非，陈非一出现，就能勾起凌久时许多回忆。

只不过他不敢和陈非多说话，他牢牢记住，不能打扰别人，不能伤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