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则命运从对话中浮出:几位年长者的交谈揭露了太古巫师的结局,人们得以窥见年轻的三位巫师在暴雨停息后、回到隐屋前的最后流亡于草木间的时日过着怎样的生活。但这一对话是由贝歇尔记录的,他未如自己的养子般记录日期,后来的巫师也无从知晓这场谈话发生的具体日期。但好在接骨木在这一时期是个线性的锚点,结合其完成了巫术材料的绘图、开始制作巫师游历地图的工作进程,后来的巫师可以大概推测出,上一章的对话发生在巫师三人回到隐屋的第二年前后。
在完成了地图的绘制后——此处指的是还没加上标注、但地图的图像部分已经被完成的时候——接骨木邀请贝歇尔来点评她绘制的地图。她试图从这位经验丰富的画家口中得到些优化自己绘图的启示或思路,但在浏览了整张地图后,贝歇尔唯有赞叹。
这张地图复杂却清晰。接骨木用寥寥几笔就概括山脉和河流的边界,它们的内里则未加任何装饰,如此一来,画面便不会显得饱胀,同时,留白叫她绘制的植被、野兽分布记号和林野间的地貌分区能被极其轻松地辨认出,画面中满满当当的标记装饰并不叫人头晕眼花,一眼看去,贝歇尔便能够想象出她们一路上看见的风光。贝歇尔不由自主地喃喃道:“这张地图也太清楚了……你真了不起啊。”
“意思是不用改了吗?”接骨木问。在看到贝歇尔坚定的点头后,地图的绘制者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小赫尔南迪斯们说:“我只是打了个底而已,描线的工作是你的两个小崽子做的,要不你也夸夸她们吧。”
贝歇尔摇摇头,他告诉接骨木:“不,不,我所指清楚不是指线条,而是画面里轮廓的形态和恰到好处的留白。”他将地图举起来,借由光照,地图中的留白变得更加轻盈。在再三的打量后,贝歇尔真情实意地称赞接骨木:“我觉得你比我要更适合画画。”
听了贝歇尔的话接骨木只是轻轻笑了笑,她眨了眨眼,说她的职责并不在此。紧接着,她又在对方没留意的时候转过身去对着小赫尔南迪斯们耸了耸肩。
贝歇尔依旧在观察着这张未完成的地图,他细细地用眼睛描摹着,试图以此理解和吸收这一闻所未闻的技法。在男人注视着手上的画卷时,接骨木发出一声惬意的、悠长的叹息:她伸了个懒腰,又锤了锤自己的肩膀。在将身上酸痛的各个部位都敲了一通后,接骨木懒散地说道:“这下我真的可以休息一会儿啦,增加标注的事儿就交给之后的我吧!”
“哇,太好了。”贝歇尔捧场地鼓了两下掌,小赫尔南迪斯们也跟着他鼓起掌来。等到声音熄下后,贝歇尔才小心翼翼地问:“我能问下,托里托到底在做什么吗?”
看到接骨木蹙额露出困惑的神情,贝歇尔补充道:“就是,我知道她一直在打铁器,但我却不知道她究竟在打什么?她一直在坚持不懈地做着什么,我也知道托里托为此重复了许多遍、试验了很多次,但我还是不清楚她所做的到底是什么。”
“她不是给你看过图纸吗?”接骨木没有直接回答贝歇尔。
一抹淡淡的难堪浮现在贝歇尔脸上,他讪讪道:“啊,我其实没有太看明白她画的图纸……我大概可以辨认出她写在图旁边的字,但绘图我确实看不明白。”
“也是,她的画图技术和冶铁技术简直大相径庭。”说完后,接骨木探出脑袋去。确定了此时穆里尔正带着的列莫宁娜和马儿一起在院子中散步后,她才重新开口:“托里托呀……她在做的是穆里尔父亲的遗愿。”
贝歇尔可算明白刚刚接骨木为什么在偷偷打量窗外了:“这事儿听起来可真沉重。”
“我也觉得。”接骨木赞同道,“这事儿仔细说来是‘遗留问题’:早在托里托跟着我们上路前,她就承诺了穆里尔,说自己会尽可能地解决洞晶上未解决的漏洞。但那段时间她没有想出一个解法,而穆里尔也没法实现自己的约定——就,那个和你们家关系好的执政官下台了,穆里尔实在是有心无力——那之后她们就将这件事搁置了。契约的双方都无法实现诺言,这一承诺只得作废。”
沉不住气的吉尔伯特打断了接骨木:“那为什么现在托里托姨母一直在忙上忙下?”
“因为穆里尔回了一趟家,宝贝。”接骨木看着吉尔伯特说,“托里托终于见到了穆里尔的养父:虽然那是一具没有留下任何皮肉的骸骨,但这确实算得上是一场会晤。在殓骨的时候,托里托看到了对方留下的图画,她感受到了已死之人的遗憾和迷茫,于是,她决定重新捡起过往的承诺。在为自己的长辈完成下葬后,穆里尔在杜鲁门的屋舍里巡游了一圈——现在想来,她应该是在找自己母亲们寄回的信件。最终,她只找到了加尔文留下的笔录和一颗更大的水晶。因为托里托说,她想要重新试着完成那个创造出巫术道具的人的愿景,所以后来笔录中的一小部分和那颗更大的水晶被转交给了她。”
说到这里,接骨木敲了敲放在桌上的地图:“而笔录中的大部分则在我手里。正因那个男人在独自看守杜鲁门庄园的那些年学着穆里尔的母亲记录过往的生活,我才能在绘制地图时将上一代巫师的行迹也一起记录下。”
贝歇尔唏嘘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所以,托里托姨母现在是在修缮那个洞晶吗。”更为精通巫术的萨曼莎困惑地发问,“但她好像大部分时间都围着铁炉打转,而不是在施展巫术?”
接骨木思考了一下自己该怎么解释:“啊,是也不是吧:托里托没有在修缮洞晶,她发现,在离世前,加尔文已经将他保留在身侧的那个大水晶做得差不多了,只是效果无法持续而已;托里托是在完成那个水晶,她在努力地将已经几乎圆满的水晶接到木杖上,希望以此形成巫术的循环。她围着铁炉打转,只不过是想用铁将水晶固定在木杖上而已:那个大水晶是穆里尔父亲仅有的遗物,更是他一生思考的结晶。这东西可千万不能碎了,一旦碎了就没人能再做出来了。”
在聆听的时候,贝歇尔头脑里浮起了过往看过的托里托的手稿:他还记得那颤颤巍巍地游走在树纸上的线条,在被蹭出的杂乱颜色中,贝歇尔能依稀看出纸上的是一个长条形的纤细东西,其上端有一个诡异的石块。很长一段时间贝歇尔都以为托里托画的是一个长着囊肿的鸡脚骨,在意识到自己误解了托里托太久后,贝歇尔郑重地在心中对托里托道歉。
同时,贝歇尔察觉到似乎哪里不太对:“但,穆里尔的长辈留下了那么多记录,怎么唯独没有保存制作那个大水晶的方法?”
接骨木压低了声音,好像她对此讳莫如深:“穆里尔觉得,加尔文没有留下这部分内容是因为在他死去、杜鲁门的居所无人看管的那些时光里,隐秘于房屋边角的那些昆虫和动物啃咬起了书籍。现如今我们手上留存的许多兽皮制成的书都因此变得残破不堪,穆里尔说若是如此的话,偶尔有一些书被完整地吃了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我总觉得不是这样的。我总觉得,加尔文没有留下这部分内容只是因为那时他已经快死了,他没力气再记录了。”
“话说回来!”接骨木拔高了声音,“托里托现在还没把水晶和木杖结合好完全是因为这里没有合适的火炉吧。她拥有技法,还从家里带来了铁块,托里托没能完成自己的想法是火炉里的温度不够、铁一直无法熔炼成合适的状态导致的。”
贝歇尔嘟哝着:“我也没办法啊,我又不能凭空挖条河来给她搭水车……”
“唉。”接骨木重重地叹了口气,“你家这地方既不挨着河也不位于风口,想让火焰的温度高只能增加火焰的大小了。依我看,若这地方真的升起了终于叫托里托觉得温度足够的火,那火恐怕能茂盛得把这幢屋子都烧起来。”
说了这番话的接骨木必然想不到,在未来,此地确实诞生了一场大火,且这场火几乎断绝了巫师的传承:因穆里尔在回到隐屋前曾回到过杜鲁门的宅邸、并将宅邸中所有能找到的书目都带回了隐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座静静沉眠于大地腹部的小屋汇集了整片大地最为全面也最为准确的巫师记录;而许多年后,有人出于嫉恨升起了一场火,被悉心保存的典籍和故事都付之一炬,茫茫的烈焰和尘烟让万事万物都变作了握不住的一座灰烬。这遭滔天的火焰叫巫师的记录遭到了巨大的覆灭,更叫巫师终于看清了人心之可怖,从此,她们远离人群,选择与野鸟朝夕相处。
如今所流传下来的最早的典籍,是由赫尔南迪斯家最后的巫师赫尔南迪斯根据自己的记忆默写出的——是的,她只被称呼为赫尔南迪斯,她没有名,姓氏便是她的全部,她的同伴出于便捷将她称为“赫托”;她曾说,若历史真的需要她用一个完整的姓名加以书写,那她能也只能被叫做赫尔南迪斯·杜鲁门,毕竟目睹了两家巫师痕迹的消亡,她理应背负这一切。她是最后一位在隐屋中生活过的巫师,是第一位见证隐屋的尸骸的巫师,所有关于往日的故事都由她更只能由她来道出口。赫托,她的前半生在谴责自己未能挽救的真理的同时,亦在竭尽全力地挽救过去巫师耗尽心血写制的巫师典籍。她日复一日在布满黑烟的回忆中搜寻自己阅读过的典籍,并将它们一一写下。直至当她的人生快到尽头时,她才终于放下纸笔,开始在床榻上口述过去的故事。
当故事来到贝歇尔与穆里尔的时代时,赫托已经垂垂老矣,她整日浑浑噩噩,既不常说话,也几乎不对其他人的话做出反应。赫托知晓自己时日无多,为了将仅有自己知晓的往日交给后人,她会在难得清醒的日子中讲述往昔时选择跳过所有重复的、单调的日子——偏偏穆里尔的日子就是那般的枯燥,除去死亡,她似乎一直只是死水一潭,与她有关的故事也因此寥寥无几。最终,结局来得太快、太措不及防,穆里尔的故事尾声无比草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至少她的结局还能被我们知晓。
在回到隐屋的第三年,为叫这座居所中的真理能够合理、合法地传承下去,穆里尔·杜鲁门与贝歇尔·赫尔南迪斯缔结了婚约。为不叫自己的兄弟心生忌惮、也为了不叫巫师的学识消亡,贝歇尔如此告诉埃尔芒:“请相信我,我一生不会留下自己的子嗣,这是我们早早说好、早早承诺过的,我必不会违背誓言。但同时,我也不能叫我的家庭枯死在无人问津处,因此,日后我的养子们需有资格在赫尔南迪斯家中选择自己的养子并带回此地抚养,她们将沿袭我如今的路,以恭顺的姿态延续下去。”
埃尔芒应允了这件事,毕竟在他看来,自己兄弟的妻子是个没什么家世的女人而已,贝歇尔没法借由婚姻动摇他的地位。可埃尔芒生性多疑,虽然他可以相信自己脑子不灵光的兄弟绝无取代自己的想法,但他却无法对自己兄弟那素未谋面的妻子产生信任。为确保自己的权利不会流失半分,埃尔芒甚至特意来到隐屋一探究竟。他参加了穆里尔和贝歇尔潦草又粗糙的婚礼,在确定这般荒唐又轻率的婚礼不是为了麻痹自己、不是为了什么更大的利益或阴谋后,埃尔芒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隐屋。在走之前,他还兴高采烈地称要给贝歇尔的妻子和妻子的朋友们——即接骨木和托里托——送上礼物,以祝福穆里尔和贝歇尔的婚姻。没多久,几辆马车带着物资和工人来到了隐屋前,城里的铁匠帮托里托修缮了她那温度总是不够的熔炉,接骨木则获得了一小瓶颜色绮丽的珍贵色料;埃尔芒没从穆里尔身上看出任何渴望的事物,于是,他只是叫马车夫带上了个修蹄匠,陪伴着巫师三人走过漫漫长路的马儿的蹄子头一回受到如此妥善的对待。
在熔炉中的温度足够后,托里托终于可以开始自己的计划了:她开始熔炼铁块,并将坚硬的金属拉成细而长的丝线;金属丝被编织成结实的绳索,这之后,托里托终于能将大的洞晶固定在手杖上。这个细小的组合让木杖间不断吐息的蓝色脉络被加之于洞晶上,晶莹剔透的矿石代替了冰球,巫术的痕迹在其中穿行着,巫师们再也不必日复一日地凿取冰球;在遇到新的、身上还残留了脉络的巫师时,洞晶会闪烁出莹莹的微光,以告知巫师她们的同类正在附近。直至这时,木杖才终于可以被称之为“巫师历史中的第一柄法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柄法杖均由隐屋的看守者所继承。
在穆里尔回到隐屋的第五年,她悄无声息地死了。死之前,穆里尔毫无任何衰亡的表现,又或者说,穆里尔从未健康过。总之在某天清晨,当贝歇尔完成了一天的作画、终于要上床睡觉时,他发现穆里尔的房门紧闭。这并不寻常,因为穆里尔的作息如小鹿一般,她总是睡得晚、起得早,然后在大家清醒的时候进行数十次的短暂休憩。通常而言,穆里尔会在贝歇尔打算睡觉时起床:她总是过早地起床,在下楼吃饭前,她会将房门敞开来换气;吃完饭后,穆里尔会用骨梳打理马儿的鬃毛,再带着马儿围着隐屋转上几圈。但这天没有。这天贝歇尔没有在回房的路上见到下楼的穆里尔,贝歇尔也没有在经过对方房间时看到她敞开的房门。贝歇尔以为穆里尔这日又生病了——此时在他心里,尚且只有疾病可以解释这种不寻常的征兆。
男人先敲响了接骨木的房门:他本想带着医师一齐去看穆里尔,但接骨木的房间中只有一片空寂。接骨木不在她的房间中,她的被子凌乱,看起来她前夜本是睡下的,但中途她不知为何焦急地爬起,又一夜未归。四处寻不到接骨木身影的贝歇尔只好独自打开穆里尔的房门,当他打开门时,他看见接骨木正坐在穆里尔的床头,房间里飘荡着令贝歇尔惊恐和颤栗的气息,背对着贝歇尔的接骨木告诉来者,她说:“她死了,在梦里死去的……她死了。”
穆里尔在梦中死去,这个过程似乎毫无痛苦,毕竟她逝去的面容平和而静默,她生时和死时给人的感受没有任何不同。穆里尔被埋葬于马厩中,她那庞大且无法开口的伙伴缄默着守望她死后仅有的躯壳,在埋葬穆里尔时,接骨木说,她在梦中得到了启示,猫头鹰将她带向了幼鹿的坟场,在那个瞬间她便明白,终会到来的时刻便是今日了。
在巫师的历史中,穆里尔的一生并未有什么成就:她确实找到了一个精通预言的人,但接骨木预言的方式却无法被传承,预言学派并未因此诞生;她所寻来的铁匠虽然开辟了一条名为炼金术的崭新道路,但如今的巫师因历史的矛盾和冲突遗弃了炼金术,这一历史便也理所应当地并未被记录;而她的女儿列莫宁娜在多年后确实创立了形变学派,但偏偏在列莫宁娜将自己天生的巫术转为笔录、留下传承时,已是穆里尔死后的事了。于是,身为太古巫师的女儿、被杜鲁门所承认的最后血脉、被称为“三代之师”的穆里尔在巫师的历史中,只剩下“隐屋的铸造人”这一功绩。
而接骨木——虽说她因未能留下自己的预言巫术而无法成为预言学派的开拓者,但她完成了巫术材料的绘图记录、远古巫师及穆里尔的游历路线地图、巫术材料的部分生长环境简述,还留下了数不胜数的生活技巧。虽说这些笔录早已消散在了大火中,但在巫师的口口相传中,接骨木确实如此做了。于是在巫师的历史中,接骨木被位列在古典巫师的席位上。在普通人的世界中,“接骨木”一词或许只有医者的含义,但在巫师的世界中,接骨木这一称谓代表着一位古典巫师所能取得的最大荣耀:每一代的古典巫师中,唯有记录最为完整、最为准确也最为清晰的那位巫师能得到用接骨木枝丫制成的冠冕。而未来的巫师们也坚信,巫神必然也是使用接骨木制成的笔来书写巫术的——如此这般,接骨木或许可以称得上永生。
在此世代的最后,让我们谈论托里托吧,谈论这个在巫师的言语中寂寂无名、但在巫师的阴影中凿炼出自己王国的铁匠,谈论她以及她所开辟的道路被巫师们抹消的故事。托里托,其坚信无形之物必无力量,因此她虽然是个天生的巫师,但比起虚无缥缈的巫术,她更钟情于巫术道具——又或者说是深爱。她所需的是真实,她所追求的事物必须可见可感,可碰可摔。如此,她才能承认其存在的必然;如此,她必将成为造物的巫师。在穆里尔死后,托里托着手创造新的巫术道具,同加尔文所制造的实用至上的道具们不同,托里托在创造之余听从了贝歇尔的建议,她将自己同巫师们一起游历时所画下的崎岖线条以及往日窥见的所有美好事物都熔炼于道具中。最终,她所交出的成品远比加尔文朴实无华的道具们要更流畅也更美丽:加尔文的火石不过是施加了巫术的石头而已,而托里托所制造的火石则有着铁镂的、花瓣般轻薄又饱胀的外壳。火石的温度被囚禁于铁的怀抱里,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不再温暖,相反,铁叫火石的温度更加剧烈了。
在意识到自己无需墨守常规亦能创造出效果如出一辙甚至更胜一筹的道具后,托里托开始追求极致。在未来,追随托里托的步伐走向追求极致道路的巫师们最终开始渴求至臻的火焰和金属,为了看到那能够焚烧一切的火焰,她们不惜将所有的材料都倾倒在熔炉中——对于她们而言,火光远比巫术更加刻骨铭心。因此,也难怪造物学派的巫师会将这些人称之为炼金术师,甚至将她们驱逐出巫师的行列——她们渴望焚烧净自己作为有形之物的枷锁、以此和她们的至臻极致形成一环牢不可破的纽带,追求火焰的炼金术师必不能在巫师由草和树枝编织的巢群中生活,将炼金术师驱逐出巫师巢群的巫师称,若让她们留下,那她们终将用烈焰摧毁触目可及的万事万物。于是炼金术师们穿越了巫师巢群之外的荒野,并隐居在大地的各个边角。时至今日依旧如此。
而巫师的巢群在何处、又是如何被寻得的,那便是之后的故事了。在穆里尔死后,列莫宁娜在隐屋中消失了许多天。没有人能找到她,即便身披观测术也没用。而当她终于从人们生活的边角钻出后,她似乎一夜长大了。她不再固执地按照野兽的方式生活,她在之后的生活里逐渐站起、开口,直至和小赫尔南迪斯们没什么区别。当列莫宁娜终于到了自己母亲告别远古巫师们、独自走上漫无目的的旅程的年纪时,她在接骨木的帮助下开始着手记录自己天生的巫术。而穆里尔剩下的两个学徒——萨曼莎·赫尔南迪斯和吉尔伯特·赫尔南迪斯,她们未能在巫术的历史上留下一星半点的功绩,而这似乎才是巫师的常态。
但若跳出巫师的身份,两位小赫尔南迪斯都算不上碌碌无为。吉尔伯特在草草修习了巫术后便开始跟随养父学习绘画,在之后接骨木的诸多绘图中都有他的帮助。萨曼莎则因担忧巫师们带回的巫术材料会逐渐用尽而开始开垦土地、试图培育巫术材料,她成功在隐屋背后森林的土地中培育出了大片狼草,并且在自己的花盆中种出了许些奥罗佩芽。在未来,巫师们根据萨曼莎的种植笔记孕育出了源源不断的狼草,这毫无生气却坚韧无比的巫术植被也因此被称之为萨曼莎草。
岁月平静而快速地流逝着,隐屋中的巫师们交接了一代又一代,逝去在隐屋的巫师们被埋葬于屋后,她们的墓边就是狼孕育着狼草的土地,当风经过时,狼草在风中发出沙沙的轻语。就这样,隐屋被毁之一炬的日子如死亡般登场了——银器如此开篇道:“赫尔南迪斯的末路,其名,便只是赫尔南迪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