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之语 第3章 第 3 章

晨光熹微，微凉的晨露上蜜蜂在花丛里飞舞，兮兮一手牵着柳亦翎，一手牵着顾冉。

花园里有很多住院部的小朋友在玩闹，几个坐着轮椅的小朋友被家人推到空地闭着眼睛晒太阳。

兮兮目光在人群里穿梭，很快像找到目标般撒了手，转身露出一个明媚的笑，‘我要去玩滑滑梯。’

顾冉蹲下身紧了紧兮兮的外套，‘注意安全。’

‘ok。’

顾冉拍了拍衣摆起身，“最近那个主持人案你知道吗？听说宁易在跟这个案子，整天不见人影的。”

半晌都没听见回声，她眉心微蹙，正准备转头抱怨，就见对方正直直盯着一处，眼底含了些看不懂的深意。

顾冉顺着视线忘过去，惊诧地呼出声：“诶？怎么是他？”

男人正推着一个坐着轮椅的小男孩，待轮椅在那片空地和其他轮椅平行，几个小孩叽叽喳喳开始聊起天来，他才神情温柔地对他们说了些什么。

下一秒，男人像是察觉到什么，朝着这边望了过来。

顾冉吓了一跳，下意识移开视线。

但柳亦翎却没动，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直到他朝这里走过来，越来越近。

二十米。

顾冉拉了拉她的手指，她没动。

十米。

她视线从对方深邃的眼眸滑至薄唇。

大概是因为在室外，所以他没戴口罩，这是她第一次看清他的全貌。

五米。

很漂亮的唇，目光顺着唇线描摹。

郁希呼吸凝滞，终于忍不住把口罩戴上。

一米。

女人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滑落到领口的口袋，在整排笔里寻觅，那支笔不见了。

柳亦翎有些恶劣地挑眉，声音却温柔得让人感觉她真的只是单纯好奇，“医生，请问有什么事吗？”

郁希一噎，这话难道不该我问你吗？

空气里弥漫着尴尬的味道，令人窒息。

顾冉攥紧手心，用一串尬笑打破僵局，“郁医生，前几天真是不好意思啊。”

郁希终于把目光从柳亦翎脸上移开，转向顾冉。

“你们认识？”柳亦翎转头问。

顾冉：“算认识。”

郁希：“不认识。”

顾冉有些维持不住脸上的笑，“那天跟宁易来看你的时候，我在病房门口跟郁医生撞上了。”

像是为了缓解尴尬，顾冉继续道：“一面之缘。”

郁希敛下眼底的深意，指节在口袋里有节奏地敲击。

原来他就是宁易，那箱子上画的五人现在只差一个人了。

“宁易也是医生吗？”郁希抬起头，礼貌地弯眸。

顾冉受宠若惊地摆摆手，“他是警察。”

郁希点点头，“我还要工作，先走了。”

顾冉笑着摆手，柳亦翎仍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下一秒男人脚步微顿，回头看着柳亦翎莫名其妙说了句：“今天天气挺好。”

柳亦翎眉心微蹙，瞥了眼地上昨天刚下的还没干透的水迹，还是礼貌接话，“下午有雨。”

郁希嘴角轻抽，硬着头皮补完下半句，“生活还是很美好的。”

待男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住院部的大门，顾冉才撞撞柳亦翎的肩膀，“他说的啥意思？”

柳亦翎静静看着还在玩耍的兮兮，清冷的声音淡淡传来：“医者不自医。”

*

“走访排查后发现，这个流浪汉这里有点问题。”小辉指了指太阳穴，对宁易撇撇嘴。

宁易皱着眉翻看报告，这些天的调查像走进了死局一般。

他去死者公司进行了调查，但因为死者工作特殊，且经常私自外出秘密勘察。

一开始她还会给领导打报告，可自从网瘾学校事件一出，死者便成了公司的大功臣。

后来她去调查什么领导也不问了，反正最后都能搞出来个大头条。

“我怎么知道还会出这种事情啊。”

办公室里，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叔捂着脸大哭。

对面的宁易瞥了眼小辉去，小伙子很有眼力见儿地递过去几张纸巾。

待老板平静下来，宁易才淡淡问：“那她失踪前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老板挠了挠稀疏的发顶，“她一直都独来独往的，我也不知道她有什么不对劲啊。”

“哦对了！”老板猛得一拍桌子，“她前阵子跟同组的另一个记者发生过矛盾。”

宁易起身拍了拍小辉，“你去问询一下员工。”

自己则来到死者工位检查，桌上很空，电脑旁摆了个彩虹摇摇乐。

宁易拿起来摇了摇，大概是被摔过，彩虹裂了条缝，被透明胶带粘起，摇晃时很笨拙地摆动。

抽屉里放了很多文件，都是些死者曾经报道过的恶**件。

看起来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他朝门外招招手，示意技术人员前来检查电脑，自己则朝茶水间走去。

小辉正在那进行问询。

宁易靠在墙边注视着被问询的工作人员，视线停留在其中一个女人身上。

她头发搭在肩上，一字夹松松垮垮坠在其中一缕发丝间，眼底浓浓的黑眼圈，眼里泛着血丝，嘴一张一合。

他听见她嘶哑的声音在嘈杂的问询声中脱颖而出，“她真的死了吗？”

宁易走上前去，小辉正沉重地对着这人点头，她却没像其他人一样捂着脸哭，只是安静地靠在一旁，眼神空洞。

小辉贴上宁易耳侧细语，“这就是老板说的跟死者发生过矛盾的嫌疑人。”

事件有了进展，宁易总算能吃顿饱饭，他咽下最后一口茄子，法医的报告出来了。

死者眼结膜含出血点，气管、支气管、肺泡内有溺液，耳膜破裂出血，判断为溺亡，死亡时间为27日晚8点。

小辉紧接着走进办公室，面色有些难看，“嫌疑人唐宁当时在公司加班，有监控为证，没有作案时间。”

案件又进入了僵局。

技术人员在死者电脑里查到搜索记录的“阳光福利院”“慈善家柳桉”以及私密文件夹里很多阳光福利院的报道。

宁易皱了皱眉，死者查柳伯父干什么？阳光福利院是柳伯父资助的……

宁易感觉有跟线在拽着自己往那走。

“诶？”小辉从门口突然窜出来，宁易思绪被打断，不耐地抬首，却见小辉走到屏幕前指着阳光福利院说：“我们前阵子去这个福利院科普过安全知识。”

宁易一愣，那天他好像是去医院看兮兮了。

一旁的小辉打开了话匣子讲个不停，把每个记住的福利院小孩挨个介绍了个不停。

宁易有些好笑地看着意气风发的实习生，“既然这样，那你去福利院走访一下吧，看看有没有人见过死者。”

很快，知名记者许依依被杀的大标题在网络上疯传，警局门口围堵了很多“热心市民”。

甚至开始有人在热评里带节奏，暗指警局不作为，嫌疑人有背景，故意包庇等不实消息。

监控自从上个月底许依依最后一次走进新一村就再也没有了踪迹。

因为是老小区了，小区内也没有监控，无法得知死者何时再从家里出来。

宁易觉得，死者多半是又乔装了，可偌大一个小区，只有小区门口对面的街道一个监控，距离远，画质也并不算清晰。要想找出精心乔装过后的死者，不易于大海捞针。

多日案件的无进展让宁易有些颓废，而这时他接到上面打来的电话，通知他们不要再查下去了。

宁易脸色难看地追问，电话却被挂断。

网上的消息也逐渐被压下来，个别窜起的账号也被封禁处理。

原本所谓的不实消息却好像变成了事实。

宁易藏下调查报告，眸子阴沉地扫过警局门口的警徽，皱了皱眉，不敢细想。

*

“你就这样阴着个脸给兮兮庆祝出院的？”柳亦翎用勺柄轻敲对面人的碗边。

宁易回神，抱歉地朝一旁睁着大眼，担忧地望着自己的兮兮笑了笑，从身后拿出一个袋子递给小女孩。

兮兮笑吟吟地接过袋子，放到旁边,‘谢谢。’

也不好奇袋子里是什么，继续挖着碗里的冰淇淋球。

宁易撑着脸有些不满，“怎么也不看看是什么礼物。”

一旁的顾冉翻了个白眼，咽下一口可乐，“还能是什么除了娃娃之外的东西吗？”

柳亦翎也忍不住轻笑，“能不能有点新意。”

宁易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小女孩不就喜欢娃娃吗?”

“对了，那记者的案件侦破了吗？”顾冉探过身来，压低声音。

宁易皱了皱眉，还没等回答，一旁的柳亦翎就把她推回原位，“吃饭都堵不住你嘴，人家有纪律的。”

顾冉努努嘴没再吭声。

“已经不归我查了。”宁易搅着碗里的汤，淡淡回道。

两人都愣了一下，大概是以为宁易一直没侦破才被转给别人了，柳亦翎举起杯子碰了下对面的杯子，“那正好，你前阵子那么忙，顾冉都想你了，老来我这念叨。”

顾冉炸了毛似的瞪着眼睛反驳，“谁想他啊！我那是斥责！斥责懂吗？！”

“好好好，斥责。”柳亦翎又碰了下顾冉的杯，温柔地顺毛。

收回杯子时被一旁吃完冰淇淋的兮兮也用罐装的旺仔牛奶碰了杯，四人笑作一团。

“诶？小翎，那不是你爸吗？”顾冉视线在柳亦翎身后凝住，咋舌道。

柳亦翎转头望去，柳桉正和继母岚箬在另一桌吃饭。

岚箬正好对上柳亦翎的眼睛，似是愣了一下，大概是和对面的柳桉也说了，柳桉回过头对着几人招手。

顾冉假笑着跟着挥手，字眼从牙缝里蹦出来：“早知道就不跟你说了，你爸怪让人有敬畏感的，等会不会过来说话吧。”

柳亦翎淡笑着招手，待柳桉转回去，才揉了揉身旁兮兮的脑袋，看向岚箬的目光有些晦涩。

岚箬移开视线，朝服务员招了招手。

不多时，柳亦翎这桌多了四个布丁，顾冉挑眉，“你继母把我们都当小孩呢？”

下一秒仿佛恍然大悟，“我懂了，她是不是在暗示你，你只是个小屁孩，是没法控制你爸的感情的！”

柳亦翎眼皮跳了跳，“你狗血剧看多了。”

兮兮看着面前的布丁，下一秒推到柳亦翎面前，‘我吃饱了，姐姐吃。’

柳亦翎放下勺子，意味不明地回头对上岚箬彷徨逃离的目光，‘乖，你不是最喜欢吃布丁了吗？’

兮兮抿唇，终究还是在温柔的眼神中拿回那份布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