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韶年 第20章 第 20 章

澜意早就猜到会有此场景，捏着绣帕拍门，焦急道：“曜纾公子，我有话跟你说。”

曜纾站在门的另一端，迟迟没有离开，也没搭理澜意。

他神情淡漠，又有一瞬间的恍惚，忽然伸出右手，紧紧握拳。

“曜纾公子，你在门后面吗？”澜意仍然不放弃，对不住曜纾的终归是她们，他一时不愿意见到她，也是应该的。

澜意接着道：“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门后的曜纾终于忍不住了，咬牙恨声道：“我与李澜舒再无瓜葛，如果你是为了她的事来找我，那我奉劝你一句，不要在不值得的人身上耗费时间和精力。”

“曜纾公子！我……”澜意心里跟油煎似的，不停地搓着手上的绣帕，但却不知该如何面对曜纾。

“李四姑娘，请回吧，从今以后你不要再来找我了。”门缝里传出曜纾冰冷的声音，顿了顿，他又说：“你若再来找我，下次我必搬离此处。”

曜纾的态度很是坚决，澜意听着，觉得他这番话并不是埋怨当年之事说的气话，而是出自真心。

澜意低声问暮云，“还要继续吗？”

暮云在来的路上，已经知道了澜意的计谋，自然也就知道了澜舒与曜纾的事。

她安抚道：“姑娘别灰心，当年的事对于曜纾公子来说，也是一道伤疤。如今您贸然去揭开，他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也是常态。”

暮云的话，既安抚了澜意心里的一点点失落，又给澜意壮了壮胆。

澜意眼神游离不定，最终看到门缝中的那月白色身影没有离去，她似笑非笑地点点头，“你说得对。”

重回到十六岁那年，因过得太久远，让她险些忘却了曜纾的性格。

曜纾最是嘴硬心软。

她想了想，前世澜舒病逝后没几个月，风头正盛的曜纾就离开了京城，从此杳无音讯。

或许，他想要守护的人，已不在京城了吧？

澜意清了清嗓子，道：“既然曜纾公子都如此说了，我也不好一直叨扰曜纾公子。我就直接把我要说的事跟曜纾公子说了吧，听不听，全在你。”

“当年是三姐对不住你，为了我们李家，被迫同南康侯世子成婚。”说到这，澜意也带有一些怨气，“婚后的情景，曜纾公子不去打听，也能从那些嘴碎的街坊邻居嘴里听到吧，那我便不做赘述了。我来，只是想问你一句，是否愿意与我三姐旧情复燃。”

话音刚落，澜意听到了一声嗤笑。

常年唱曲的人，连笑声都是那么得有腔调。

“李澜舒不是说要同我恩断义绝吗？如今你来问我，是否愿意与她旧情复燃，李四姑娘，说话可以说假话，但不能说可笑的话。”曜纾轻哼一声，“不需要我时，连说狠话都写在信上，托你来交给我，自己躲得远远的不敢出来。现如今需要我了，面都不跟我见，还麻烦你来找我。”

澜意从曜纾这话，听出了一丝别扭的心酸。

她的脑海里也回想出当日的决绝场面。

可是澜舒自始至终，没有出面，他是如何得知澜舒在不远处躲着的？

曜纾接下来的话才解了她的疑惑，“我与她相识多年，何尝不清楚她的本性？她若是真的放得下，又岂会来让你出面给我一个了断？那个傻姑娘，自己悄悄躲在墙边偷看，以为我没发现。”

“曜纾公子……”澜意果断接过曜纾的话，“看来你是愿意的。”

“愿意？”曜纾握拳砸向木门，“我在你们眼里，不过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而已。她李澜舒与蔡奎情感不和，就想起我来了？”

他也不再对澜意客套，“李澜意，你请回吧，从今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我与李澜舒已恩断义绝，相逢陌路。”

澜意知道事情还有转机，因回想起曜纾嘴硬心软的个性，她故意叹息一声：“那好吧，我走了。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来找曜纾公子了，免得让你厌倦烦闷。只是可怜了我三姐，丈夫偷偷养外室，自己无依无靠地在内宅受婆母冷嘲热讽，怀有身孕都被人设计陷害流产。”

澜意说罢真的要转身就走，看得暮云一愣，连忙扶住澜意的手臂，叫了一声姑娘。

暮云满是担忧，“真的走了吗？”

“怎么可能？”澜意摇头，退至门另一边狮子石像旁躲起来。

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才是关键。

果不其然，那一直紧闭的房门，在听到那句话时有了动静，立马被打开了。

“她的身子骨一向孱弱，小产伤身，这是要了她的半条命啊！”曜纾走出门门遥望，只见眼前的巷子里长街，除了他，再没看到别的身影。

他嘴上愤愤骂着，“李澜意，亏你还是李太师的孙女，耐性如此差，说两句话就走了，真没用！”

“你说谁没用呢？”澜意听到这里，缓缓站起身，扬声道。

曜纾心里微微惊讶，却难掩眼底透露出的那一丝喜色。

“你没走？”曜纾忙问。

澜意颇为得意洋洋，“事情未办成，我怎么可能真的走？再说了，我若走了，如何见得到某人急得面红耳赤的样子？”

曜纾皮肤白净，常年未沾染风霜，所以脸上有什么动静，旁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他一着急，面色就会涨红，迟迟消散不了。

澜意这时偏就不说话了，只等曜纾主动开口。

曜纾垂下眼皮，颇为不自在地问：“她，如何了？”

“你想知道？”曜纾都主动关心澜舒的近况了，澜意也就放心许多，想到方才曜纾的态度，为了出气，她便故意这么问曜纾，见曜纾轻声应了，她又道：“那你亲自去问三姐啊。”

暮云闻言，默默用绣帕虚掩着唇角，不让曜纾看出自己方才笑了。

曜纾则是呆滞住了，眨巴眨巴眼睛，问：“我如何去问？”

“我不知道啊。”澜意摊手，“要么翻墙，要么去南康侯府献艺，你自己选一个啊。”

这下子，轮到曜纾支支吾吾了。

“我……你……这……”五月里的天气，曜纾急得额头直冒汗，手心也热了起来。

看着曜纾这副模样，澜意望眼天色，太阳逐渐落山，她也是时候该回府去了。

她将一直戴在头上的帷帽放了下来，二人隔着帘子相望。

“好了，我跟你说实情吧。”澜意不了解前世的曜纾知不知道澜舒的情况，她只记得自己听闻澜舒死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当天晚上就见了红，没了第一个孩子。

为了不让自己的情绪被曜纾窥探出，她这才戴好了帷帽。

她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态，但还是在说话的语气方面漏了陷，“是蔡奎陷害三姐小产，为了给自己的外室花安和外室子腾位置，三姐和她的孩子，皆不能存活。”

曜纾等不及了，没让澜意把话说完，问：“你三姐如今怎么样了，还好吗？”

“我请了我师父亲自照料三姐的身体，她现而今已经好多了。只是……她在侯府一日，就会多一分危险。”澜意一直在观察曜纾的神色。

曜纾气得紧握拳头砸墙，“她就不能跟南康侯世子和离吗？”

很好，曜纾的反应是她喜闻乐见的。

澜意道：“仅和离，那我三姐也太亏了。”

曜纾不理解，“为何如此说？”

“蔡奎可以养外室，我三姐为何不可以？”澜意擦去眼角流下的泪珠，“我只问你，你愿不愿意当我三姐的外室？”

这话听起来比较刺激，让曜纾震惊不少，一时忘了答复。

“不然，我先前为何说，让你与我三姐旧情复燃？”澜意面色终于平静下来，“他是如何对待三姐的，我必数倍奉还。”

曜纾听得头昏脑热，一时情急，他答应了。

“好，我愿意。”他终归是抵不过曾经的情深似海，答应了澜意。

既如此，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得多了。

…

…

澜舒的生辰是六月初二，这段时日，澜意一直在打听花安的近况。

听到白蔻说花安在努力调理身子，澜意不由得夸赞了一句，“她是真的有毅力且坚强。如若她不是蔡奎的外室，我都打算真心与她交好。”

正在给澜意梳妆的拒霜气鼓鼓道：“姑娘夸她做什么啊，她跟蔡奎就是一丘之貉！”

澜意通过菱花镜，看到拒霜这副模样，扬唇一笑，“夸不夸她，都无关紧要了。”

拒霜不明所以，“姑娘，您这话何意啊？奴婢听不明白。”

低头整理床铺的暮云闻言，停下动作，回头轻声说：“姑娘这么说，自有姑娘的道理。”

拒霜看着暮云所在的方向，轻轻“哦”了一声。

“你只管给我梳妆，今日三姐生辰，我必要好好打扮一番，好给三姐长脸。”拒霜性子耿直，有时冲动不太稳重，这件事还未成，澜意不打算告诉她。

拒霜听到这句话，即刻有了动力，应声是，“奴婢肯定让姑娘艳压群芳。”

这句话说得一向寡言少语的白蔻都忍俊不禁，“姑娘又不是去宫里选秀，说什么艳压群芳呢？”

拒霜脸上一红，“我就说！”

“好了好了，眼瞅着快到时候了，等会儿澜诚就该催我了。”澜意也不忍心打断拒霜她们说笑，前世自李家倾覆后，她就再难见到此等场面了，所以格外珍惜。

今日，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办，所以不得不打断她们。

澜舒生辰，作为娘家人，李家的几位夫人姑娘都要出席。

杨夫人与江夫人一左一右搀扶罗老夫人下马车，沈夫人和孙夫人紧跟其后，澜清和沈念宁便带着澜意三姐妹走在最后面，一齐进了南康侯府。

男女不同席，随侍的护卫侍女也有自己该待的地方，不能随着主子进去赴宴，澜意淡淡瞥眼身后的人，跟着澜清走向前院厅房。

南康侯夫人面带喜色招待着李家的女眷，澜意则是对她身旁的澜舒莞尔一笑。

看到家人，澜舒心里止不住地高兴，她一一上前抱住澜意等人，道：“今日我生辰，你们可要好好陪我。”

澜清坐下来，笑道：“本就是来陪你的，不到天黑，我们还舍不得走呢。”

“是啊三姐，我可盼着这一日，好来和三姐相见。”澜诚接话道。

澜心忙小鸡啄米般点头。

姐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澜舒听了心里十分高兴，见澜意迟迟不说话，心生疑虑，问：“澜意，你怎么不说话？平常你见了我，必是有满腹的话要对我说，今日怎的一言不发了？”

澜清等人闻言望了过去，澜诚不解道：“是啊四姐，这不像你。”

“我有一礼要送给三姐，只不过……”澜意故意卖了个关子，接着道：“要三姐带我去你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