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韶年 第19章 第 19 章

澜意没有犹豫，满口答应，澜心便跟随两位姐姐一同去。

澜舒在出阁前，经常会带她出门游玩，有时还会去遇风馆听曲，不惜花重金也要听这位公子的曲子。

她那时年龄尚小，以为澜舒与曜纾公子相识，举止亲密些也无妨。直到上元节那日撞见曜纾亲自送澜舒回家，她才知道他们二人之间，早已暗生情愫。

十二岁的她不懂什么是情爱，只知道澜舒那日看到她，哭着跟她说：“澜意，我真的很喜欢曜纾，我这一辈子只想当他的妻子。可是……可是我的身后是李家，我也有婚约，我不能同他在一块儿了。”

澜意怔了怔，“三姐……”

澜舒心里委屈，上前抱住澜意，将头埋在澜意的肩膀上，颤声道：“是我对不住他，今日的事，你只当从未看见过吧，我与他，注定是有缘无分。”

“三姐，你很喜欢他吗？”澜意鼻尖酸涩，问。

澜舒毫不犹豫点头，双手撑着澜意的肩膀与她对视，道：“我很喜欢他。但我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我不能让父亲在九泉之下被污蔑成背信弃义之人，我必须嫁给蔡奎，哪怕我心里没有他，我也要成为他的妻子。”

后面的对话，澜意再也回想不起来了。

前世自澜舒病逝，曜纾公子便离开了京城，她已经好几年没听到这个名字了，所以在听到“曜纾”二字时，有那么一瞬的恍惚，同时也想起了一些往事。

曜纾模样清俊，身着一袭月白色长袍，半低着头弹奏古筝，唱着近来京城流行的小曲。

澜意没心情听曜纾唱曲，她脑子里藏着太多的事，让她无法静下心来。

“我头有些昏，先回去了。”太阳正毒辣，照得澜意眼皮昏昏沉沉。

澜心上前扶着澜意的手，关切道：“四姐，我陪你回去。”

澜诚也不再盯着曜纾看，作势要扶澜意，被澜意制止了，“你们接着玩，别担心我，我回去歇息片刻就好了。”

澜诚与澜心应声好，目送澜意等人远去。

澜诚心特别大，澜意说自己没事，那她便不再担心了，加上不知道曜纾与澜舒的关系，没多久便沉醉在这样的歌声里，喃喃道：“若我能遇见这样风度翩翩的公子就好了……”

澜心呆呆看她一眼，刚想说话，又听到之前那个男声，嘲讽道：“就你这样的，啧，也配？”

澜诚即刻换了脸色，变得凶狠起来。

“谁在说话？”澜诚怒道。

“不止脾气差，记性还不好。”徐瑾容缓缓走至澜诚面前，与她仅隔一步之遥。

澜诚紧握拳头，“你忘了那日的教训了吗？”

澜心吓得扑上澜诚的手臂，劝道：“算了，五姐，算了！”

“同样是姐妹，你的脾气竟没你妹妹一半好！”徐瑾容心里后怕，默默退后一步，只敢在嘴皮子上面耍功夫。

“今日出门没看黄历，真是倒霉。”澜诚懒得搭理徐瑾容，牵上澜心的手，道：“四姐回去了，我们也走！”

…

…

澜意才刚走出人群，就遇见了祁宥。

祁宥很是意外，“李姑娘，没想到在这能遇见你。”

澜意点头，和他并肩走在一起。

“要不——”祁宥刚想提议，邀她一起游湖，见澜意面色疲惫，他焦急问：“你怎么了？面色这样的白，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如果有事，你可不可以跟我说，只要我能帮得上忙，我必帮你。”

澜意实在乏力，也不想麻烦祁宥，含糊道：“我就是没休息好，回去休息几日精神就好了。”

祁宥不信，他脑海里飞快回想这些时日澜意跟他说过的话，“是不是跟蔡奎的外室有关？”

澜意脚步一顿，认真回想自己有没有跟祁宥说这些，慢慢抬起头来与他对视，见他眼底里满是关切，她便不疑有他，应了一声是。

“见你如此愁眉不展，想必此事有些棘手吧？”祁宥试探性地问一句。

澜意的确微微蹙眉，她只是在想，该如何跟澜舒说这件事。

既然祁宥知道了，那她便问问祁宥的看法吧。

“蔡奎的外室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原本还有一个孩子的，只可惜小产了。”澜意往前走着，一排排的垂柳树长在湖边，放眼望去尽是绿树成荫，她顿了顿，道：“我三姐当初为了怀上一个孩子，废了千辛万苦，不知喝了多少偏方才怀上，却被蔡奎设计流产了。”

澜意语气十分平静，眼神却冷得渗人，恨不得变为一把锋利的刀子，在蔡奎身上滚好几下。

祁宥左手砸右手，气得直咬牙。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真是猪狗不如。”祁宥气得火冒三丈，“若我是你三姐，非得狠狠地打蔡奎一顿，这才出气。”

想是祁宥提到了“打”这个字眼，让澜意有了主意，“你说得不错，是该狠狠打他一顿才是。”

“不过——”澜意还是要问过澜舒的意见，“要看三姐如何想。”

说一千道一万，这是澜舒的事，她只能提供办法，不能为澜舒做决定。

“你三姐为何愿意替蔡奎生孩子，难道她心里有蔡奎？”祁宥不甚理解，他只知道，一个女子，只会为心爱的男人生孩子。

“当然没有！”澜意果断摇头，“她想怀孕生子，只不过是为了巩固自己在南康侯府的地位，不让大伯母担心罢了。”

祁宥眉头轻挑，“所以，你三姐是有心爱的男人了？”

澜意瞳孔猛然张大，她只是否认澜舒心悦蔡奎，祁宥便直接猜出澜舒有心悦之人。

“是。”祁宥都如此问了，澜意便承认。

“那么此事就好办多久。”祁宥双手环抱在胸前，“我是男人，知道怎样的做法，既能伤了这个男人的根本，也能诛了他的心。现在，就看你三姐是愿意和离归家，还是做一个当家主母。”

澜意毕竟不是澜舒，她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如何做想的。

“你有什么办法？”澜意问。

祁宥再次挑眉，眼里带着笑意，勾了勾手指头示意澜意走近几步。

澜意照做，只见他弯下腰来，俯身凑近她的耳畔，低语了几句。

澜意豁然开朗，听到最后眉眼弯弯，带着浅浅的笑，赞许道：“你说得没错，这样的方法，也就只有你们男人想得到。”

因祁宥这个想法，她又想到了别的。

要想让一个人痛苦不堪，除去皮肉上的折磨，更难受的是诛心。

澜意勾了勾唇角，让祁宥附耳过来，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两人说完话，相视一笑。

…

…

“你今天怎么魂不守舍的呢？”窈姨放下手中的医书，看着拿着艾草发呆的澜意，道：“白术和苍术你都能认错，若说你心里没事，我是第一个不信。”

澜意瞳孔微微长大，放下艾草。

“我在想一件事情。”澜意如实道。

“是不是跟蔡奎有关？”窈姨一边说，一边坐在澜意对面，迎着澜意不解的目光，她笑着整理竹筛上的艾草，道：“祁宥都跟我说了，你最近在因为这件事烦心。不过我也知道，你们二人互相商量出对策了，我想不通，你为何还愁眉不展。”

澜意叹口气，摇头道：“我想去找一个人，但……我又害怕找他。”

她的计划里，有让曜纾与澜舒旧情复燃的想法，只不过，她要在他们中间搭一座桥，让曜纾与澜舒相见。

怕就怕，曜纾心中有怨。

窈姨听了澜意的话倒觉得有趣，道：“哎呦呵，这个世上还会有李四姑娘害怕找的人啊？你为了找到我，都敢带着几个护卫侍女上山，也不怕遇到歹人和猛兽，难道还怕这个不成？”

和澜意相处了这么些时日，窈姨从不好奇澜意出身如何，更不想问澜意的名字，所以她只知澜意姓李，在家中行四。

澜意也不是张扬的性子，出门在外，若非重要时刻，她绝不会说出自己的家世。她不希望外人因她的家世优待她，也不希望外人因嫉妒李家的荣耀而暗中针对她。

她只希望遇到真心待她好的人，比如窈姨。

所以窈姨很是了解她，知道她并不是真的怕。

她心里更多的是惭愧，一股脑儿扑在圆桌上，嘟囔嘴道：“终归是三姐对不住他，我害怕我找到了他，他会因为我而想起往事，从而欺负三姐。”

“什么往事？”窈姨不是好奇，她一下就能猜出，“怕是男女之情吧？”

“什么事都瞒不过师父。”澜意讪讪，“我三姐和蔡奎是幼时定下的婚约，彼此没见过里面，所以没有感情。她出阁前不爱拘束，时常带着我出去听曲看戏，结识了一个名伶，并与他产生情愫。只可惜……”

“只可惜她不能违背父母之命，被迫与那名男子恩断义绝？”窈姨好歹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见澜意说到最后支支吾吾的，自己就替澜意接上了。

澜意应声是，“所以我不敢去找他。”

这样窈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既不敢，那你为何要去？”

“我知道，三姐这些年一直放不下他，既然蔡奎可以找外室背叛三姐，那三姐也可以与他旧情复燃。”澜意解释道，“只是我怕他怨恨三姐……”

窈姨听了紧皱眉头，站起身来去不远处的坛子里打酒，将黑布扯下，一边喝酒一边说：“你们这些年轻人，我是搞不懂了。你怕这些做什么啊？你只要亲自去见见他，问一问不就知道了吗？”

一个多月的师徒情谊，让窈姨敢于露自己的伤疤给澜意看，但她心里又怕吓着澜意，所以每回都是趁澜意不注意的时候去饮酒。

澜意直起身子，认真思量。

“那我便去找他问一问。”良久，澜意回道。

窈姨赞许地点点头，“这才是我窈真的徒弟，区区小事，不足为惧。等过了正午阳光毒辣的时候，你便下山去，直接找到那个人，跟他提及此事。”

澜意的确照做了，她只带了暮云一个人，去往曜纾在京中的私宅。

曜纾一见是她，毫不犹豫将门关上，发出重重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