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望和生气了,生气了的后果就是谢知微要看的书从每天十页变成了每天二十页。天知道里边文字那么多,二十页到底是个怎样的概念。
谢知微被这个打击整懵了,整个人都奄了下来。尚言归跑来找她的时候,她都无力地摆了摆手,“今天不出去了,二十页啊,我得看到什么时候。”
尚言归捂嘴偷笑,她转身就跑,回了自己院子抱着自己的书又跑了过来,“知微姐姐,我和你一起看书。”
谢知微打量了一下自己房间,也没地方给两个人看书用,而且这里人多口杂,她还是认命地起身,牵起尚言归的手,“走吧,去你院子里看。”
“好哦。”
正接待完一个应聘西席的男子,赵望和走过来就看到在庭院里,两人围着炉火坐着,尚言归端正地坐在书桌前,认真地描绘临摹大家的字帖,而赵知微则歪着身体坐在凳子里,手里捧着本书,把人脸都给捂住了。
赵望和静静地看了片刻,这才离开,对甘琳说道:“这种哗世取宠的人下次就不要放进来。”她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本宫写几道试题,先看他们应试结果进行初步筛选。”
总不能为了请个西席,把时间都耗在这些钓名沽誉之辈身上。
“是。”
到了去尚府的日子,这一日尚言归很是高兴,练完武之后回去挑了半天的衣裙。
谢知微是最先准备好的,横竖她只是个亲兵,穿着利落的胡服是最适合的,所以她早早就来到了赵望和的院子里等候。
赵望和今日穿得比较闲适,她最后抿了一下唇脂,这才走出来,“走吧。”
两人走至尚言归的院子里,她还在挑着衣裙,见着两人,她高兴地问道:“阿娘,知微姐姐,你们说这件,还是这件好?”
谢知微眼里看着都没什么区别,随便一指,“这件好看。”
明明两人相处时间其实并不算多,但赵望和就是能知道,谢知微是什么性格,她知道她在敷衍,却不觉得生气,反倒是认真地点了点头,“这件是不错。”
实际上,赵望和也不是个纠结这点小事的人,她能懂小女孩的爱美之心,却又觉得自己女儿这样养在府中,养在这武夷城,着实小气了些。
尚言归抱着衣裙喜滋滋地让宫女给她更换上,赵望和对她说道:“我们在外边等你。”
“好哦。”
赵望和和谢知微走到了外边去,深秋的武夷城相对于郸州来说,已经是冬日了,寒风凛冽,枝头的梅花争先冒出了花苞。
赵望和突然问道:“把言归带去郸州,你觉得如何?”
谢知微下意识就说道:“应该带不了吧?”
赵望和转头去看谢知微,“为何?”
谢知微被她深邃的眼睛看得有些头皮发麻,但还是实诚地说道:“陛下应该不会让你把公主带过去,甚至说,不会允许公主离开这武夷城。”
谢知微抬头去看天,没有太阳的天空总显阴沉,看不出薄厚的云层带着灰色,给这个世界抹上一层阴霾,“陛下如今着急你的婚事,又何尝不是在忌惮你?公主留在武夷,是他掌控你的手段,这一点,殿下应该很清楚才是。”
赵望和看着谢知微的眼神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片刻后,她轻声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本宫能猜得到,怎么谢念就猜不到呢?”
在赵望和的视线中,谢知微的眼睫毛下意识地颤抖,她喉结滚动了一下,转过头来看着赵望和,眼眸里有些震惊和不敢相信。
“殿下此话……何意?”
赵望和垂下眼眸,视线落在谢知微隐藏在背后的双手上,她似乎透过身体看到了对方紧攥的拳头,她道:“本宫遭受到了自己君主的猜忌,你说,谢念为何就没有想过,她也被她的君主所忌惮呢?”
谢知微眼眸剧烈颤抖,她用着全身的力气才能克制自己身体的颤抖,背脊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她艰难而苦涩地开口:“殿下……和谢将军认识吗?”
“嗯。”
谢知微什么都说不出来,她觉得自己的喉咙都被封住了,黏糊得张开嘴巴来却发不出声音,君主所忌惮……怎么会?怎么会呢?
她远离朝廷,一心只为边境平和,从未有过二心的自己,怎么会被君主忌惮?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放在赵望和身上谢知微看得真切的事实,一旦放在自己身上,就只觉一切都没有道理,它是如此的荒诞,根本就是一派胡言。
她从来都不敢想,为何三**马能够同时出现在天堑谷。哪怕她知道,必然是三国合作的结果,可天堑谷严格来说并不是必经之地,他们为何能够如此巧妙地就守在那个地方?
这不可能!
就在此时,尚言归出来了,她高兴地说道:“阿娘,知微姐姐,走吧。”
谢知微勉强从赵望和的话里回过神来,却见赵望和对她说道:“谢知微,你觉得谢念是个聪明的人吗?”
谢知微恢复了镇定,哪怕心里乱糟糟的,可这些思绪都被她压了下来,道:“谢将军被称之为明国战神,不可能不聪明吧?”
赵望和却说道:“本宫倒觉得她太蠢了,机灵劲儿永远用不到对的地方。”
尚言归有些惊讶于自己母亲会说出这样的评语,“阿娘……谢念阿姨不是你好朋友吗?”
赵望和摸了摸尚言归的头,“是,正是因为她是我的好友,所以这些话只能是我来说。”
谢知微抿着唇倔犟地侧过脸去不看赵望和,但赵望和的声音还是传达到了她耳中,“言归,一定要给自己留后路,所谓君臣,本就是一场稍不留意就会人头落地的博弈。”
尚言归似懂非懂,赵望和停止了这个话题,“走吧,该去尚府了。”
母女二人坐进了马车之中,谢知微骑马跟在一旁,脑海里还在回想着赵望和方才说的话。一个是她所指的自己的死与裕安帝有关,一个则是她为何会在自己面前突然提起谢念?
她是对自己起了怀疑吗?但魂穿这样诡异的事情,根本就不会有人想得到的,不是吗?
她只是顺口提及了谢念吗?难道自己的死真的和裕安帝有关吗?不可能,陛下对自己恩重如山,当年若非陛下首肯启用自己接任谢家军,也根本没有自己的一切。
谢家军是为帝国而生,是帝国杀戮的尖刀,为何要猜忌忌惮这一把刀?她从不结党营私,为了减少君臣之间可能产生的猜忌,她连往日的同窗好友都全都没有了联系。她只有军队,只有君主和百姓,她还只是个女子,一个没有婚育的女子。
她对皇权是绝对没有沾惹的可能,不是吗?
一滴泪从谢知微的眼睛里流了出来,滴在了谢知微的手臂上。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流泪了,她连忙抬起头来,故作不经意地抹去眼角的眼泪。
这一定是个误会,赵望和又怎会有自己清楚?
说服了自己之后的谢知微,可见的整个人变得沉默了下来,不再是之前嬉皮笑脸的模样。她就像是一个隐形的人,跟在母女身后,没有分毫存在感。
赵望和的车马一到,尚府除了老祖宗,其余女眷都出来了。领头的自然是这次的宴会发起人,尚家二房的二儿媳尚陈氏,她带领着自己一双儿女站在最前面。
赵望和带着尚言归下车时,他们纷纷行礼,“见过长公主、公主殿下。”
赵望和抬眸去看尚陈氏,说来她已经好些年没有见过她了,以前还较为圆润的脸盘,如今变得消瘦了下来,让她那张脸越加尖酸刻薄了起来。
尚府的老爷子戎马出身,以前与先皇一同打过天下,地位都是战马上抢下来的。也正是因为全家都上了战场的缘故,导致还活着的儿子就只剩一嫡一庶两个,也就是如今的大房和二房。
老爷子去世,兵权自然是落在了大房尚武峰的手中。可能是因为在战争中受了伤,导致尚武峰子嗣艰难,侍妾无数,可就是怀不上孩子,最后他吃了无数的药,才勉强有了尚岂容一个儿子,另外还有个侍妾生的女儿。万幸儿子身体健康,自小就喜欢舞枪弄棒的,尚武峰也算是心满意足,兵权自然就给到了尚岂容手中。
尚岂容,也就是赵望和的驸马。
如今尚家大房尚武峰、尚岂容都已去世,尚岂容前妻留下的嫡子也意外身亡,而今算得上大房嫡支血脉的,只有尚言归一人。倒是二房人员充沛,尚岂容的祖母,也就是尚言归的曾祖母也还在世,现在由二房在供养着。
尚陈氏面对着赵望和显然是有些气短的,目光略有些闪躲,也不知道她明明如此害怕又要请自己来的原因是什么。赵望和脑子里快速闪过如今尚家的光景,嘴里说着:“既是赏花宴,无需这般多礼。”
尚言归比之之前,显而易见要活泼得多,她快步走到了小姐妹尚雯楚跟前,在她跟前转了一个圈,问道:“雯楚姐姐,言归这身衣衫好看吗?”
尚雯楚看上去约莫十岁出头,她看着尚言归这身华贵的衣衫,本该纯净的眼眸闪过一丝嫉妒,被谢知微恰好捕捉到了。
尚雯楚说道:“言归妹妹无论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谢知微留了个心眼,她也不是瞎子,明显能看出来,赵望和对尚家并无什么好感,尚家中人对她也是畏怯多过熟稔。
除开尚家中人,还有不少别府的贵人娘子,众人簇拥着母女俩一同往后院走去。谢知微全然被挤到了一旁,她也没有在意,找寻着最佳勘测的地方,尽量保证母女二人都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
不得不说,京中贵人对于花草的伺候向来都是十分上心的,这天气寒冷得不少体弱的小娘子都捧上了汤婆子,而菊花却被温养至今才绽放。
“看这朵墨菊,黑里透红,养得可真好啊。”
“我倒更喜欢这朵紫菊,如今这个时节还能存活开出花来,可见是花了大功夫的。”
谢知微顺着她们议论的看去,虽然颜色有些不一样,但在她的眼中,都是花,和路边的野花也没什么大区别。
果然赏花宴什么的就是无聊。
赵望和的驸马尚岂容,娶她的时候是娶继室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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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第六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