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望和缓过了一口气,这才对黄呈绪说道:“谢谢你,黄大人。”
黄呈绪只是摇了摇头,他见赵望和准备离开,便忍不住问了一句,“其实,陛下也是关心你,若是有适合的人,殿下不妨考虑一下。”
赵望和脚步停顿了一下,她回过头来看着黄呈绪,平静地问道:“如何才是适合?”
黄呈绪上前了一步,“一个愿意接受真实的你的人,愿意为你遮风挡雨,不为你的权势而动心的人。”
赵望和轻笑一声,“然后呢?从此以后洗手作羹汤,相夫教子是么?”
黄呈绪神色复杂,“至少安稳,天塌下来了,有他在背后撑着。你过得太苦了,这些年你一介弱女子承受得太多了。”
赵望和看着他,问道:“你是认真的吗?”
“是。”
赵望和微有失望地摇了摇头,她退后一步,看向黄呈绪的目光不再带有半分温情,“天塌了,本宫自会撑着,何须别人?黄大人,止步吧。”
宫宴已到了尾声,赵望和不再停留,不过在经过秦关崇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似笑非笑地对他说道:“秦大人,准备好了议和条款了吗?明日,本宫期待与贵国的洽谈。”
秦关崇差点把手中的酒杯给捏碎了。
赵望和带着谢知微出了宫,她第一时间进了马车,声音掩不住的有些疲惫,“回府。”
谢知微来时是与赵望和一起坐着马车来的,此时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掀开了车帘坐了进去。
赵望和的座驾是亲王级别,不仅宽敞,马车里还时常备着炉子烧着水。谢知微知道赵望和喝了不少酒,上了马车之后,她自觉地为赵望和泡茶。
“殿下,喝杯茶解解酒。”
赵望和睁开眼睛,脸颊嫣红的她拿起茶杯抿了一口,便端着茶杯放在唇边,走神了起来。
谢知微鲜有见到这样的赵望和,心情有一些复杂,缓声问道:“像今日宫宴这样的事情,常有?”
她虽然没有明说,但赵望和却听出来了她指的是什么,她把那口茶水给抿完之后,才说道:“陛下着急于本宫的婚事。”
谢知微虽然当时对着黄呈绪一番评头论足,但她是真没往这边想,当时的她单纯就是觉得因为赵望和过于美艳,才会招蜂引蝶。却不曾想,原来还有这一层因素。
赵望和轻笑一声,眉眼冷淡得眼前的人似乎都变得不真实了起来,“兵权在手,位高权重,盛宠不衰,本宫就是那块香饽饽的肉,是谁都想咬上一口。”
谢知微却想到了另一层,嫁人之后呢?兵权是归于赵望和,还是归于她的夫家,抑或说,新启帝可以直接把兵权要回去了呢?
都说赵望和盛宠不衰,谢知微却觉得是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鼾睡。
谢知微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能静静地为赵望和倒茶。
赵望和也不欲再多说,闭上眼睛之际,才缓缓说道:“下次带言归出去,多带几个人手。”
谢知微自然联想到宫宴最后,赵望和曾对秦关崇说过些什么,“好。”
赵望和的嘱咐显然不是无的放矢,因为第二日与明国的谈判,她面对着明国使臣提出的议和条款尽数推翻。
只见她只看了一眼,就把那份条款给合上了,她平静地把折子推了回去,十指相扣搭在桌面上,目光一直看着秦关崇,红唇轻启,“向我国称臣,每年进贡,另赔款黄金万两,白银百万两,郸、昌二州归于我国。”
“欺人太甚!”
“荒唐!”
就连秦关崇在内,都是禁不住猛地拍桌站了起来,气得满脸通红,呼吸急促,好似下一刻就能喘不过气晕厥过去。
别说是秦光崇了,就连随同赵望和一起谈判的大鸿胪尤君弄都是一脸诧异地看向她。
漫天叫价当然知道,可到底没人试过这般开条件的,在历朝历代里边,都没有试过,不怪秦关崇失态,这换谁都会失态。
赵望和微微挑了挑眉,“怎么?想把两州要回去?可以啊,别的条件不变,只是赔款增加至黄金三万两,白银三百万两,一万两黄金和百万两白银换一州,怎么算都不亏吧?”
秦光崇气得往后跌坐下来,他只觉得心脏突突地跳,跳得头都开始痛了起来,“不可能!长公主这是不打算议和了?”
赵望和诧异地反问:“怎么会?若是不打算议和,本宫为何要停下进攻的步调?秦大人,你说对吧?”
秦光崇死死地捏住拳头,“黄金三万两,白银三百万两,长公主以为这都是路边捡的石头吗?长公主就不怕鱼死网破吗?”
赵望和“哦?”了一声,她往后一靠,平静得让人害怕,“不知道秦大人是打算如何鱼死网破?”
她嗤笑一声,“靠现在散落在全国各地的谢家军吗?”
这话过于歹毒以至于坐在赵望和下首的尤君弄都忍不住嗤笑出声,眼见几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连连摆手,“你们继续,本官只是个旁听的。”
秦关崇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再度站起身来,“看来殿下是无心议和了,我们走!”
明国使团气冲冲地甩袖走了。
半点没使上劲的尤君弄虚心地向赵望和请教,“殿下,您看接下来该怎么做?”
赵望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搭在扶手上,“明国现在不敢跟我们开战,游民一直虎视眈眈,还多处民乱,他若敢把兵力抽调过来,无论是游民还是胡国都足以让他吃一壶。”
赵望和起身,道:“先晾他们几日,到时候再谈。”
“是。”
于是乎,本应该忙于谈判的赵望和闲了下来。
谢知微发现她闲下来表现在,在尚言归早上习武的时候,她也有时间跟过来了。
谢知微见着换上了窄袖武服的赵望和,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天,嘀咕了一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
赵望和看向谢知微的神色带着看不懂的深邃,她静静地看着谢知微打趣自己,余光中尚言归在捂嘴偷笑,她说道:“让本宫看看,扬言要教公主武功的某人,到底有几分几两。”
谢知微扬眉,“怎么?殿下要和我比划比划?”
“本宫不和你比划,自取其辱的事情,本宫不干。你是如何教导公主的,就如何教本宫。”
谢知微立刻就来了兴趣了,这让她想起在书院时候的事情,“殿下可当真?”
尚言归也是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母亲,“阿娘,这是真的吗?”
赵望和含笑对尚言归点了点头,“真的。”
说罢她略带挑衅地看向谢知微,“怎么?还是说你不敢?”
谢知微直接嗤笑一声,“笑话?还有我怕的事情?既然殿下盛情邀请,那卑下就却之不恭了。”
嘴里这样说着,眉宇却显然全是兴奋,好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赵望和就看着这样的谢知微,良久,轻轻一笑。
赵望和满打满算,也只有在书院那五年才有练武,时间不算长,也只有早上那点时间,所以算下来,和尚言归水平确实差不了多少,她有的是谋略和锻炼出来的力气,可基础水平,也就这样。
谢知微本就是在给尚言归打基础,顺带见赵望和这般配合,也是有意教她几个杀人的诀窍。这个岁数想要成为武林高手是不可能的了,只有必杀技配合着出其不意,一击必中,对她才有用处。
谢知微让尚言归在一旁练习劈砍的基本功,对赵望和却扔给了她一把剑来,“你把你会的,都使出来。”
赵望和接过剑来,见谢知微双手负背不打算用武器,也不再等待,直奔她而去。
谢知微没有出手,全靠身法进行闪躲,偶尔避不开的攻击,她便用脚来抵挡,饶是如此,赵望和也还是没法近谢知微的身,她所做的一切好似都是无用功。
尚言归都在一旁偷偷看呆了,见着自己母亲出了一层薄汗,自然就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和谢知微过招也是这般,忍不住捂嘴偷笑了起来。
原来阿娘和自己一样呢。
谢知微声音微冷,“尚言归,给我练起来。”
尚言归打了个激灵,连忙再度举起手中的剑来,重复着索然无味的劈砍动作。
最后一下,是谢知微错过身来伸手握住了赵望和的手背,稍一用力,就轻松把赵望和的剑给卸了下来,她转了身,皱起眉头来,显然,赵望和这些年来没有一点进步还是让她有些不满意。
只是她尚未说话,只觉有影子袭来,她下意识就是后抬腿,同时身体一侧,手往下一擒,果不其然握住了赵望和的手腕,她嘿嘿一笑,“我就猜你要用这招。”
话才说完,谢知微才觉不对,惊诧地抬头去看赵望和。
赵望和却好似有些不满地皱起了眉头,问:“你怎知本宫会这样做?”
谢知微见她面色无异,心下微松,笑道:“直觉。”
她松开赵望和的手,不怀好意地笑道:“我心里有数了,殿下,做好准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