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望和妹妹,你搭理一下我嘛。”
“望和妹妹,我们去游湖好不好?这有个西湖,好看的。”
“妹妹,好妹妹,你能不能跟师母说你想吃蟹粉狮子头,我好久没吃了。我跟你说,师母做这个菜,一绝,太好吃了。”
赵望和被谢念说得脑子嗡嗡作响,她已经很努力地忽略她了,可她还是会凑上来,自己不理她,她还会硬把脑袋塞在自己跟前,赵望和从未见过这么没有分寸的人,她知晓自己在百川书院要低调,所以她很努力不惹事,可事儿来惹她,又该如何?
在乾定城里,赵望和从未试过被人这般靠近,要知道以她质子的身份,胡国为了面子也不可能在吃住方面亏待了她,所以出入的都是达官贵人的场所,平民就不敢接近。而胡国官宦子弟对自己,要么就是疏远漠视,要么就是讥笑嘲讽。
赵望和第一次遇到谢念这种纯粹的接近。
不得不说,真的很烦。
赵望和再好的脾气都被磨得满肚子气,又见她下了学堂就往这边跑来,赵望和掉头就走。
谢念一看,连忙追上去,“哎,妹妹,你别走啊!”
赵望和满脑子都是被追上了又要听她念叨了,小脸几乎都被吓白了,往日的从容镇定都短暂地被抛到了脑后,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份,脚步从快步走变成了快步跑,最后变成了狂奔。
谢念一看还得了,当下也就撒开腿跑了起来,在赵望和后边哈哈大笑,“妹妹你逃不掉的,你肯定没我跑得快。”
赵望和这一听还有点不服气,都是十岁的年纪,怎么就一口咬定自己跑不过她呢?当下她就卯足了力气往前跑。
但是谢念自小习武,就连到百川书院读书,都带了师父过来,别看她年纪小,身手、耐力已然不差了。她还故意逗赵望和玩儿,跑了半圈才猛然加速追上了。
赵望和已经跑得气喘吁吁了,被拉住的时候回头一看,谢念气不喘心不跳的,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十岁的年纪,再成熟也真的很难做到面不改色,当下就有些羞恼地推了谢念一把,“你在耍我!”
谢念被推了这一把,完全不恼,她还觉得小脸红红的赵望和好看呢。她嘿嘿笑着,道:“我很小就开始练武啦,妹妹你一看就没怎么锻炼过,这样不行,要练起来,才跑得快。”
赵望和平缓了一下心情,瞪了她一眼,转头走。
谢念跟在后边,“妹妹妹妹,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练武呀,我师父很厉害的。叫杨黎,我听山长说你是从乾定城来的,那你有没有听过杨黎这个名字呀?”
赵望和脚步一下子就停顿了一下,她回过头来问道:“你说你师父叫杨黎?乾定杨黎?”
谢念眼见要撞上去了,双腿一个施力夹紧,身体绷直了愣是没往前半步,这才说道:“妹妹你听过杨黎的名字对不对?”
赵望和有些惊奇地打量着谢念,道:“杨黎,曾被称为胡国最出色的兵家天才,但几年前,就听闻他消失了。”
谢念道:“因为他不在胡国了呀,他去了我们明国。”
赵望和若有所思,又听得谢念说道:“你看你就跑了这么小段路就气喘吁吁的,真的要多练呀,别犹豫了,跟我师父练武呀,我就住在山脚下的别院里,怎么样?”
赵望和小脸恢复了平静,“不怎么样。”
谢念不放弃,追在身边,“为什么呀?练武多好呀,有人欺负你,当场就可以打回去!”
赵望和道:“我不出书院。”
谢念不明所以,“为什么不出书院?书院就这么点大,那多无聊啊,而且你还不跟我们一起读书,女孩子就是麻烦,幸好我……”
话说了一半,谢念及时收住了,她含糊了一句,然后问道:“哎呀,那你不出书院,我来教你就好了。”
谢念突然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很棒,胸脯一挺,拍得啪啪响,“对,我可以教你!”
赵望和却注意到了她先前没说完的话,转过头来看着她,问道:“幸好你什么?”
谢念眼睛一转,说道:“幸好我是男的呀!”
赵望和打量了谢念一把,但十岁的孩子正是雌雄难辨的年纪,她也很难从这里看出端倪,所以赵望和并没有看出不对来,“你也说了你是男的,男女七岁不同席,你离我远点。”
谢念浑不在意,“那我就是女的。”
赵望和都被气笑了,转头就走,再搭理她自己就是小狗。
谢念浑然不在意,反倒是让赵望和学武这件事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一天天的就往后院里边跑,见着赵望和的时候就要问你要不要拜我为师。
赵望和被烦到不行,终于忍不住了,跟她说道:“你想当我师父,你看看山长愿不愿意。”
谢念乖巧闭嘴了,然后她又想出了另一个法子,她就每天都到后院里,在赵望和必经之地打拳练拳。
还别说,谢念师从杨黎,大伯又是大将军,她年幼时期就有这两个人教导,以至于她哪怕只是在打拳,招式什么的却也能看出点厉害来。
赵望和烦她,又觉得她认真打拳的样子似乎在发光,忍不住就停下脚步去看。
谢念这皮猴,平时都是嘻嘻哈哈不正经的样子,但是打起拳来,小脸紧绷,眼神坚毅,一板一眼的,拳脚带风,好不飒爽。
她打完了一套拳,最后收拳,赵望和意识到了点儿什么,立刻就要转身就走,果不其然就听到谢念笑嘻嘻地问道:“望和妹妹,和我一起练拳啊。”
许是赵望和也知有点拳脚功夫在身上总归是好事,也许是因为方才的谢念着实有些好看,更也许是因为,山长从来不拦谢念跑到后院来,知道这是被默许的,她总不能拂山长的面子要把她赶出去。
赵望和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对她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妹妹而不是你是弟弟呢?”
谢念坚决地摇头,“不可能,我今年十岁,你也十岁。我是年头生的,你呢,你什么时候生的?”
赵望和心里叹息了一口气,又觉自己为什么非要开这个口,如果自己不把出生时间告诉她,她恐怕又要纠缠了,赵望和认命地说道:“我是十月生的。”
谢念眼神一亮,“那不就是下个月的事情?你生辰是哪天?到时候我给你过生辰。”
赵望和平静地说道:“我不过生辰。”
“那不行,十月生辰呢,马上就要长大了,一定要过。”谢念立马丢弃了要抓赵望和学武的事情,缠上去问道:“告诉我你生辰是几时?”
赵望和不得不转移了话题,“你不是要教我学武吗?说话算不算数?”
谢念立刻兴奋地问道:“那你要拜我为师吗?”
“那不学了。”
赵望和转身就走,谢念立刻堵在了她跟前,“不拜就不拜,那明日卯时三刻我来找你,你可不能食言啊。”
“好。”
赵望和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既然答应了要练武,她就不会找借口。不过,就谢念而言,她也是个孩子,虽然给赵望和做了计划,但是她是以自身出发,以至于套在赵望和身上,其实并没有那么的适用。
就这样练了五天,赵望和依旧是没能跟上谢念所说的程度,别说教人的谢念了,就算是赵望和,也一时怀疑起自己来。
还是何澜止发现了问题,他见两小只又在那里练了,没好气地叫停两个人,冲谢念道:“你都已经练了好几年武功了,拿你现在这套来教阿和,她怎么学?”
他说完谢念,便温和了神色对赵望和说道:“阿和,如今你年纪也不小了,很难练成谢念这个样子,但是练一练强身健体,老夫还是很赞同的。”
谢念脚尖打着转,有些不服气,道:“阿和聪明,怎么就追不上呢?”
何澜止道:“聪明与学武有必然的关系吗?行了,这是你师父交给你的。”
何澜止拿出一卷信件来,递给了谢念,谢念打开一看,杨黎在上边说了针对赵望和这种情况,应该做些什么训练。谢念一下子就看懂了,虽然有些不情愿,觉得学了这些还不够,但这是师父提出来的,她也不敢反驳。
“好吧,山长,我知道了。”
何澜止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量力而行,知道了吧?”
“是,山长。”
就这样又过了半个月,赵望和的学武逐渐进入了佳境,两人也从谢念的死缠烂打变成了两人有说有笑。
赵望和在谢念跟前,再也绷不住那张冷脸了,着实是因为这个人脸皮太厚,赵望和招架不住。
这一日赵望和从丰玉琼处上完学,正欲回去,然后被丰玉琼叫住了。丰玉琼给了一篇文章她,说道:“试试从另一个角度来解这篇文章。”
赵望和乖巧地应道:“是。”
这一写,就写了将近一个时辰。她走回属于自己的院子时,还未靠近就听到了院子里传来谢念压低的声音。
“胖子,你快点呀,待会她就回来了。”
有一个少年为难地问道:“谢念,我们这样不经允许进来,会被打死的吧?”
“哎呀,甘琳不是知道我们在嘛,她知道就是阿和知道了。”
另一把少年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分明是你强行闯进来的,还把那姑娘给骗走了……”
谢念理直气壮地说道:“胡说,我只是礼貌地和她沟通了一下并让她出去了一趟而已。”
又有一道少年声音凉凉地说道:“是啊,骗人家说她小姐跟一个陌生男子出了书院,待会她找不到小姐该急哭了。”
谢念道:“放心吧,我托了别人守着呢,见着她就会跟她讲她小姐回书院了,待会阿和回来了,自然就没问题了。”
听到这里,赵望和都气笑了,这人脑袋瓜子里也不知道是装了什么,一天天的不把人气死不罢休。
赵望和推门而入,然后看到的就是好几个人在院子里,同时,有花瓣从头顶上落下,竟然是两侧也站了人,搬了两张凳子站着,手上撒着也不知道从哪里搜罗来的花瓣。
谢念站在最前方,笑嘻嘻地冲赵望和说道:“阿和,生辰快乐。”
她甚至从背后捧出了一束也不知道从哪摘来的野花。乱糟糟的,在这个季节还能找到这样的野花也不容易了。
好些少年都叫道:“阿和师妹,生辰快乐呀。”
一个稍微年长一点点拘谨的少年走上前一步,深深一个鞠躬道歉,“阿和师妹,冒昧打扰,实在是不好意思,只是阿念说你孤零零一个人在这边,生辰也没人陪你过,她就硬拉着我们过来了……”
赵望和没有理会她,她还看着自己的院子,显然是精心布置过的了,到处都挂满了灯笼,灯笼上不是兔子大王等图像,而是写着祝语。
赵望和走到灯笼面前,看着上面都写了什么。
诸事顺利。
学业有成。
幸福美满。
节节高升。
开开心心。
……
每个灯笼都有,笔迹都不一样。
赵望和转头看见他们,包括谢念在内,一共五个少年,他们都有点胆怯又期待地看着赵望和。
正是懵懂与成熟之间的年纪,他们也知道男女有别,可在谢念的怂恿下,又胆战心惊地去干了这件事。干完了,又觉得不太妥当,神色惴惴。
赵望和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眼前的少年们更是像在站着受刑。
良久,赵望和问道:“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少年们如释重负,纷纷自我介绍了起来。
“赵蔚。”
“余在光。”
“林有舟。”
“叔见平。”
那是谢念死缠烂打之后,第一次把她的好友们带入了赵望和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