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府是圣上亲自下旨修缮的,虽然以前也有人住着,但跟现在的派头可完完全全是不一样的,所以礼部特地派人去请了李昭晏过来瞧瞧,看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崔璟郅以前也来过一次这里,那时候这里还叫泊云斋呢,现在已经大变样了,住在里头的人也马上就要变了。
“我去,殿下,您这地方还真是奢华呀!”
魁听一路看,一路摸,一边拿眼睛瞧着,一边拿嘴说着,反正哪头他也没闲着,愣是把半个王府给逛完了。
“哎,殿下,那我以后跟着您,是不是也能分个什么厢房之类的住住啊?”
李昭晏刚要满口答应,崔璟郅就跳了出来,一脸的不乐意了:“去去去,有你什么事!我还没选呢,轮得到你?”
“行,那就请我们的晋王侍妾崔公子先选吧。”
魁听也故意拿话掖他,气得崔璟郅追着他就要打。
“你说什么呢你,什么侍妾,叫你再乱说!”
打闹间,崔璟郅就顺手把手里的一个鸡毛掸子扔了出去,本想着魁听身手好,一定会躲开的,可没想到他是躲开了,门口突然又出现了一个人,那鸡毛掸子正正好就落在了他的头上。
齐之衍站在门口,被砸得叫了一声,众人的目光也纷纷看过去,李昭晏也跟着过去了。
“阿衍,你怎么来了,没事吧?”
随后就看向了始作俑者崔璟郅,拧着个脸,像是要质问他似的。
崔璟郅也知道自己闯了祸,赶紧就过去赔礼道歉:“齐公子,那个···那个你没事吧,我···不好意思啊,我真不知道你突然来了,我去给你找了郎中来吧,你等等哈。”
“不用了,”齐之衍拉住了刚要离开的他,“我就是被砸晕了一下,缓缓就好了,没什么大碍的。”
说着,齐之衍就捂着脑门,在李昭晏的搀扶下,来到了院里坐下。崔璟郅更是不敢靠近一点,生怕自己已经惹来大祸,再叫李昭晏不高兴。
“真的没事,殿下不用担心我,是我自己进来没有先通传的,跟崔公子没有关系。”
齐之衍嘴上说着,手上也不老实,一边摸着自己的额头,一边蹭着李昭晏的手,这些都被崔璟郅看在了眼里。
他走过去,一把拨弄开李昭晏,自己去帮齐之衍揉了起来:“齐公子,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弄伤了你,你就找我一个就行了。”
“崔公子这是说的哪里话,以后我们就都是殿下的人了,哪里还分你我呢?公子也不是有心的,我也没看清路,这件事就算了吧。”
齐之衍故意说了这些话来酸他,气得崔璟郅不仅哑口无言,还憋了一肚子的闷气,想发泄也发泄不出来,看得一旁的魁听更是乐得不敢出声,只能捧着肚子站到一边笑去。
“笑什么笑!”
崔璟郅厉声警告道,但魁听不但没有收敛,反而直接是笑出了声来:“哈哈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呐!哎哟哟,争风吃醋的事,我见得多了,两个男人,还真是不多见,两个官宦子弟,就更是少见了!”
魁听的笑声让崔璟郅恨不得直接过去宰了他,但奈何自己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也只能默默地忍受着了。
“笑够了吗?笑够了的话,就去给齐公子请个郎中来,免得到时候落下什么病根子,又要找我,哦不,是找殿下负责!”
魁听捧着肚子,嘴里还在不停地嘻嘻哈哈,弯着腰他就出门去了,还不忘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一脸幽怨的崔璟郅,站那么远,魁听似乎都还能听见他把牙给咬碎的声音。
“崔公子真是客气了,我真的没什么事的。”
“没事那你上这儿来干什么?你怎么知道殿下今天来这边了?跟得够快的啊!”
“我是去了你家,见到了博见,他告诉我的。”
崔璟郅顿时就来了气了,博见这小子,到现在还是这么吃里扒外,就非地把他家殿下给卖了出去了他才安心呢!
“那您贵脚踏贱地,是有何贵干呢?”
“崔公子这话说的,我来当然是来找殿下的了。”说着,他就径直略过了吹着,朝着李昭晏走了过去,“殿下,礼部安排下月初八给你办开府加冠仪式,七天以后再行大婚仪式。我···我刚刚从翰林院出来的时候,正巧遇到了礼部的季大人,本来他是想来告知殿下一声的,但我看他实在是难受得紧,我就帮他代传了。”
“下月初八,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啊阿衍。”
“殿下客气了。”
两人话毕,便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相顾无言,齐之衍也不知道现在自己该跟他说些什么了,只能期盼着李昭晏先行开口跟自己言说两句。
“那个···过两天就是上巳节了,到时候我叫博见给你送点东西去。”
李昭晏最后还是不忍心直接略过他去找崔璟郅,还是有的没的说了两句,这才脱身而去。
“殿下,上巳节,圣上会在午未大街,千牛河边摆灯会以供游人观赏,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同邀殿下一起去···”
齐之衍也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没想到才说到一半,就被崔璟郅个截胡了:“不用了,我会陪着殿下的,听说最近齐公子要交翰林院的差事,调去户部了,您还是在家好好保养身体吧,就别出去走动了,人多眼杂的,怕又伤了您。”
李昭晏知道他这话是在酸齐之衍,弄得他也怪不好意思的,只能暗戳戳地顶了顶他的肚子,叫他别刺激人家了。
“是,殿下有崔公子陪着,还有内衙的护卫保护着,自然是不用我操心的,那我···我也送一份礼物给殿下吧,希望到时候殿下见了会喜欢。”
“好,谢谢你啊阿衍。”
几人正又遇到了瓶颈之处,不知道接下来该要说什么的时候,救场的魁听又回来了,一进来就开始吆喝:“来了来了,郎中来了!”
他一进院子,众人就纷纷尴尬地看向别处,一直到他领着郎中进来。
“劳烦郎中先生给这位公子瞧瞧,看看他那脑子有没有什么问题。”
郎中是位老先生了,崔璟郅见机就给他搬来了一方矮椅,放在了齐之衍的面前。郎中感激之后便开始瞧起了齐之衍的伤,其实也确实是并无大碍,要不是崔璟郅逞口舌之快,魁听也不用跑一趟了。
“公子放心,这位公子并无大碍,只是一点点外伤而已,明天应该就好了。”
这郎中说话还算是委婉的了,要是直白点,肯定就直接了当开口就说:“你们逗我好玩是吧?屁事没有还叫我跑一趟!这伤口再晚一点看都快掉疤了!”
“是,多谢老先生,烦劳您跑一趟了。”
说着,崔璟郅伸手就递上了一些散碎银子,虽然不多,但老先生拿到手之后却很是开心。就简简单单跑这么一趟,就赚了这些银子,真是不错,这生意还是可做的。
“崔公子,让你破费了。”
“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不小心把你弄伤了,医药钱是该我出嘛。我那也是怕有些人借此机会,趁机敲诈殿下,赖着不走,现在也算是咱俩两清了。”
崔璟郅可太知道现在齐之衍那小算盘在盘算些什么了,晋王府马上就要开府了,这小子是要憋着跟自己铆劲呢。成天的在殿下面前晃悠,你以为你还能晃悠出来个什么?要是殿下看得上你,那也不会有我什么事了!
上巳节前这几天,齐之衍几乎天天都要来烦他一道,一会叫家仆送来礼物,一会叫随从送来点心,要不就是自己上门来,看得崔璟郅那叫一个恶心呐!
“他这是把我家当成客栈了吧,想来就来,一天来三趟!”
崔璟郅在院子里叫骂的声音极其洪亮,连倒挂在树上的魁听都看不下去了,直接呵止道:“行了行了,以后你们俩还要天天见呢,天天掐呀?反正我觉得人家可比你淡定多了,瞧你在这着急上火的。我跟你说,越是容易着急的人,就越是容易变老,等你老掉牙了的时候,这小子可要真趁虚而入了。”
崔璟郅瞬间就淡定下来了,也不吼不叫了,也不拍桌子踢凳了,坐在椅子上看着比学堂里的小孩还要乖巧些。
正平复着心情呢,江夏就带着个什么东西急匆匆地往内院赶来了,一边跑还一边叫崔璟郅:“公子,公子!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叫唤什么,我凝心静气呢。”
崔璟郅看着差点没喘上气的江夏,差点就作势要打他,手都扬起来了,但看见信件之后,就又落了下去。
“我哥?是我哥的信?”
“是啊是啊,公子,是二公子的信,家书!他要班师回朝了,圣上可高兴了呢,刚刚已经叫了相爷入宫去了。”
江夏本来还想接着说,却被崔璟郅给直接叫停了,他打开书信,这回真是二哥写给自己的了。
“怎么样,公子,我没骗你吧?”
江夏看他盯着看了许久,才敢开口问道。
“叫你一惊一乍的,有好消息不知道早说啊!”
崔璟郅一脸的得意,一边捧着书信,一边跟江夏笑着继续看。魁听躺在树干上瞥了一眼,一脸的不屑道:“哟哟哟,瞧瞧瞧瞧,崔公子至于吗,不就是一封信嘛。”
“你知道个屁,我哥差点没命死在了漠北,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我还不能高兴高兴。”
“行行行,我错了错了,您就接着高兴吧,我接着睡了。”
魁听又把盖脸的叶子捡了回来,继续盖上就又睡了起来。
李昭晏在里屋听到了动静,也跟着跑了出来,看到了崔璟郅在跟他炫耀的东西:“看,我哥的!”
“我看看。”
李昭晏伸手就接了过来,还没来得及仔细瞧瞧呢,一转脸看到崔璟郅那咧着就放不下来的嘴角,也就不用看了,肯定是崔璟辞的亲笔信。
“看你那样儿吧,你哥要是回来见到你这个样子,都不好意思承认你是他弟弟了。”
“谁说的,我哥就我这么一个弟弟,怎么不能不认我!”
崔璟郅说着就把心信揣进了怀里,还拍了两下,生怕没放牢实,东西掉了出来。
“殿下,殿下!宫里来人了,殿下!”
博见也急匆匆地赶了进来,内院顿时就热闹起来了。
“宫里来人做什么?是谁来了?”
“是阙公公,说圣上要在宫中宴请,请殿下和崔公子一同入宫去。”
崔璟郅和李昭晏听言便看了对方一眼,顿觉情况不妙,眉头微锁,但还是应承了下来:“好,请公公在前厅稍坐,我去换身衣服,马上随他进宫。”
“好,那我先去招呼着。”
阙原是圣上的心腹,李昭晏他们也不好叫他多等,所以麻利地换完衣服之后,便急匆匆地赶了出去,生怕叫他觉得怠慢了他。
“阙公公,让你久等了。”
阙原一看他们出来了,赶忙起身行礼:“殿下万安,老奴就是奉圣上旨意,来接殿下和公子,入宫家宴。”
“又是家宴?这回是···”
上次嬛娘入京的时候,宫里就家宴过一回了,这次李昭晏实在是想不出来还有谁需得父皇如此大动干戈了。
“是长公主,圣上已经放了她出内衙地牢了,这次就是为了给长公主接风洗尘。”
“姑母?”
李昭晏很是震惊,转脸看向崔璟郅,他也是同样的反应。
“是啊,驸马马上就要回京一家团圆了,圣上也不好叫驸马难堪,所以就宽恕了长公主,放了她出来了。对了,崔公子,令兄崔将军也快班师回朝了,皇后娘娘很高兴,还说待会要单独见见公子呢。”
“多谢阙公公传话,宴饮之后,我一定会去长···找皇后娘娘细聊的。”
阙原一脸的满意,看大家的顾虑也都解决得差不多了,招呼着就带着大家往宫里去了。
“对了,魁听,圣上说,叫你跟着殿下一起去。”
魁听本想去偷个懒,没想到阙原竟然把自己也叫上一起了,虽然有些不解,但他也还是跟着去了。
到了门口,李昭晏看见栓在这里的御马,不禁有些后怕,他站在前头,却迟迟不敢上马去。阙原也看出了他的顾虑,赶紧上前解释道:“殿下,圣上说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上回马匹受惊,害殿下坠马,实在是让人心惊。但您也不能以后都不骑马了,所以圣上先叫牵来了这匹性情温顺点的,让殿下再试试看。”
李昭晏也不是害怕,就是觉得现在看着这御马,总是觉得不太靠谱,还不如崔府后院养的那几匹让人放心呢。
他二话不说,就直接跳了上去,轻车熟路地就驾马前往了。阙原跟在他的后头,也是一脸的欣慰,深觉圣上果然没有看错他。
一到定安门,李昭晏就发现今天的守卫要比往常多了许多,而且就连定平门和定稷门都多了好些禁军护卫。跟过来阙原看李昭晏一直盯着这些守卫看,便上前解释道:“殿下不用担心,只是正常轮值而已,这不是快到上巳节了吗,皇城的守卫是比平常要多的。”
“哦,那就好。”
下马前行,李昭晏的脚程比阙原快了很多,阙原在后头紧赶慢赶还是跟不上,所以只能叫住了他:“殿下!殿下慢点,老奴腿脚不行了,实在是跟不上了。”
他累得直喘大气,李昭晏这也才意识到,自己确实是有些心急了。不知道是不是听说了姑母在里头的缘故,李昭晏也多了些好奇,所以也想快点赶到,竟然全然忘却了身后还有一个老迈的阙原了。
“殿下不用着急,宴会还没开始呢,圣上还叫人去接了西平郡主进京,还要去请云和公主呢。”
“雍王和广义候也进京了?”
李昭晏几乎没见过自己这两位叔父,只知道他们是父皇所剩不多的兄弟了,如今他们的女儿入京而来,想必这两位应该也在来的路上了吧。
“雍王早就进京了,不过王爷行事低调,所以鲜有人知道。广义候人还在蜀中,不过郡主先进京来了。此次宴请,圣上特地叫来了两位公主和郡主,想必是为了崔将军的婚事。”
李昭晏听着他的话,再回过头去,看了看同样颇为惊讶的崔璟郅,不解道:“父皇要赐婚?”
“嗯···这个嘛,老奴就不是很清楚了,不过以目前崔将军的威望,迎娶公主那也是不差的。圣上待崔将军,那是相当亲厚啊,要是真指婚了一位公主或者是郡主,那崔家的门楣,可真是光耀不少啊。”
阙原吹得天花乱坠,后头的崔璟郅却不以为意,二哥要是真娶了公主,这下半辈子还不得被欺负死啊!打不敢还手,骂也不敢还口,我哥堂堂边塞领军大将,现在就要被困死在这京都城中了!
“就是不知道两位叔叔舍不舍得自己的女儿了,崔将军出身武将,怕是于这男女之事上,不是很娴熟啊。”
“哈哈哈哈,殿下现在真的是不一样了,还知道打趣两位叔伯了。王爷和侯爷都巴不得得这么一位贤婿呢,怎么会不愿意?”
两人在前头打趣闲聊着,只有崔璟郅在后头越想越不乐意,我哥这辈子都没好好放肆过一回,现在人还没回来了,就把他的婚事给定下了,这让我哥可怎么活啊!
“殿下请先稍候,老奴先进去通禀一声,待会圣上会起驾前往阙映相辉楼设宴,老奴估计现在应该是在跟王爷相聊边境大事呢。”
李昭晏对阙原一向是客气的,阙原交代完往里走的时候,李昭晏也没忘了向他浅浅行了个礼。
朝中大臣、诸位王爷,对圣上身边这个老太监无一不是客客气气的,几乎没什么人敢跟阙原叫板。李昭晏也深谙宫中的规矩,也知道这个阙原的实力,所以一直以来,对他都是尊敬有加,即便是现在封了亲王,他也还是像以前一样,放下身份,对阙原以礼相待。
阙原一走,李昭晏就自然而然地看向了自己身后跟着的崔璟郅,一脸的阴沉,看着就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怎么了,今天阿衍没有跟来,你也不开心吗?”
“他不来那是因为翰林院有差事等着他呢,我不高兴是因为我哥。我哥本来就连年征战,辛苦无比,圣上却还要他娶公主,这不是把他往火坑里推嘛。”
“胡话!”李昭晏一掌摸了过去,教训道:“公主也不是谁想娶就能娶得到的,你小子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别人娶不娶的,跟我没关系,我只是担心我哥,公主脾气大,我怕他招架不住,短命早死!”
“嘘!”
李昭晏一听,就赶紧上前去捂住了他的嘴,警告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小心些!有什么事,咱们回家慢慢说,别在这发牢骚。”
“哦,知道了。你说我爹也是,他也不知道心疼心疼我哥,他也愿意?”
“公主哎!有多少朝臣想娶公主还娶不上呢,也就你小子,一根筋,不知好歹!”
“我是不知道好歹又怎么了,但即便如此,我也明白,我哥辛苦,要是再娶公主的话,他会更辛苦,下半辈子的不得安宁!他拿命换回来的荣耀,到头来却还要变成禁锢他的枷锁,我心疼!”
说到激动处,崔璟郅的眼里甚至还迸发出了丝丝泪花,连手也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
“行了行了,阙公公出来了,可不许再发牢骚了!”
搭上他的手,李昭晏使劲拽了拽他,转脸听见声响之后便迎上了满脸笑容走出来的阙原,阙原也赶紧走上前来:“殿下,圣上说今日宴饮改在御花园南楼,春光已现,外头的景色总归是要好些的。”
“那里面是叔父在吗?”
“是,是雍王在里头。公主和郡主已经到了,长公主也已经在路上了,是崔副使和宇文大人亲自带着她来的。”
阙原说着说着,就往李昭晏这边靠近了一点,看着样子,倒不像是请姑母来宴饮的,更像是要当着诸位亲族王公的面,给她来一场批判会似的。而且李昭晏看阙原说话这神态,好像也是这个意思。
“是吗,那要不我先去御花园等着父皇,也跟许久未见的两位妹妹交流交流感情?”
“好,那殿下就先过去吧。”
说着,阙原就招呼来了一个小太监,带着他们往御花园而去。
一路上,崔璟郅都一句话不说,李昭晏本来以为他就是闹闹小脾气,刚刚的话,也只是无心之语,没想到他竟然来真的了?
“怎么了嘛,还不高兴啊?万一待会见了那两位公主郡主的,生得美得很,也不会委屈了你哥的呀。”
“谁说我生气了,我哥能娶得上公主,那是我们家的福气!我有那个胆子不高兴吗我!”
李昭晏看他那样,倒是比崔璟辞自己还要着急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给他选媳妇呢。
“好了好了,雍王为人低调,他调教出来的女儿,定不会是像嬛娘这样放浪形骸的,不会亏了你哥哥的,你就放心吧!”
李昭晏一边拍着他的肩,一边跟他保证道,崔璟郅这也才微微放松了些。
“真的啊?”
“当然了,雍王这些年偏安一隅,任何风波都没有波及到他,可见其心境。广义候更是出身武将,他的女儿也算是个女中豪杰吧。总之你放心好了,她们不会有什么公主的脾气的,不会叫你哥以后难做人的!”
李昭晏再三跟他保证,崔璟郅这才喜笑颜开来:“不是我矫情,实在是我心疼我哥,他费劲巴力在塞外杀敌,回来以后还要伺候公主,那我宁愿他一辈子打光棍!”
“你宁愿?你小子是谁呀!崔相都没说什么呢,轮到你了!”
“我···”
崔璟郅也知道,他就是干生气,自己确实是做不了主的,所以李昭晏一说,他就哑口无言了。
“三哥。”
两人交谈间,一个稚嫩的女声在他们背后响起,两人寻声望去,眼前出现了一个身着碧蓝衣裙的小姑娘,看着岁数不大,却又很庄重的样子。
“三哥,”见李昭晏不说话,那个姑娘又叫了他一声,“三哥不记得我了吗?”
“你是···”
李昭晏确实是没想起来她是谁,不过也可以猜得到,应该不是雍王之女就是广义候的女儿。
“我是思慧啊,三哥,我们小时候见过的。”
李昭晏这下终于可以分辨出来了,这是雍王之女。
“思慧啊,原来是你,长这么大了,我都没认出来你!”
两人相拥寒暄着,崔璟郅则站在原地暗自吐槽道:“还真是经典的问候啊。”
“这位是···”
李思慧很快地注意到了跟着李昭晏而来的这个男人,看着气质不凡,应该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或许也是哪位官宦子弟吧。不过他跟三哥举止亲昵,想来应该更不是什么一般人了。
“哦,这是崔元宗崔相之子,崔璟辞将军的弟弟,我的···我”
“哦,我知道了,是三嫂!”
李思慧机智地打断道,冲着崔璟郅就跑了过去,左右看了起来,一点不害怕。
“草民参见云和公主,公主殿下万安!”
“怎么能是草民呢?你可是我三哥的人,我们就算是一家人了嘛。”
小姑娘说话活泼热情,但又不失分寸,崔璟郅也是打心眼里对她有些好感的,至少如果圣上真的指婚指了她的话,崔璟郅也就不用为二哥担心那么多了。
“多谢公主殿下抬举,草民跟晋王,还未成婚呢。”
“可你们已经住在一起了呀。”
李思慧此言一出,可给他们俩惊到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姑娘,她是怎么知道他们俩住在一起的?
“思慧,别瞎说,快过来坐着。”
小姑娘很知道分寸,见他们俩有些局促不安的样子,便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乖乖跟着李昭晏就到宴席上落座去了。
“你不一起吗?”
还跪在地上的崔璟郅都还没反应过来呢,小姑娘就又叫了他一声,吓得他站起来的时候,差点没站稳,逗得李昭晏跟他这个妹妹笑得合不拢嘴。
落座之后,李昭晏也没忘了嘲笑一番:“怎么样,我这个妹妹,不错吧?配你哥还行吧?没给你们老崔家丢人吧?”
“还···还行,我···觉得她脾气挺好的,以后不会折磨我哥。”
崔璟郅嘴硬得要死,明明就对这个小姑娘很有好感,他就是拉不下这个脸来,承认自己刚刚的见地有些狭隘了。
李昭晏也不想点破他,看着不远处的李思慧,落落大方,想来雍王对这个小女儿也是百般呵护着的吧。
不一会,外头的太监就又开始通传了:“西平郡主到!”
李思慧一见是自己的玩伴来了,又忙不迭地迎了过去,一脸的高兴劲,根本掩藏不住。
“尚棋!你来了!”
“姐姐好啊,我来了!”
崔璟郅看着不远处进口的两个小姑娘,从穿衣风格来看,她们俩就是性格鲜明的两种人。这个李思慧,更像是个大家闺秀,举止端庄。而这个叫李尚棋的小姑娘,确实是更像将门虎女,正如李昭晏所说,她是广义候之女,看着是跟他爹气质比较相符。
“三哥好,三哥好久不见了。”
“尚棋,你来了。”
两人顺畅地打了个招呼,李思慧顿时就不高兴了:“三哥记得尚棋,却不记得我了,真是偏心。”
“思慧生气了吗?三哥就你们两个妹妹嘛,都好多年没见了,有些忘了你们长什么样子了。谁叫我先遇到你了呢,所以除了你,剩下那个不就是尚棋了吗?”
李思慧也没有过多的做作,撒了个娇这件事也就算了。但同样,这个李尚棋也注意到了李昭晏身后的这个男人。身量挺拔,肩膀头子看着宽而有力,眉宇之间棱角分明,腰间所佩之物,也并非凡品,看样子也是个世家公子,而且离李昭晏所座之席,甚是相近。
“三哥,这是···”
“参见郡主殿下,草民···”
“这是三嫂,妹妹不知道吧?”
崔璟郅刚要介绍自己,李思慧就抢先一步说了起来,李尚棋一听也先是一惊,随后也像那个李思慧一样,露出了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
“你好啊,我叫尚棋,是三哥的堂妹,我来自蜀中。”
“草民见过郡主,草民来自···来自晋州,是···”
“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是三嫂嘛。可我听说,好像还有一个三嫂,是不是啊三哥?”
李昭晏有些尴尬,挠了挠头,这才吞吞吐吐道:“哦,对,他···他在翰林院当差,今天抽不开身,所以来不了了。”
“啊,我还以为他会来呢。”
小姑娘满脸的可惜,可能在她看来,这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吧吗,而自己错过了,确实是有些略感遗憾的。
他们兄妹三人倒是相聊甚欢,一阵阵的笑声传遍了整个御花园,只剩下崔璟郅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坐在另一边,喝着茶水,吃着点心,连句话也插不上。
等了好久,终于又有太监来通传了,他们这才四散开来,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去。
李昭晏一抽身回来,就赶忙跑回了崔璟郅身边,询问道:“阿郅,你没事吧?刚刚我跟她们聊了一会,没顾得上跟你说话。”
崔璟郅抿嘴一笑道:“没事,我知道,过场嘛,还是要走一下的。”
“阿郅真好,我就知道你不会吃醋的。”
“齐之衍不在,我跟谁吃醋去。”
“他在也用不着。”
李昭晏的话,让原本心里还有些不快的崔璟郅顿时就暖和了起来,脸上也不再那么僵硬了,那笑容收都快收不住了。
“圣上驾到!”
老远,阙原的声音就在御花园里炸开了,随行而来的,除了崔元宗,还有就是李毗。
众人见状赶紧纷纷走下高台,行礼叩拜道:“参见圣上,圣上万安!”
“平身吧,只是家宴而已,不必拘礼。”
圣上略过众人,径直走向了台上的主座,众人也以此起身入座。
圣上抬眼一看,便问起了身旁的阙原:“太子和义安王怎么还没来,老六和老七呢,怎么奚然和琼玉也没到?”
“回禀圣上,太子殿下说是在给圣上准备贺礼,所以要来迟些。义安王殿下早先遣了小厮来回话了,说殿下今早起身子不安,实在是下不来床了,故而只能告假。两位小皇子被先生扣在马场了,说是马术不精,要加练。两位公主在太后那里,太后到现在也没准她们出宫来,想必是太后要留两位公主用膳了。”
“既然在太后那里,那就不用去请了,至于觉儿和恭儿,你去告诉师父,今天朕许他们休息一天,明日再练,去把两位小皇子带来。还有,吩咐太医院,好生照看着显儿。”
“是,老奴这就去安排。”
阙原一走,圣上就又恢复了刚刚慈祥的脸色,招呼着众人不必拘礼,边吃边等他们。
席上,除了雍王,根本没人真正敢放肆起来,大家都收着拘着,不敢造次。
“皇后娘娘、如妃娘娘、越嫔娘娘到!”
众人才刚刚落座不久,就又来人了,崔璟郅刚要往嘴里放的吃食也不得不先吐了出来,赶紧就跟着下跪行礼。
崔璟郅那叫一个幽怨呐,先不说这顿了,就照这么个跪法,早上吃的都得吐出来!
一阵又一阵的礼仪规矩之后,崔璟郅终于又坐回了直接原来的位置。
崔璟郅垂着脑袋,埋着头,在自己怀里自言自语地抱怨道:“你们就不能一起来吗!我的膝盖骨啊!”
他小时候就不爱进宫,因为一进去玩还没玩半天呢,自己跪都得跪好几回,腿酸腰疼的,什么都吃不下了!
终于,等到大家都落了座了,崔璟郅也终于松了口气了,说是家宴,但就是这种家宴,规矩才是最多的。因为人少,你一个小动作就让人瞧见了,这也是崔璟郅这么多年以来,总结出来的经验。只不过今天人格外多些,跪得他都疲乏了不少,吃也吃不下了,就在那里干坐着。
“皇兄今日怎么想起要在宫中宴饮了,难不成是漠北战事告捷,皇兄来了兴致?”
“是啊,崔璟辞传来军报,说阿咄芘已死,大军已经押解着居木泰和阿舍誉回程了。朕二十来年的心头大患,终于解决了!”
“恭贺皇兄,边境终得安定!”
雍王举起酒杯就要跟圣上一同庆祝,底下的众人也纷纷举杯,同贺道:“恭喜圣上!”
“既然说到这里了,朕也确实是有一件事,想问问你的意见。”
“臣弟愿为皇兄解忧。”
“崔璟辞即将回京,朕想着他也二十多岁了,早就过了婚配的年纪了,只不过前些年一直在燕州待着,也没机会回京来,与京中的适龄女子相看一眼,这婚事也一直耽搁着。朕和皇后的意思都是,这次他回京,想把他的婚事给敲定下来,朕也想着为他赐婚,六弟你怎么看?”
说到这里,雍王差不多已经猜到了圣上是什么意思了,但他没有直接接话,而是等着圣上自己开口。他最是知道他这个皇兄的,要是自己上赶着把女儿嫁给崔璟辞,他肯定会觉得自己在结党营私,所以自己断断不能先开这个口。
“圣上赐婚,那就是给崔将军的脸面呐!圣上大可以指一位合适的女子,家世门第、年纪样貌差不多的,相信崔将军也愿意。”
“四弟呀,朕的意思是,想将思慧许配给崔璟辞,你看如何?”
雍王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或许今天来这儿之前,他就已经猜到了,圣上会有这样的安排。
“臣弟觉得···圣上,臣弟只有这一个女儿,臣弟爱若珍宝。况且她年纪尚小,臣弟还不想让她这么早就离家,臣弟也有些舍不得啊。”
圣上听言也没有面露危色,反而笑了出来:“好吧好吧,朕还想着给你找个好女婿呢,没想到你小子还跟小时候一样,畏手畏脚的。既然你舍不得思慧,那朕就只好割爱了。”
“皇兄的意思是,要把您亲生的公主许配给崔将军?”
圣上满脸得意,一切已在不言中。
雍王见状赶忙应承道:“皇兄如此割爱,想来定是十分爱惜崔将军这员大将了。我儿无福,只愿将来到了婚配年纪的时候,皇兄也给她指一位像崔将军这样少年英雄的人物才好啊。”
“那是自然,思慧也是朕的亲侄女,朕以后也会帮她留意着的。”
雍王居于堂下,虽然一脸的谄媚奉承,但他心里明白,圣上原本就没有打算把崔璟辞这样的肥肉让给其他人,只有让他配自己的亲生女儿,他才能真真正正放下心来。
崔元宗也赶紧站了出来,谢过了圣上大恩,等他抬头一看上面坐着的皇后的时候,她的脸色倒是难看了许多。
“圣上,臣妾身子不适,想让如妃妹妹陪臣妾回宫一趟。”
圣上点了点头,皇后和几位嫔妃在稍稍坐了一会之后便离开了。
崔璟郅虽然不知道为何长姐要在这种场合突然离席,但从她的脸色上不难看出,她并不认同圣上将四公主许配给二哥。所以她甚至在还没见到太子的时候,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宴席,留下了身后一众匪夷所思的目光。
“太子殿下到!”
席间人来人往陆陆续续的,太子跟着阙原也终于来迟现身了,一到圣上跟前,太子就赶紧下跪请罪道:“父皇,儿臣来迟了,请父皇责罚。”
“无碍,阙原说你去准备什么东西去了,是什么,拿出来我们看看吧。”
“禀父皇,是儿臣命人所作的千里江山图,此图完整绘画了我朝的江河湖海、山川平谷,包括刚刚打下来的漠北一带。儿臣命人修缮此图已久,今日方才得成,所以儿臣耽误了些时间,紧赶慢赶地把此图给取了回来。”
圣上听言明显颇为兴奋,招呼着就让阙原把图给拿了上来,在桌上小心翼翼地展开。
“好啊,千里江山图,朕命工部作过山河堪舆图,那已经是相当大的工程量了,没想到义儿想得比朕还细心。”
圣上一边赞叹,一边轻轻抚摸着那张图,边走便看。崔璟郅他们在下面瞧着都觉得气势恢宏,很是不简单。
“好啊,朕很喜欢这份礼物,朕要好好奖赏作图之人,重重地赏!”
“儿臣就先替各位大人谢过父皇大恩了。”
太子此举,几乎是震惊了在座的所有人,大家的心知肚明,此图极其难成,太子居然悄无声息地命人作好了此图,现在才来献于圣上,看来是早就准备着的了,真是用心颇深呐。
圣上高兴之际,外头便有一个小太监探了头过来,想进来禀报,圣上看得正入迷,自然是瞧不见的了。不过阙原耳聪目明,一眼就看见了来人,也明白了其意图。
他慢慢地凑到圣上耳边,耳语了几句,圣上便脸色大变,招呼着人把江山图收了起来,随后叫了阙原把人传进来。
“传德馨长公主觐见!”
众人纷纷咋舌,向外看去,只见刚刚那个小太监出去领着一个女人就进来了了,刚开始李昭晏和崔璟郅甚至也没认出来,那个缓缓走来的竟然就是长公主!
来到圣上面前,她也没有丝毫惧色,甚至连下跪请安都没有,要不是阙原一个劲的示意,她冷笑了一声,恐怕场面会更加难堪。
“参见圣上,圣上安。”
她的语气里满是不屑和轻蔑,而且连头的没有低下。走到这里,李昭晏也才将将看清了她的脸,相比于之前在洛州相见时,姑母已经苍老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内衙地牢太过阴暗的缘故,李昭晏甚至觉得自己闻到了姑母身上的一股腐朽的霉味儿。
“元薇,别来无恙啊。”
“是啊,皇兄,别来无恙,这些年,你很好吧?”
“难道你希望朕不好吗?”
两人刚说了几句话,整个南楼的氛围瞬间就低到了极点,大家都大气不敢出,低着个头瞥着前头长公主和圣上的对峙。
“皇兄这是说的哪里话,您是天下之主,整个天下都在你的掌控之中,我希不希望的,有什么分别吗?”
阙原刚想出言制止长公主,没想到圣上却叫住了他,自己就往下走去,到了她的面前。阙原不放心,也只能跟着下去。
“皇兄今日的家宴,是为我而开的吧?”
“你还叫我一声皇兄,就该知道,有些事,你做不得!”
“做得做不得的,我也已经做了,皇兄为何还要见我,为何还要将我带回京都?莫不是还有什么意图?当年我北征归来,你初登大宝,就着急把我嫁了人,生怕我会分了你的权,将我赶出了京都,今日倒大大方方将我带了回来,真是可笑!”
“朕留你,是看在父皇的面子上,看在咱们一起长大的情分上,更是看在洛煜苦苦哀求于朕,叫朕一定要留你一命的份儿上!云薇,朕也不想多问你什么,朕只是想告诉你,朕不会杀你,朕还会给你自由,这是朕许诺给洛煜的。不过,从今往后,你的女儿,要留在京都,你放心,朕不会亏待她的。”
“是吗,那还要多谢皇兄大恩大德了。”
长公主脸上依旧是满脸的不屑,看着圣上的眼神也没有变得温柔许多,依旧是那样的杀气重重,冷冽逼人。
“皇兄是从哪一天开始怀疑我的?还是···你从来就没有真正放心过我?”
“朕早就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了,只不过一直在等你回头,朕也给了你好多次机会,可你就是不肯醒悟。要不是你还非得拉上兖王做替死鬼,朕也还真是下不了决心,用你来铲除孤注。此次大捷,朕还要多多谢过你呀!”
“不必,皇兄深谋远虑,我输了就是输了,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
圣上在前头跟长公主对峙着,下面的众人也没闲着,一边看戏,一边被敲打着。圣上此举,本就是有意要告诫众臣子,不可有不臣之心,长公主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堂下诸人,除了崔元宗林楼辅这几位重臣,无一不面露惧色,心惊胆战的,生怕圣上下一个就叫到自己了。这宴会也不是什么家宴,根本就是一场鸿门宴,要不是太子中途献宝,这里还真跟刑部衙门拷打问话没什么区别了。
崔璟郅坐得稍远一些,他也听不清圣上俯在长公主耳边低语了些什么,但他知道,雍王坐在一旁,已经是有些胆寒的了,他一个人在另一边,止不住地擦着汗呢。
直到圣上准备叫散宴会的时候,这位雍王也才微微回过些神来,看来今天圣上杀鸡儆猴的对象,就是他了。
等圣上跟她说完话,阙原又将人带离之后,圣上这才让大家继续吃喝宴饮,尽管这个时候已经没人能吃得下去了,大家也还是强撑着,做足了表面功夫的。
那一个多时辰,对崔璟郅来说,简直是度日如年,对李昭晏来说就更是如此了。因为他不止一次地在宴会上感受到了来自太子的灼灼目光,他在远处观察着自己,看得李昭晏后背都发毛了。
两人就这样各怀心事,各有担忧地熬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终于等到了众人起身,圣上离去,崔璟郅才稍微松缓了一点。
就连那两位公主郡主什么的,今天也被吓得够呛,愣了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晏儿,我真的觉得今天是咱们回京之后,最难熬的一天了,圣上今天这是怎么了,不是宴请吗,把长公主带来做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我就知道大哥刚刚一直看着我。”
崔璟郅听言扭过头去,也看了一眼,就这一眼,就跟太子对视上了,不得不客套地打了个招呼。
“还真是哎,我刚刚一看过去,他正好往咱们这边瞧呢。”
“鸿门宴呐,就是不知道这宴席是给谁备下的。还是二哥有先见之明,幸好他没有来。”
“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敲山震虎矣!看来圣上是真的闲下来了,还有兴致搞这种东西了。”
“行了,还嫌不够瘆得慌啊,赶紧出去再说。二哥病了不舒服,我去看看他去吧。”
两人刚要离开,一个老太监就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奴才参见晋王殿下,见过崔公子。”
“你是···”
那老太监抬起头来,李昭晏也觉得此人似曾相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奴才是太后宫里的,年前殿下入宫为太后贺寿,是奴才来引殿下入的宫啊。”
他这么一说,李昭晏就一下子回想起来了:“哦,王公公?你这是···”
“奴才奉太后懿旨,请殿下和公子去飞仙台一趟,太后要见见两位。”
两人面面相觑,将信将疑,但还是跟着老太监去了,毕竟这是在宫里,有没有人胆大包天到在这里动手。前头便是內宫了,魁听不方便进去,所以他就留在了原地等候。
“王公公,皇祖母找我何事啊?”
“哟,这个老奴可就不知道了,不过太后神色欢愉,看样子应该不是坏事,殿下且请放心。”
听他这么一说,李昭晏确实是安心了不少。虽然太后不常露面,也几乎不插手前朝后宫的事,但李昭晏知道,他这位皇祖母,很是不简单。父皇当年能够登基,一则是有崔元宗和林楼辅他们在前朝的支持,再则,就是太后在后宫当中的助益,她这一点,也是相当重要的一环。
当年先帝于病危之际,无奈流放了当时的太子,以至储君之位空虚。那时候朝野动荡,有一点能力背景的朝臣都纷纷站队,眼看事态即将失控,幸好这个时候太后她老人家站了出来,冒天下之大不韪,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仅仅几天时间,先帝就改立了当今圣上为太子。现在且不论她使出了何种手段,世人对此又有何种的猜测,总之,她现在高居太后之位,稳坐后宫二十来年,都是她当年自己搏出来的。
李昭晏见自己这位皇祖母的时候,总是心怀忐忑,就连她那次大寿也不例外。只不过那天在飞仙台外的长街是遇到了崔璟郅,自己这心里才微微和缓了些。
从坊间传闻的思绪中回转过来的时候,连李昭晏自己也想不太明白,究竟是那天对他一见倾心了,还是在之后接触的种种之间,对他产生了情愫。可不论如何,李昭晏都是从那天开始注意到他的,或许自己让博见去跟踪调查他,并不是为了什么打消太子的疑虑,靠近崔家人,选一个最没用的人接触,而是实打实地真的跟他看对眼了。只不过自己心高气傲,放不下脸来,所以才自己欺骗自己罢了。
“阿郅,我有点怕。”
“嗯,什么?”
崔璟郅有些没有听清,所以直接俯身到了他的耳边,李昭晏本来还心事重重的,一见他这个样子,顿时就喜笑颜开了。他也前倾了一下身体,让自己更加靠近他,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我就是从这里开始喜欢你的。”
说完,还轻轻地点了一下他的耳垂,笑着回过身去。
崔璟郅高兴极了,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嘴角的笑根本止不住,跟在李昭晏后头那样,看着真像是个娇羞的小媳妇马上要见公婆的模样了呢。
“殿下,公子,太后刚刚跟两位公主在院子里跑了一会,吩咐不让我们进去打搅,您来了就直接进去就好。”
老太监停在了宫门口,候在原地,指引着叫李昭晏他们进去。
崔璟郅也终于收起了那满脸的笑容,拽着李昭晏的衣角就跟了进去。这里头还跟自己上次来的时候一样,明媚温暖,不过现在崔璟郅看着它,似乎多了几分人情味在里头了。
“皇祖母,孙儿见过皇祖母。”
太后也依旧侧身俯在案桌上休憩,见人进来了,高兴劲也一下子就上来了:“晏儿来了呀,快快快,进来吧。”
“皇祖母怎么不留个人伺候着,您看您,自己能行吗?”
“皇祖母还不算老,人多了闹腾,看得我头晕。来来来,坐在皇祖母身边来。”
李昭晏一边走过去,一边伸出手来,远远地就够着了太后伸出的手。
崔璟郅这时候也见状赶紧行礼道:“草民见过太后,太后万安。”
“哦,是你呀,哎呀,一别不到两月,如今可真真是不一样了呀!”
太后一边拍着李昭晏的手,一边暗戳戳地嘲讽着崔璟郅。
“是啊,太后如今气色更佳了,眉头也舒展了不少呢。”
“你那油嘴滑舌的样儿,真是跟你爹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行了,起来吧,就算是哀家不心疼,我的晏儿还心疼呢。”
崔璟郅畏首畏尾地站了起来,立于一旁,太后紧跟的目光也没有移开,一直在看着他。
“皇祖母叫你来呀,就是想再仔细看看这个崔三公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上回来,哀家光顾着看他二哥了,就忘了看这位,没想到,你个混小子竟然把哀家的孙儿给骗走了!”
“请太后恕罪!”
崔璟郅一听,连头都没抬,直接就跪下了。
“跪着干什么,哀家低着个头,说话都费劲了不少,起来起来。哎呀,你二哥也要回京了,你跟晏儿也好事将近了,哀家大限之年,还能见到我朝边境安定,我孙儿托付有人,皇祖母真的是欣慰呀!”
太后拉着李昭晏的手,就没有放开过,一直不停地拍呀拍,摸呀摸。
“皇祖母这是说的哪里话,您以后还要跟孙儿一同去游江南,看江南春色呢,怎么就到了大限之年了呢?”
“是吗,晏儿想去江南?当年皇祖母跟先帝就是在江南相遇的,江南春色好,就是不知道是否如故。不过故人已去,景色却还依旧,去看了也是徒增烦忧。”
“惹得皇祖母想起伤心事来了,是孙儿的不好。”
“晏儿来了,皇祖母很高兴,怎么会不悦呢?皇祖母是想告诉晏儿呢,身边人,一定要珍惜,等到了空留遗恨的时候,独影自怜,都是极其寂寞难熬的。晏儿还年轻,身边便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皇祖母很为晏儿高兴呢。江南春色是不错,去看看也好,免得像皇祖母一样,年纪大了,想走都走不动了。”
“皇祖母跟孙儿一起去吧,孙儿保证照顾得好皇祖母。”
“是啊,我的晏儿是个好孩子,跟你的母妃一样,招人喜欢。”
太后说着说着,还抬手摸起来李昭晏的脸来,满脸的慈祥,李昭晏看着她的时候甚至有些恍惚,这真的是当年那个杀伐果断,一力助推自己的儿子登上大位的女人吗?
两人也愣是在飞仙台陪着太后寒暄了好一会儿,太后觉得疲乏了才放了他们离去,走的时候甚至亲自起身送了李昭晏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