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提·艾蒙首次在灯塔过夜,我烤了些软面包,她吃了几口匆匆躺下。
胃药的药效很快,按理来说不至于刺激的她毫无食欲,我担心是否是小孩的身体承受不住药性,谁料夏提·艾蒙却说:“考试还算数吗?”
“算,等明天再开始,今晚好好休息。”
夏提·艾蒙点点头,水汪汪的眸子望着我,又问:“你今晚可以陪着我吗?”
“当然。”
我不可能让她一个人待在楼下,屋子里奇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先不提,她生病了,人在脆弱的时候格外渴望陪伴,更何况她只是一个9岁的孩子。
刚来到灯塔的时候,我不习惯整夜整夜不停的风,常常失眠,灯塔储藏室里有几颗前任守塔人留下的梦境水晶,今夜我把它们拿出来,为夏提·艾蒙编织一场美梦。
三颗晶莹剔透的紫色水晶。魔力相互感知缓缓运行,暗淡的紫光宛若梦境世界入口的微亮,夏提·艾蒙的眼神一眨不眨盯着梦境水晶。
“真神奇。”夏提·艾蒙裹着毛毯把自己蜷缩起来。
“睡吧。”我安抚的摸着她的头,轻哼歌谣哄她入睡。过去养母就是这般哄我。
待到她安然入睡,我坐到对面的沙发上捧起书来看,熟悉的梦境水晶,不仅没能把我带往梦境,反倒让我越加清醒。
我其实有些厌恶梦境水晶,曾经我利用它沉迷于美梦之中不愿苏醒,浑浑噩噩过了一年,直到米安拉的到来把我从糟糕的生活里硬生生打出来。
她给了我一拳,把我拖到门外,让我清醒点。以我的力量轻而易举便可压制她,然而她担忧的眸子终究让我丧失全部反抗的力气。
我不可能一直生活在虚无缥缈的梦里。
那一次是米安拉和船员们在基地生活最久的一次,足足两个月,我和船员们结交成了朋友,可惜人类的寿命太短,他们不能半辈子都耗在海上,我见不到他们几面,没过一段时间收到的是他们的死讯。
他们是安然老死的,对船员来说是最好的归宿。
岛上有多久没有那样热闹,而我又有多久没有与人们欢呼交谈。
时常,我觉得我不过是个寿命长一些的人,我在人类社会长大,以人类的目光去经历时间看待世界,我无法适应长生种漫长的寿命,我就应该是个活得长一些的人类,不断的失去,孤独终老。
我甚至有些庆幸老天为我送来了夏提·艾蒙,挽救了我即将丧失的人性。
人类总把小孩比作天使,我认同,她确实是个如天使一样的小孩,拯救我。
我重温了一夜的书。每5年送来的书籍很快就会看完,过去几百年积累下来的书籍,短短的40年被我看完,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阅读了,看到熟记于心的内容产生的不过是枯燥。
在夏提·艾蒙醒来之前,我把鱼干包装好,考试所需要的书籍是当初带上岛的整系列植物图鉴,顺便考察一下夏提·艾蒙的拉格劳斯语言学的如何。
早晨我简单熬了一锅土豆火腿浓汤,夏提·艾蒙目前不适宜饮用油腻的食物,等她吃完早饭,我送她回到运船。
约莫中午天空会出现短暂的日照,船员们在那时修船,所以现在空无一人。我把书和糖果交给夏提·艾蒙,认真告别,亲眼目送她回到船舱才离开。
彼时,理查德·艾蒙躲在帘子后面偷看我,哪怕相隔甚远,常人无法一眼清晰的看清船舱后面的景象,我仍旧第一时间捕捉到他的目光。
没了夏提·艾蒙,我竟一时有些不能适应,短短十几天的相处唤起了我消失已久的惆怅。我忽然意识到,有她在的,即便不是无时无刻,也不孤独,夜晚会期待明日她的到来。
又是一个无眠夜,我盯着桌上散落的梦境水晶迟迟没有回到卧室,安静的厨房只有我不断跳动的心脏声回荡在耳边。
是夜,我又一次来到运船停靠的海岸,来自人类世界的文明产物如一尊庞然怪物匍匐于岸。
船上有一扇窗亮着灯,透过窗户看到里边走动的人影,我一眼辨认出是夏提·艾蒙。
她似乎很焦急,不停的在扔东西,我在陆地的听力不比海中,隐约能听到一些尖叫声,隔着呼啸的风传来。
很快窗户又透出另一道身影,通过身形我判断是莉娜·艾蒙。
那夜发生什么我不得而知,第二天莉娜·艾蒙敲响灯塔的门,对于她,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尤其是她手中曾被我拒绝的钢笔。
“打扰你了,我来替我女儿道歉,前段时间她叨叨您,我特意准备了支钢笔当做歉礼,没想到她偷偷藏起来。”
说着,她把重新包装过的礼盒递给我,我一眼辨认出钢笔的成色与先前的那支不同,是支新的。
一时间我心里真不是滋味儿,夏提·艾蒙拿到了会眼睛亮晶晶的东西,他们一支没有给,却当成所谓的礼物连换两只给我。我应该夸他们有礼貌吗?
忽然,我明白昨天晚上夏提·艾蒙屋子里的尖叫可能是因为什么,心底泛冷。
“你女儿没有惹我生气。”我本想远离夏提·艾蒙,好让他们打消一些不切实际的念想,不过看目前的情况,如果我不解释清楚,他们很有可能怪罪于夏提·艾蒙。
一个不重视孩子教育与心理的家庭,还会做出更过分的事情,我不能让夏提·艾蒙流泪。
“她经常过来找您,这两天很安静,我以为这孩子是有哪里做的不对惹恼了您,她一向没个分寸,我们太缺乏对她的教育,很可能会冒犯你。”莉娜·艾蒙脸上挂着的是一贯商人笑容,用在此时刻外伤人。
我疲惫叹一口气,说:“我通常会对孩子格外宽厚,那孩子尤其是,我不会怪罪于她任何事情。我告诉她,你的母亲和父亲终于有时间和你相处,你应该和他们多待一会儿,孩子成长的过程中不能缺乏父母的引导和关爱,尤其是她是个格外有天分,完美遗传了你的优秀的孩子。”
“你能在十秒之内计算出十位以上的加减乘除,她也能记住看的每一个字,我想你们至少会有共同语言,比如聪明的孩子应该去奥蒂法姆数学比赛。”
夏提·艾蒙不了解父母,没有和我详细说过,就连奥蒂法姆数学比赛也是我过去从报纸上得到的消息,是十几年前的报纸,我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莉娜·艾蒙是第一届少年数学比赛的金牌得主。
我这么说是带着一些劝诫的心理,我希望她能转身去陪陪夏提·艾蒙。天还没亮,船员还没动工,至少空闲的时间用来陪陪自己缺乏关爱的女儿,而不是用在与不重要的人联络感情。
莉娜·艾蒙能做到如今的位置,代表她是个有眼力见的人,当然也有一些商人的愚钝,唯一的悲哀是有个短见的丈夫造成了重大损失,还影响了孩子的童年。
她明白我的意思,不再做纠缠,礼貌退去,仍然留下那支钢笔,说是以表她的歉意。
一个能听得见别人说话的人向来不会成为一个愚蠢的人,她勇于担当,敢于出面,几迅速接受任何评价。我从她身上看见夏提·艾蒙的影子,也许夏提·艾蒙一直在跟随她的母亲,受到她的影响,逐渐成长为一个勇敢聪慧的人。
我独自生活了两天,渐渐回到过去的生活节奏。运船停留的最后一天,从未出面交涉的理查德·艾蒙找到了在雪地杀鱼做鱼干的我。
穿着第一天如出一辙的黑色大衣,枯燥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庞可以看出风吹日晒,但是连一丝冻伤也没有。看来他这些天在房间生活的很好。
他要说什么,我大概能猜到。夏提·艾蒙说出海经商是父亲的主意,带还是年仅两岁的她上船的是。绕路节省时间成本的也是。
果不其然,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守塔人,我想请你带我们穿过海域。听我夫人说,很快会降临暴风雪,短时间我们根本无法行驶出边境,我认为你对这片海域很熟悉,可以带我们穿过海域,而等我们离开这片海域,风暴期也过了。”
我几乎不敢相信我的耳朵听到了什么。
首先他是一个拥有五六年航海经验的人,哪怕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在家靠父母结婚靠妻子的男人,没有任何经验的情况下,至少也随着妻子航行了五六年,他真的能理解自己的话吗?
他瞧了瞧我的脸色,又说:“当然你听着会有些不可思议,可这是我万分慎重作出的决定,我们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穿过海域会最大程度减少我们的损失,只要你同意,我的妻子肯定也会松口。”
我拄着刀,平静道:“你的父母一定很爱你,让你平安长大。”
他下意识问出疑惑:“什么?”
我犯不着给他解释,只说:“我已经与莉娜船长说过尽快离开边境,船不是你说了算,根据我收集到的信息来看,是你未经允许擅自改变航行方向导致撞上冰山造成重大损失,我无心帮助你们挽回,其次你没有丰富的航海经验就试图进入危险海域,再度违反海上航行守则,最后,我是边境的守塔人,你让我违反自己的职业道德以及工作底线,你的罚金会更严重一些,回到陆地配合调查以及拘留,虽然会是两年之后的事,但我想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这张补1000字,还有一张3000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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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