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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第一次,陆昀峥把他们之间的关系直白地说出来,毫不留情。
雨天的光线不好,他的脸上涂满阴影,看起来更加的不近人情。
谷湘如的脸面都要被戳破了,她愣站在原地许久,一句话说不出来,脸气得一阵红一阵白。他为了一个小小寡妇,竟然说出这等话来。虽然是事实,但也不该说。
谷湘如哈哈大笑起来:“是,当初成婚都是我骗你,但是……陆昀峥,你别忘了,现在我才是你的妻。我父亲是礼部尚书,你说话做事前最好思量清楚。”
“你既然知道父亲是礼部尚书,那你说话之前就该思量清楚。”陆昀峥最讨厌的就是被威胁,他眼神凌厉地看着她。
谷湘如和他对视了一会,甩袖子而去。他让她不舒服,那她也有的是回击的手段。
谷湘如踢开房门,吓得门外的邬春荣一哆嗦。
春铃立刻跟着自家主子离开,大气不敢出。夫人每次和侯爷吵架,回去都要摔东西。
没想到这次她家夫人很冷静,道:“那寡妇的面馆在何处?”
“曲逸巷进去的第三家便是。”春铃早将这地址打听清楚了,“夫人要去瞧瞧?”
谷湘如冷笑一声:“等雨停吧。听说她的牛肉面好吃,能勾得侯爷几日去那里,我倒要去会会她,是怎样的手段。”
竟然能让专情的陆昀峥魂不守舍,怕不是这汤里放了什么**药。
外头的雨突然又大了,春铃有些为难:“咱们明日去?”
谷湘如点点头,她气得浑身疼,叫春铃给她捏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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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整日,雨水连绵。从早上到晚上,几乎没怎么停歇。
没什么人来吃面。阿致呆呆站在面馆前头,看着外面的雨棚。雨棚许久没有整理,雨水将其冲垮,雨水泄下来,哗啦哗啦的。
看来她说的话生了效,陆昀峥午饭和晚饭都没有再来。
她应当不会再有什么麻烦。
阿致脸色苍白,她摸了摸身上,有些冷,头也有些疼,便早早收摊。
回到后院做了晚饭,打伞给陶盾送去一份。陶盾问她是不是病了,她摇摇头:“不是。”
早上陆昀峥来她面馆,害她大哭一场,哭得脑仁疼,疼了一天。
晚上她回来便躺下了。头疼得厉害,只想要早点睡觉。
只可惜,总有那捣乱的,让她不得安生。
到了半夜间,雨水停了。她后门口有个老头在咒骂,大概是说她一个寡妇,看不上这个看不上那个的,一天天的假意清高,谁人不知道她吊着那陶书生呢。现在侯爷来了,她便清高也不要了,巴巴地贴上去。
是上次被她泼了辣椒水的老头,这老不死的。
阿致本不想理他,因为她实在太累,浑身没有力气。女儿哼了一声,眼见着就要被吵醒了,而且那老头越骂越难听。阿致气得一口牙都咬碎了,从床上爬起来,拢了拢黑长的头发,简单盘在身上,直接从床下掏出一把短刀来。
有时候还是武器来得省事点。
阿致推开房门,那老头的骂声突然没了。照说一个老头,动作不可能这么快。
阿致在夜色里仔细听,没有听到任何人的声音。她跳上后院墙,也没有看到任何人影。
真是奇怪。
这时候一阵冷风吹来,把巷口那棵树上残留的雨水吹洒到她身上,她忍不住想咳,用力捂住嘴,回到房里,才敢大声咳。
女儿希君已经醒了,她小手揉着眼睛:“阿妈,你刚才去哪里了?”
黑夜里她的眼睛黑亮黑亮的,像一颗星星。
阿致抱着她小小的身体,抱了个满怀:“没事,你睡吧。”
安抚希君睡着了,但是阿致这一晚怎么也睡不着。
第二天早上,天色大亮,希君醒来,发现早该开门做生意的阿妈竟然还在身侧。阿妈脸色惨白,嘴唇发枯。
希君跪起身,学着阿妈以前照顾她的样子,伸手摸阿妈的额头:“阿妈,你发烧啦。”
阿致迷迷糊糊醒来时,外头已经天亮了,希君跪在她身边哭。
阿致撑着身体慢慢起来:“哭什么?”
“怕你死了。”希君伸手死死抱住阿致的脖子。
“不会死的。”阿致眼圈有些红,她伸手轻拍希君的后背。
这么小小的一个孩子,离长大还有那么遥远,没有阿妈保护可怎么办?阿致不会让女儿跟自己一样的命运。只要想到还有个年幼的女儿,她就不会死。
“阿妈,你要是死了,我就是孤儿。只能去当乞丐,被人打,穿破衣服。然后我就冻死饿死了,呜呜呜——”希君哭得直抽。
小小年纪,一点小事就能想得那么严重。
阿致伸手将她抱在怀里,希君却不敢再哭:“阿妈,你去看病,你快去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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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昀峥早起的时候,也不太爽利。
昨晚上睡不好,总觉得胸口沉重,呼吸不畅,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场秋雨。睡不着的时候,听着雨声,他总是想到那面馆的小娘子——不是她说的话,而是好奇她正在做什么。
迷糊入梦,梦里是她正在袅袅热气中低头刷锅,她将袖子卷起来,露出瘦长的小臂,垂着眼,面容是冷的,但是嘴角有一丝的笑意,突然……她抬眸,看到他。
这时候,陆昀峥的心会咯噔一下,就像过去几日那样。
他醒了,靠在床上许久,闭目养神一会。
这时,暗卫来报,夫人打算今日去面馆。
陆昀峥伸手捏捏眉心,昨天面馆小娘子就提过,他的不周全会招来麻烦。还真是。若是放任谷湘如去到面馆,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他起身洗漱,准备去找谷湘如谈一谈。
这时候邬春荣来报,屈县尉来拜访。
屈老幺好不容易叫人加紧筛查完本县户籍,将整理出来的册子拿给陆昀峥过目。
陆昀峥几乎忘了这事,他到前厅会客。随行屈县尉一道来的,还有个八字胡的四十岁男人,看穿着应当是个小官。果然,屈老幺介绍,这是密县的娄师爷。
陆昀峥点点头,客套一番后,接过那册子仔细看了一遍,没有什么女子符合阿致的情况,他将册子放在一旁。
找不到也很正常。这一年寻找阿致的过程中,他经历了无数的失望。
“看来没有侯爷要找的故人。”屈老幺遗憾道,“真是可惜。”
陆昀峥一脸沉静,没有回应。
那屈老幺看他这淡定模样,和娄师爷对了个眼,突然道:“侯爷应还没有吃午饭吧,不如一起去吃牛肉面?”
陆昀峥还没答复,那娄师爷急急地对答:“哪家的牛肉面?”
“曲逸巷的牛肉面,娄师爷还没吃过?”屈老幺问。
得,这两人双簧已经唱上了。陆昀峥不动声色,也没有接茬,看他们继续表演。正好邬春荣将热茶端上来给各位,他便端起桌上的热茶慢慢吹。
娄师爷点头:“哦,致娘的面馆。不过,致娘今日应是不开门做生意吧?”
屈老幺一直用余光关注陆昀峥的神色和手,想看他的反应。
陆昀峥一早有防备,自然是泰然自若,抿了一小口热茶。但是他心里早就有了好奇,偏偏今日不开门,是因为昨天他们的那场谈话么?
屈老幺微皱眉头,怎的陆昀峥一点反应也没有?他硬着头皮继续演:“师爷此话怎说?”
“今早老夫去东头大夫那里拿药,看到她了。她给自己瞧病,今日应是不开面馆。”娄师爷答。
“哎呀,病了,真是可惜。”屈老幺一拍大腿,仿佛没有吃到那一碗牛肉面真是遗憾至极,随即他又转身看向侯爷,道,“我来的路上听说,半夜有老头去她后院门口说胡话,也不知她生病是否与此有关。”
“本侯吃了几日面,有些腻了,正好两位过来,一起去吃点新鲜的,如何?”陆昀峥笑得云淡风轻,眼皮却垂下去。昨日听她说,她一个寡妇的处境很难,他没什么实感,今日听别人这么一描绘,他才知道这般可怜,也不知别人说胡话骂她的时候,有没有他的原因。
屈老幺抱拳:“那自然是好。”
“两位稍等。”说完,陆昀峥拿着册子,去往后院,叫邬春荣去问夫人,是否要一起出去吃午饭。
原本谷湘如精心打扮一番,正准备去会会那面馆俏寡妇,这时候陆昀峥派人来寻她吃晚饭,谷湘如立刻喜上眉梢。
她知道,昨天中午吵完架,陆昀峥就再没有出去寻那寡妇。她派春铃盯着呢。
看来,她说的话,他表面上不听,其实还是听进去了的。谁让她父亲是礼部尚书呢。
谷湘如矜持了一会,说要好好想想。
邬春荣点头:“那小的回去复命。”
谷湘如又赶紧叫住他:“你等会,你就在这里等。”
她这么想的功夫,又换了装扮的珠钗,将红石榴的步摇取下,改为珍珠发钗和项链。她知道陆昀峥不喜欢这些眼花缭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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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老幺和娄师爷在前厅等的功夫,两人凑到一起,交头接耳。
娄师爷说:“这陆侯爷看着不像是多喜欢这致娘。”
方才讲到致娘生病了,陆昀峥完全不动声色。
屈老幺自然也有些恼火,他今日从头盯到尾,没有发现陆昀峥一丝的破绽,但他还是很坚持:“你要这样想,侯爷若是真不喜欢致娘,也不会日日去她那里吃面。我猜这致娘,十有**是侯爷要寻的那位故人。上次他特意查致娘的户籍,可不像是突然的兴致。”
“可是……前两日安排人给侯夫人露口风,也没见侯夫人有什么动静。如果这侯爷真的喜欢致娘,侯夫人不可能到现在都不出手吧。”娄师爷费了老大力气,安排人给侯夫人贴身的丫鬟春铃露口风。
屈老幺冷哼一声:“这你就不知道了。就是没有动静,才说明这两人夫妻关系不好。再说,你一定不知道吧,现在长安城里小道消息在传,他俩人要和离了,文书都准备好,只等回到长安后签字摁手印。”
“既然都要和离了,为何还要出来游玩?多此一举。”娄师爷无语,他不能理解。
“这你别管。总之,侯爷肯定是喜欢那小寡妇。”屈老幺道,“这世上的男人,就没有专一的,见一个爱一个是人之常情。就算他现在还不够喜欢,咱们有的是办法让他喜欢到舍不得。”
娄师爷太赞同了:“那就还是按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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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致带着女儿去看诊,拿回来几包药。
回来的路上,她正好看到有家铺子低价出面粉。仔细看了下,这面粉没有问题,她便要了两袋。
有些重,她一个人也扛不动。离家只两条巷子的距离,阿致便找老板借个板车,自己和女儿推回去。
女儿让她不要这么累,阿致摇头:“没事。”
老板帮阿致扛着面粉到板车上,阿致自己推回去。
走了没多久,阿致被官爷拦住,前面的路出现问题,不让过,要绕远路。
阿致有点生气,绕远路就是一大圈,实在太远了。她想让官爷通融一下,但是官爷不肯。周围还有很多人在扯皮,这事没得商量。
阿致只好认栽,她推着板车绕远路。远路上一片水坑,轮子陷在泥巴里,不是很容易。
女儿希君看她辛苦,在一旁帮她推得满头是汗。
绕过路口轻松了些,阿致松口气摸着女儿希君的头,她一转头,迎面而来几个人。她先看到了陆昀峥,随后看到了他身边的夫人谷湘如。
中间只有两丈远的距离,阿致的心提到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