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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昏暗的厨房里,少女坐在柴火引塘边上,正午刺眼的光柱扫开潮湿黑暗,铺开在她身上,她眼睛亮晶晶的,嘴唇润泽,凑到陆昀峥面前,眼睫毛忽闪忽闪,问:“你成婚了没有?”
你成婚了没有?
陆昀峥头痛欲裂,他伸手摁住额角,更多的记忆被倾斜出来,阿致的脸清晰可见。
在宜阳城的黑夜之中,冷风吹着,阿致伸手勾在他的脖颈上,满脸泪痕地亲吻他,她的唇是鲜红的、温热的,她的发丝被风吹得无所适从时,她直视他,说:“阿峥,我们成亲吧。”
还有许多许多的画面,五颜六色的,染了光影的画面,一一塞满了陆昀峥的脑子。关键的谜题终于解开,如同一个花骨朵朝着烈日骤然盛放。
阿致,他苦苦寻找的阿致,他终于知道她就是阿致。
头疼停止时,他看到了一只纤纤细手抚上他的肩膀:“公子,你怎么了?”
陆昀峥抬头,正是方才问他是否成婚的紫衣女子,他伸手推开她。
武娅禾收回手,看着他的脸:“怎么,这么个问题也能让你头疼难过?”
陆昀峥伸手摸一把脸,掌心湿润。也不知为什么,想起宜阳城中的那些记忆,他心中除了欣喜,还有许多苦涩,眼泪自然就划出来。
陆昀峥放下另一手中的书,跨步往外走,他要去找阿致。
武娅禾伸手拦住他:“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成亲了没有?”
她身后的丫鬟再次拉住她的袖子:“小姐。”
陆昀峥摇头,正准备开口,才发现嗓子已经哑了。
“我劝你回答之前搞清楚我是谁。”武娅禾收回手,得意地笑了笑,对身后的丫鬟示意个眼色。
丫鬟看着那冷脸的男人,结巴道:“我家小姐是北边武府的三小姐。”
“哦,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陆昀峥懒得解释,箭步从书斋出去,直奔东兴街的面馆。
“不知好歹!”武娅禾望着那男子的背影,气得脸都青了,“茱漾,给我去查他的身份。”
·
陆昀峥刚出街没几步,被街口一群涌出的人撞到。
这群人正说着,东兴街前头有个小娘子被人推倒了石灰坑里,哎哟,身上好大一块烫熟了,旁边的小丫头吓得大哭。
陆昀峥大惊,他眉头皱起来,抓住一个过路人问情况,对方只知道是在一个面馆附近,那生石灰刚推到水坑里,还冒着热泡呢,一个小娘子便被人推下水坑去了,烫得大喊,可怜的很。
陆昀峥想起来,面馆附近确实有个石灰坑……难道阿致出事了?今日面馆开业,究竟是发生了何事,竟然会被推入石灰坑中?
如果她真的出事了,他这一辈子都会后悔。
好不容易赶到面馆,面馆确实开业了,可面馆里压根没有人。陆昀峥冲进面馆里,喘着粗气找了半天,没有看到阿致,也没有看到希君。
陆昀峥额头上冒出热汗来,他一拍额顶,应该去医馆寻人。如果真的出事了,她必然是在医馆。
医馆在隔壁,陆昀峥快步赶过去。此时医馆人满为患,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人,许多人都是看热闹的,窗子口都是人。
陆昀峥听到里头女子的痛呼声,焦急地往里头挤,被骂了好几次,终于挤到里头,一眼看到了阿致,长舒一口气。
人群里头,是一张躺椅,椅子上躺着个年轻小娘子,身着蓝布巾子的长裙,长裙上满是白色的石灰,裙子下摆被掀起来,她的左腿被烫得红肿,有许多水泡。而阿致正在一旁帮忙大夫将那石灰一点点擦下来,擦干净后用冷水一遍遍冲洗。
陆昀峥吊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他主动去打井水来。
阿致正忙着将凉水一勺一勺地泼到美娘的腿脚上,身旁的一桶水让人换了,她的手腕撞到一个男子的胳膊,她一侧头,发现是陆昀峥。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说话,阿致手上不停,默契地舀了一勺冷水,继续给美娘的腿脚降温。
这时候从外头冲进来一个男人,扒开人群,大喊:“美娘美娘!”
是美娘的丈夫,江善守。他急得满头是汗,挤到人群中,拉住美娘的手。
美娘的手些微往回缩了些,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眉头却还是皱着。凉水冲着创面,疼得她直咬牙。
周围人一片感动,这丈夫还真是关切妻子呐。
阿致面无表情,她转动酸痛的胳膊,将那水瓢递给江善守,让他继续干活。
她退出来,被陆昀峥拉到一旁。他问:“你受伤了没有?”
他这紧张的模样,若是让别人看了,可要误会。前些日还避她如蛇蝎,现在他不怕误会了?阿致转了转手腕,推开他:“陆侯爷,民女王致不敢劳您费心,也不敢给您添麻烦。”
阿致避开他,转身去药柜后头,果然,小丫头希君正蹲在地上玩游戏,和美娘的女儿。不一会功夫,两个小丫头就熟络起来。
阿致拉着两个小丫头去隔壁面馆里。
陆昀峥伸手去拉希君的小手,希君开心地跳上了陆昀峥的怀里:“陆叔叔!”
站在面馆门口,阿致拦住跟着的陆昀峥:“侯爷,你的院子可不在这里。”
就知道她还记仇,陆昀峥看了看这两个小丫头,让她们去后院房里,才跟阿致低头:“前几日将你遣出来,是我的不对。”
阿致双手抱在胸前:“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陆昀峥咳嗽两声,艰难开口道:“那个,我想起来一些之前的事——”
阿致伸手打断他,微笑:“侯爷,我们约好,要等王阳到了再定夺,那便遵守约定。不然,今日您说记起来一些事,明日又反悔,将我再遣出来又当如何?”
陆昀峥哑然失笑。
“你笑什么?”阿致歪头问。
“你方才便猜到我恢复记忆,是不是?”陆昀峥笑看着她。
阿致没有否定,而是催他离开,随即自己去检查面馆里的物件,很好,都没有丢。她的钱匣子锁上了,放在案板下面,没有被人摸走。当然,钱匣子打开,里面也没有几个铜板。
“你要怎么才能消气?”陆昀峥伸手,放在她的后腰上,一把将她捞进怀里,两人身体上下都贴着,阿致挣扎着,胳膊推开他的肩膀,一点用没有,两人更像是闹着玩。
突然,阿致忍不住连连咳嗽,咳得满脸通红。她弯着腰,捂着嘴唇,头有些晕。
陆昀峥扶着她的胳膊,问她怎么了,阿致扭头,不让他瞧。
陆昀峥似乎看到她嘴唇下有一抹黑紫色,于是用力捧住她的脸,盯着她的唇仔细看,却什么也瞧不着。她刚咳嗽过,嘴唇红润。他手指在她嘴唇下轻轻摩挲,再也看不到什么紫黑色的印记。
或许是他想多了。
阿致推开他的手:“你做什么?”
陆昀峥伸手,一把将她抱在怀里,下巴搁在她耳侧,呼吸喷洒在她耳后。
阿致被他紧紧桎梏着很不舒服,后颈的汗毛都要被他吹得竖起来,可是怎么也挣不开。
“阿妈!我们肚子饿了。”希君牵着美娘的女儿楚楚,出现在后门口,看着紧抱着的两个大人,都傻眼了。楚楚伸手,捂住了希君的双眼。
阿致用力推开陆昀峥,拍了拍自己胳膊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红着脸说给她们做面条。
希君扒开楚楚的手,看着陆昀峥:“陆叔叔,你们在做什么?”
陆昀峥咳咳两声:“你阿妈刚才差点摔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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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面的时候,希君要挨着陆昀峥一起坐。
陆昀峥示意阿致,让她坐在左手边的空位。阿致就当没看到,她端着面碗,坐在了他对面,给楚楚又多添了半碗面条。
楚楚才七八岁,不会说话,但是听力是好的,也很会察言观色,她几下吸溜完面条,就要回去隔壁医馆里找爹妈去。
阿致留她多吃一口她也不愿意。
阿致正准备把她送过去,她爹江善守过来了。
江善守依旧是一身黄色葛衣,肩头、袖口还有衣摆下打着几个补丁,灰头土脸的,方才在医馆里照顾美娘应也是很累的。
阿致把楚楚的手递给他:“美娘怎样了?”
“大夫说,所幸及时处理,没有大碍,再休息些时间便能大好。听说是小娘子你救了美娘,真是多谢,往后有机会一定报答。”他一脸感激,满面拳拳,伸手接过楚楚。
他的袖口上滑,露出手腕上一道伤口。这伤口很新鲜,上面一层刚凝固的血迹。
“不妨事的,只是恰巧碰到了,算不上什么报答的事。”阿致皱眉,抿着嘴唇,还是道,“你受伤了?”
江善守按住袖口,将伤口掩藏起来,另一只手上的袖口又上滑,露出陈旧的伤痕来,他讪笑着道:“只是小伤。”
阿致没再多说。
江善守领着女儿楚楚,对阿致和里头坐着的陆昀峥点头示意后快速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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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房里点了一根蜡烛,仍旧昏暗。阿致在后房里哄希君睡觉,希君这一日累得很,很快就睡着了。
陆昀峥洗碗完毕,从外头院子里打水洗手后,轻手轻脚去到房里,看到阿致垂颈坐在床幔边上,欣喜之感在寂静中慢慢涌出来。
阿致找了个帕子给他:“别擦在身上。”
陆昀峥正准备将湿手往身上擦,闻声停下来,笑看着她:“我看今日那受伤的美娘,她丈夫对她格外关切。”
阿致翻找帕子的动作一顿,道:“别人家夫妻之间的事,你哪儿知道。”
“他今日跑进医馆时,一只草鞋都跑歪了,你没看到吧。”陆昀峥道。
阿致把帕子递给他:“你擦了手就走吧,我也要歇下了。”
原本今日面馆开业就够累了,正巧碰到美娘掉到石灰坑里,她费了大力气将美娘拉上来送去医馆。
陆昀峥擦完手,看着她的脸,挪到床边坐着:“我今晚不走。”
他要赖在这里。
阿致站在房门口没动,冷脸看着他。
陆昀峥摸过来,抱住她:“你要怎样才消气?不如你打我,打死我。”
阿致平静得很:“你为什么要把我和希君送出来?”
“贺忠他有问题,很可能是楼烦的细作。”陆昀峥解释,“就是送你来的贺二哥。”
“他送我来的,你便怀疑我?避着我?”
“避着你……”陆昀峥忽地想起她中衣湿透的那模样,他喉结滚了滚,咳咳道,“这些都是我的不是,但你也知道我必须谨慎点,之前也不知道你真的是阿致。你生气的话,使劲打。”
阿致的拳头捏紧,看着他:“真的?”
“真的,我没有半句谎言。”
阿致伸手,使劲锤他的胸口。这可是你说可以使劲打的。阿致连日来的火气到了顶峰。
陆昀峥被锤得闷哼一声,装作委屈的样子:“你好狠的心。”
嘴上这么说,手还是捏着阿致的后腰,一点不肯放。两人腰腹紧紧贴在一起。
阿致又伸手锤了他好几次,可惜再也狠不下心来。
陆昀峥低头,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痕,搂着她的腰,亲吻她的嘴唇。
两人灼热的呼吸纠缠在一起,陆昀峥扯掉她的腰带,如同剥葱一样,一层又一层,露出大片的莹白来,在昏暗的烛火中十分惹眼。
阿致看了一眼床上的希君,陆昀峥便明白她的意思,大手一挥,将床帐放下来,熄灭了蜡烛,又伸手抬起她的裙摆,将人逼到墙边贴着。有些微的月光从外头照进来,她的眼光澄亮,嘴唇也是一片水盈盈的。
陆昀峥将她搂在怀里,托着她紧贴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