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明知道Ada是什么样的人,阿霖哥出事的时候她才跟了几个月啊,硬把自己炒作成痴心不改的未亡人,背后通稿发了几多。”林卓文气得把西服外套解开,双手掀起,叉着腰,“还记不记得媒体怎么写?兄弟共妻啊大佬!平时严防死守哪敌这个词的杀伤力?!”
庄又楷目光落在廊庑下,并不理会他在那头急得跳脚,仿佛身处两个世界。
见他不予回应,林卓文飒沓几步走近,把他的扶手椅转过来面对自己,“喂,你有没有在听啊?我知道你想找热点压过现在的事情,但也不至于这么牺牲自己吧?不怕回去跪祠堂啊?”
“得了你,三分颜色上大红。”庄又楷把他的手掰开,“阿霖出事时,她是唯一目击者,想要查清真相,这条线断不了。”
“那也不能这么不清不楚——”
“又没真有什么,庄又梁那么爱捏造我的风流事,给他送点素材又何妨。”
“你这个人真奇怪,防Mandy跟防什么似的,对Ada这个明摆着想嫁豪门的,倒是不管不顾。”林卓文眯着眼看他,却感觉自己越来越不懂眼前人,“也不知道你是对Mandy双标,还是对Ada双标。”
庄又楷语气冷淡,“够了啊,再说我把你扔出去。”
“还提Mandy呢,人家压根没那个意思。”
蒋愈推了门进来,把墨镜腿一折,卡在衣领上,“我试探了,小姑娘没什么反应,哪里在意这只老孔雀。阿文仔,输我一只包,回头别忘了。”
“诶诶诶,怎么在这说啊。”林卓文冲她挤眉弄眼,“那谁还在呢。”
两位发小拙劣又夸张的表演把庄又楷逗笑了,恰好一阵料峭凉风拂来,呛了两口进嗓,连着咳好几声,“又拿我打什么赌?”
“还不是蒋愈,怕结婚,想先让你拍拖咯。”林卓文刚说,便被蒋愈拧了把胳膊,吱哇乱叫起来,“做乜啊,唔系咁样咩?”
“拍拖?和谁?”
“你那位Mandy呗。”
蒋愈指了指林卓文,“当然,这是他的主意啊。”
“过河拆桥啊?”林卓文认命地耸耸肩,“看在你算盘泡汤的份上,扯平了。”
“你说谁,赵蔓枝?”这两人怎么想的,把她拉来垫背?庄又楷喉头有些痒,又咳了两声,“我眼光不至于差到这个地步。”
“那某些人还英雄救美啊?”
“王怀南手太脏,忍不住。”刚咳完,他声音还哑着,平添几分冷冽,“咸湿佬,同个女仔过不去。”
蒋愈拉长声调,“难得,庄少学雷锋哦。”
“把你的破嘴闭上,一天除了乱说话就是阴阳怪气。”
“实话实说嘛。”她嘟囔一句,“可惜咯,你的Mandy BB丝毫不领情,还跟我打听你和Ada是真是假。”
“蒋愈!”
眼见庄又楷真要动怒,林卓文忙把蒋愈拎起来,推着她往门外去,“好了好了,阿楷你忙,我带蒋愈挑包去,火大伤身,莫动气啊!”
等出了庄又楷的休息室,他才长舒口气,劫后余生一般,手心全是冷汗,“大小姐,什么话说得什么说不得,你是没半点分寸。”
“你还别说,本来我只是想诈一诈他,这样一看,反而更有意思了。”蒋愈弯了弯唇,“我们认识的阿楷,面对这种事会是什么反应?”
“说别人倒贴,说狗仔无德,”仔细想了想庄又楷刚刚的话,林卓文也咂摸出几分不对来,眼睛一亮,“他倒是很维护Mandy啊。”
“是吧?”
港媒尤爱编排豪门风流事,庄兆诚新欢逼死原配已是满城风雨,媒体的镜头自然不肯再放过下一辈。
早几年庄又楷深居简出,又远在英国上学,花边缠身的是名正言顺的太子爷庄又霖,那次意外后庄又楷匆匆返港,不少人才发现,原来这才是庄家最适合写进风月逸闻的继承人。
身世坎坷,模样又最是出挑,自从出现在大众视野以来,隔三差五就有小报写他情史,假假真真,大抵都看个乐子。
那时候庄又楷刚着手了解集团的产业布局和庄又霖撒手人寰留下的各种工作,金融、房地产、酒店管理、法律……天南海北精英经理人和名校教授的课程密密麻麻排在他的日程表里,实在没有心力理会八卦传闻,加上重感情,见Ada成日寻死觅活缅怀庄又霖的样子实在可怜,才给了她可乘之机。
从此Ada像个狗皮膏药一般,没了热度就会翻出庄家兄弟炒作,为此庄又楷还被爷爷庄震业误会,在宗祠罚跪了许久。
在那以后,庄又楷公开露面时,对媒体不再客气,“庄少样样好,可惜毒舌佬”一言传遍香江,等闲之辈哪敢再把他写进八卦小报,也不过是庄又梁把持的媒体把舆论当枪使,想让他坏了名声,好被踢出继承人的角逐。
“Ada的情况我们是晓得的,道德绑架,加上阿楷有他自己的想法,这么多年不咸不淡的,是在等时机,那么对Mandy呢?”
七月的苏城正是浓荫揉翠,蝉鸣声声。
蒋愈越过漏花窗眺出去,层层掩映的修竹后,平静的水面上躺着一捧捧睡莲,暗香漾动,浮光跃金,令人无端想起刚刚在庄又楷门前遇见的那个女孩儿,明丽又通透,对任何人都挺直脊梁。
“boss他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Mandy小姐不好奇吗,什么女人留在你们这不动凡心的老板身边?”
“如果作为八卦的话可能会听听,但不算好奇。那些对我来说,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你和他,只隔了一扇门。”场面话谁都会说,蒋愈见怪不怪,还当她粉饰自己的欲.望,颇有耐心地引导,“有时候,泾渭不是那么分明的,况且……”
“不,您误会了我的意思。”赵蔓枝笑得大方,“我只是因为暑期实习的机会,偶然触碰到这个世界的一角,而这些对我来说就足够了。如果看的、听的再多一点,我很难保证会不会丢了自己。”
*
面对寰业高级会员的活动办得很是圆满,尤其是新晋金像影后Ada的出席,更令不少来宾感到惊喜。
庄又楷在活动上的致辞中宣布,将调整寰业酒店服务的品牌布局,一边针对新世代客群年轻化、潮流化,一边对于大宗商务接待客户,以及一直支持寰业的高等会员们,会提供更高品质、更定制化的服务。
更是提前揭露了寰业的premier项目,在场老客户都将有机会成为首批体验官,极大地弥补了他们之前丢失的脸面。
不能轻易得到的,从来都最受所谓上流社会追捧,以此来昭彰非同一般的身份。如此一来,投诉的声浪默了下去,且因为明星效应加持,寰业在苏城的活动很快冲上热搜,兼有公关的运作,之前那桩莫名的丑闻便渐渐被公众遗忘,转而夸起寰业大刀阔斧的转型,抑或是分享庄家兄弟与女明星之间的轶闻。
连方灵都发来消息问,庄又楷和Ada是真的吗?赵蔓枝想了想,回她“不知道”。
她不想窥探上司的**,可蒋愈的话,还有那天庄又楷通电话时无限柔情的语气,寻暇伺隙地钻进她的脑海。原来这么一个高高在上的人物,也有一天会折服在牡丹花下,用他鲜为人知的温柔和包容,去偏爱某人。
那天蒋愈还说了一句话,她记得很深。蒋愈说,Ada不够格,是嫁不进庄家的,从前跟庄又霖如此,现在跟庄又楷也如此。豪门嘛,讲门第,讲出身,娱乐圈关系盘根错节入不了他们的眼,明知是虚无,可还是有人前仆后继地去拥这场梦。
究竟是追梦者汲营,还是造梦者别有用心呢?
活动结束后,庄又楷多留了一天收尾,准备次日下午回沪上。
原定赵蔓枝应该搭他顺风车回去,但她读书以后难得来苏城,打算自己多待个周末,于是来向他请假。
休息室跑了两趟没看到人,赵蔓枝估摸着他大约在房间休息不好打扰,在酒店餐厅遇到了卢谦宁,就劳他转告一声。
卢谦宁听罢点点头,多句嘴问,“留下来是自己玩,还是有什么亲戚朋友要见吗?”
“倒也不是,有家铺子的老师傅手艺很好,想请他给我妈妈裁身旗袍。”
“这样,如果你要多住一晚的话,寰业酒店的房间应该可以保留,按出差报销。”
“不麻烦了,我晚点自己坐高铁回去。”赵蔓枝笑笑,衷心感谢这位慈爱的老人,“多谢宁叔。”
卢谦宁在酒店园林里找到的庄又楷,他身边站着个全副武装的女人,身姿曼妙,单看背影就知道风情万种。
他们走在蜿蜒的回廊上,偶尔停下来,投掷一捧鱼食。卢谦宁明白并非打扰的好时机,便停在月洞门前,等庄又楷出来再作汇报。
“阿霖生前跟我提过数次,这座酒店是他的心血,可惜一直没机会这样仔细地看看它。”Ada轻叹口气,红唇上扬的弧度妩媚,”谢谢你,阿楷。”
庄又楷神色很淡,把手心里的鱼食一把洒尽,“你也知道我为什么会邀请你,彼此受惠的事情,不必这么客气。”
女明星旖丽的笑容僵了一瞬,幽黑的墨镜下,她真实情绪并不易得知,但由旁观角度看来,她的表情始终滴水不漏,“当然,我们的关系,是不用这样麻烦。”
“何小姐,我不像大哥那么耐心,就开门见山了。你是当事人,也是仅存的知情者,当年大哥出事的真相对我、对庄家来说都非常重要,如果你真是对他情深不移的话,应该比谁都更希望早日让背后主使得到惩罚。”
有风来,吹皱一池碧水,舒展的睡莲包起自己的花芯。溽暑七月,庄又楷的话音却裹挟凉意,“你说你孤身一人闯荡娱乐圈没靠山,说出来怕被暗算,这些年该给你的资源、地位、奖杯,我从未亏待过。我和庄家的名声借你,想要的不是今天的结果。”
与上位者交锋,向来是风险与机遇并存,Ada自然知道命运馈赠的礼物都有价码,只是拿捏着庄又楷的重情重义,才存一丝侥幸。
她抿了抿唇,“阿楷,你知道,我需要时间……”
庄又楷不语,从西服内兜里取出一只袋子,里面装着几枚药片,Ada一看,登时脸色煞白。
“要等多久,等你把孩子生下来上位?”他眸底的嫌恶再也藏不住,“郑家虽然不比庄家,但门槛也不是那么好进的,逼宫更是死路一条。”
说完,将袋子递过去,放进她颤抖的手中,“如果被媒体拍到你在吃叶酸,后果你自己知道。”
Ada强撑着扬起下颌,反诘道,“就不怕我说是你的孩子吗?反正之前的绯闻也不少——”
庄又楷笑了起来,清透的瞳眸下,却是森冷的寒意,“你可以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