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箫半是安慰半是好笑地见刘江比划完,给他递了一杯热水。
刘江仰头一饮而尽,冲阿箫露出一口森森白牙。说来也好笑,刘江日日风吹日晒,一身的黑皮肤,唯独一口牙自然而然生地齐整雪白,可偏偏刘江还是个哑巴,平日里总是低个头,是以那个白牙偶然亮在人前时总让人觉得很是喜感。
“你胳膊怎么了?”阿箫注意到刘江将杯子递给柳叶时姿势有些奇怪。
刘江正客气地冲着柳叶笑笑,闻言不自觉皱了眉比划几下。
“胳膊伤了不晓得治?”阿箫有些薄怒。
刘江听了别过头,有些为难地挠挠后脑勺。
阿箫往药堂看了一眼,月牙会意,三两步小跑到叶灵跟前说了几句话,叶灵朝这边看了一眼,过来了。
“给我看看”刘江知晓阿箫同叶灵有交情,见叶灵走近来,也忙站起来嘻嘻笑一笑算打招呼。
叶灵见刘江笑的真诚,不自觉也一笑,下一秒一把捞起刘江胳膊捏了两下使劲一掰,咔吧一声,一系列动作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刘江没反应过来,正傻乎乎地看着叶灵,嘴边还挂着半个笑。
“好了吗?动一动”
刘江像个木偶人似的动一动,又动一动,嘿!好了!刘江笑的见牙不见眼,十分舒畅地活动胳膊,叶灵见完事了,扭头就往屋里走,胳膊一抬,当即给心有余悸的刘江吓得一激灵。
阿箫看得可乐,转眼冷清下来,心里又忍不住的失落。倚着窗边看着夜空挂着的一盏霜月,清冷的月光映在她黑黑的瞳孔里,静如深渊。
原来,自己已经这样挂念他了。在这寂静清冷的夜里,阿箫望着孤零零的月亮长舒了一口气,霜白的气飘散开来,消失无踪。
冬日里冷,日子难捱。屋里的炭火没熄过,阿箫嫌火盆不便,在房里置了个小火炉,平日里在上边温壶热茶,有时温上一两盏葡萄酿,喝的热乎乎的盖上被子好睡觉。
一夜好眠,醒时只觉窗外灰沉沉的,又似觉屋里冷了些许,以为是炉火熄了,一摸茶壶竟还烫手,阿箫穿戴整齐,用热水洗漱了,一推门,只见天上地下一片雪白,门外的几株夜来香早已瘦骨伶仃,一夜未听见风声,早起竟承了一蓬白雪,凉风一起,雪粉飘絮般纷纷散落。
阿箫被这凉风迎面一冲,从鼻子直凉到肺腑,瞬间神清气爽。静看了一会儿雪景,仍退回房里来。虽然不出门,但阿箫依着从前的经验也晓得路上泥雪交融有多难走。喝了一口热茶,一手托腮出神儿,一手不自觉地在桌上有节奏地敲击着。
“姑娘今儿怎么醒这么早?”柳叶揉着眼睛起身,见阿箫早已自个儿洗漱完毕,便只拿火钳搛了几块炭填在小火炉里,这边月牙也刚起来,从隔间里走出来,看看外边的天色,道:“没想到这雪还真下起来了”。
阿箫闻言问道:“昨夜何时下了雪?”
“约莫是四更的时候”月牙将茶撤去,另换了壶新的坐在炉上。
阿箫暗暗皱眉,自己平日风餐露宿,早已养成警觉的习性,平日里一点儿风吹草动都逃不出那双特训过的耳朵,如今只是歇了几日,竟这样迟钝起来?难道是近日太累了?
“姑娘早上想吃些什么?”月牙开了半扇门,自个儿挡在缝里,边撑着油纸伞边回身问阿箫。
“外边天冷,别去了,左右我也不饿,你们在这火炉上熬些粥自用吧”。
“姑娘考虑得极是。从厨房回来,再热的饭也得凉透了。还不如咱们这现成的红枣桂圆现煮些热粥便宜,还省得冰天雪地的白挨冻”。柳叶说完见阿箫点头,忙上前接过月牙手里的伞,月牙关了门,两人仍旧退回屋里。
渐渐熟了,柳叶月牙慢慢摸清了阿箫的性子,知道阿箫本不是那样习惯使唤人的人,平日里又清冷,也慢慢敞开些来,直到这时,俩人不安的心思才渐近定下来。
屋里闲坐了会,左右不适意,干脆披了件斗篷,出门去。月牙柳叶二人也不敢拦,生怕讨阿箫不喜。只好眼睁睁看阿箫出去。
阿箫再推门,天上已经亮了许多,原先厚重的云散去些许,露出一片水洗的蓝天,一点金光从云边探出,雪面上蓬松的雪粉闪烁出微光,阿箫深吸一口冰凉清新的空气,顿觉愁闷渐消,冰雪可爱。
不忍坏这院子里一片干净的雪地,阿箫单手关上门,腾身侧踢,从门柱上借力,辗转腾挪,脚尖轻点在瓦边,三两下就越过屋脊,绕到院后早已布满足迹的雪路上,轻巧的足迹覆盖在层层叠叠的脚印下,白雪早已践踏成泥,灰黑的污水溅污了靴底。
药堂里远比往日清冷。因嫌炭火熏蒸坏了药味,叶灵向来不在药堂里放火盆,饶是阿箫,初到门口也被这凌冽的穿堂风冻得一哆嗦。
举目看去,药堂里来来往往的侍女小厮无不缩手缩颈,阿箫也晓得,每日早起时药堂便是真冷的,忙活起来松动了筋骨,身上便热了起来。阿箫自顾自坐到桌前自倒了一杯热茶握在手里,帘子一动,熟悉的脚步声迫近,不用回头阿箫也知来人。
邬潜走至桌边,在阿箫对面坐下,也自倒了一杯茶,道:“没想到一回来就见着了你”。
阿箫询问的目光看去,邬潜佯作不知,一口喝干又倒了一杯茶水道:“渴死我了,你既来了,便去里边帮她一把。我连日奔波,实在疲累,再不歇息就实在抗不下了”。
阿箫鲜少听见邬潜有这样示弱的语气,心里不禁纳罕。也不知里边又有什么人伤着了,叶灵到现在都不曾露面。
“你快去吧”邬潜青着一双眼忙催促道。
阿箫见他确实着急的模样也不耽搁,当下便搁了茶杯往里走。脚步越近,心里越发砰砰砰地乱跳起来,阿箫有些没来由地心慌,仿佛什么马上要在面前揭破,怀着满心忐忑,阿箫掀开门帘,果见叶灵正侧对着她,满手血腥。
那熟悉的衣料,苍白的面容,阿箫一时间都认不出躺在那里,气息微弱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