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蝶和绿蝉见时辰那么晚了,朱八和李依依还未归,多少是有些担忧的。
她们俩站在客栈门口,伸长脖子东张西望的。
堂倌见她们俩还等着,上前询问道:“二位姑娘,这时辰也不晚了,那位小公子和小姐怕是今晚不会回了吧?”
粉蝶一听这话,扭头瞪了那堂倌一眼,刚要怼回去,绿蝉已经边喊,边跑了过去:“嗳,回来了,回来了,少爷和姑娘回来了!!”
粉蝶扭头一瞧,还真是回来了。
李依依很淡定地背着朱八回来了,一路走下来,脚步都不带虚浮的。
“姑娘,少爷这是?”绿蝉见朱八脸红红的,很是担忧。
“麻烦小哥,备碗醒酒汤。”朝站在门口的堂倌吩咐了一句后,李依依对绿蝉和粉蝶说道:“你们家小少爷认识了个新朋友,豪爽至极,直接把自己喝蒙了。”
绿蝉:“……”
粉蝶:“……”
她们俩无言以对,因为这的确是她们家小少爷的性格。
别提她们家小少爷了,她们家的主子们都是这个性格。
绿蝉抑制不住地抽了下嘴角:“辛苦李姑娘了。”
粉蝶也从李依依身上闻到了酒气,关切道:“姑娘也喝多了吧,快,咱们先回房休息去。”说着,还上前搭手::“姑娘,我们来吧。”
李依依也不推辞,让她从自己背上把朱八带过去。
不得不说,粉蝶和绿蝉还是很有力气的,看她们稳当地从李依依背上接过朱八,再把他背上楼,跟在她们俩身后的李依依发现这两人的脚步那叫一个稳。
要知道,她刚背朱八的时候,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就摔个大马哈了。
回到房中,粉蝶和绿蝉就将朱八放到了床上,并帮助他脱下鞋袜和衣服,让他好好地躺在床上休息。朱八是真的睡着了,被脱下衣物和鞋袜也没什么反应。粉蝶伺候好朱八,就将房中的熏香点燃,更好的助眠。绿蝉则去门口,从堂倌手里接过了已经熬好的醒酒汤,将它放到了床头边的凳上。
李依依是和朱八一间房的,房中就一张床榻,为了让朱八休息的更好,李依依便自己跑到贵妃榻上将就一晚了。她本身也不是认床和认枕头的人,到哪里都能睡得很好。把被褥铺好,将屏风拉过来,隔开自己和朱八的距离后,李依依对准备在房中照顾朱八一晚的粉蝶和绿蝉道了声晚安,便上贵妃榻睡去了。
第二日李依依醒的早,起身就看到挂在屏风上的衣服已经被换掉了,是一套新的。
知道是粉蝶和绿蝉帮她换的,李依依起身将这套挂在屏风上的橘红色的短袄和靛蓝色的马面给拿下换上了。换好衣服,她拉开屏风,就看到粉蝶和绿蝉靠坐在椅子上都睡着了。
显然,她们俩是坐在椅子上睡了一个晚上。
而朱八,他还没醒,小孩睡得可踏实了,被子都被踢掉,睡姿也从正躺到翻过身。
李依依踮着脚尖,悄声离开房间,下去到客栈后院去洗漱。
那边有个专门可洗漱的地方。
早起的客人可以去那边洗漱。
洗漱完,李依依在院内做了个早八体操,引得经过的人都以为她在练功。
新的一天开始,李依依打算去外头转转,昨晚带着朱八逛了一个晚上,还真没瞧出些啥。过会儿还是城东和城西都转转才好,不过这两边跑也得十来天,毕竟这洛阳城看着也不太小。
离开客栈前,李依依特意让堂倌带话给朱八,就怕待会儿朱八醒来没见着她担心。
客栈外,天气正晴,阳光洒下,给这冬日带来一丝暖意。
穿着加了棉的短袄,李依依舒了一口气往西边走了去。
这西城早已热闹非凡,清晨的街上摆了许多小摊,小贩的叫卖声让整个街市充满了烟火气。她没在客栈吃早饭,走到街边一家馄饨摊前,李依依走进去坐下,对摆摊的老妇说道:“大娘,一份猪肉馄饨。”
“好嘞。”大娘敦实,衣服撑得很紧,灰白的发用一根朴素的木簪盘子,脸上虽然有生活的痕迹,可脸颊边却透着红,看着很精神。
馄饨摊上人不少,不一会儿的时间就几乎坐满,她的对面也坐下了一个头发已花白的青衣妇人。
这是个面目和蔼的妇人,只是……
不是李依依看人看得多,而是这个人从走过来到坐下都很奇怪。
这人……
妇人也看着她,冲她慈祥一笑,李依依也回以一笑,那妇人大概没想到她笑,刹那被她这一笑惊到了,竟愣愣地看了她许久。
李依依在她发愣的时候,恰好看到了她裸露出来的脖子。
那是个喉结突出的人。
一个男的。
李依依:“……”哇哦,古代版女装大佬。
她没有表露出任何惊讶,每个人都要尊重别人的癖好,反正也没碍到她不是吗?
恰好,这时走进来两位公子。
他们刚进来,她背后那张桌子就有人结账走了,很巧,他们俩就坐在了这张桌子前。
这两公子都很年轻,看着约莫二十左右的年纪。其中一个,穿得贵气,虽说是白衣,但那衣服料子显然不是普通人家的。面白如玉,剑眉星目,好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另外一个,穿得没那么贵气,一袭青色长袍,端的那叫一个风流潇洒,他的相貌相当好,还有那双眼睛,十分漂亮。
无论从哪个角度上来说,这么两位来馄饨摊吃馄饨也是相当奇怪的。很多人都在悄悄打量他们,就连卖馄饨的老妇招待他们俩都有些小心翼翼,就怕得罪贵人,自己遭罪。
一人一份小馄饨,两人就面对面坐着,谁都不说话。
李依依倒也没多想,因为她的馄饨到她面前了。这时,对面的青衣妇人开口了:“姑娘,一个人吗?”
李依依顿了一下,笑了笑回道:“不是。”
青衣妇人又开口:“那姑娘的家人在城里吗?”
李依依将面前的馄饨稍稍往自己这边挪了一下,并低头吹了吹,才回答道:“对啊。”
听了李依依的话,那妇人不再言语,之后馄饨也上了桌,她也不说话,低头吃起了馄饨。
背后那桌,两公子说话了,其中一个人语气冷冰冰的。
“都说你的飞刀厉害。”
“还行,还行,哪有吕兄的银戟厉害?”
“比试一下,看看是你的飞刀厉害,还是我的银戟厉害。”
「银戟温侯」吕凤先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之辈,尤其在这洛阳城,谁人不知西城吕凤先,东城欧阳喜呢?就这么一个响当当的人物此刻正坐在一馄饨摊前,要和一个年轻公子比划一下。
不愧是武林世界,哪里都是江湖,都可以干一架。
官府真的不管吗?
李依依产生了一丝疑惑。
虽然不是法治社会,但也不用那么热血吧?不服就干,可是要闹出人命的呀。
对他们来说,人命不是命吗?
李依依不理解。
这时,那卖馄饨的老妇正和其他人聊天,说那西城城郊外的村子遭了灾,很多人都逃难进了洛阳城。还说,那些逃难的人都住在那临时搭的四面透风的棚子里,如今这天气如此恶劣,恐怕他们很难熬过冬季。
听了老妇的话,边吃馄饨的李依依忍不住出声问了句:“那官府的人不管吗?”
李依依的话让老妇重重地叹了口气:“管啊,可治标不治本的,城里还有些混子,好吃懒做不说,还混在里面和灾民抢赈灾的粮食吃,以至于这粮食啊都不够灾民分的。官府也去管,可那帮人都是地痞流氓,根本不好管。”说到这里,老妇摇摇头,再次叹气:“可怜呐,那些个老人,女人和孩子,能熬过冬季就不错了。”
听了老妇的话,李依依抿了抿唇。
麻绳专挑细处断,噩运只找苦命人。
老一辈传下来的俗语,总有它的真理在。
李依依不懂这个时代的官僚系统如何,也不知道他们遇事怎么去处理事,但一个灾害就让灾民得到这样安置,还让城里的混子浑水摸鱼,怎么看也该这样。若是一个有能力的官老爷,恐怕这灾民早已安顿好,甚至帮助他们重建家园,再度开辟新的未来。
而今,灾民能不能活到春日都是个问题。
为什么不去解决呢?就连普通老百姓都觉着他们可怜,可为什么官府没有办法呢?
是没钱吗?还是其他原因呢?
李依依想,如果是她的话,她一定会尽一份力去帮助这些灾民,就算过程很难,但也比束手旁观的好。
“姑娘是同情他们?”对面的,青衣妇人忽然开口了。
李依依看着她:“难道不该同情他们吗?”
青衣妇人轻轻说了句:“咱们就是普通女人,能同情,但帮不到他们的。”
李依依没有回答她这话,而是朝馄饨摊外看了去。
街上车水马龙的,来往之人没有现代社会的快节奏,但他们都有自己的节奏。这摆摊的男男女女都有,就拿她现在坐着的馄饨摊来说,这摆摊的不就是个老妇人吗?不也是普通女人吗?可女人也能有自己的事业不是吗?
既然可以自己的事业?那么女人又怎么了呢?
“女人既然可以出来工作,为何不能建功立业?女人和男人没什么不一样,大家都是人,都脚踏实地站在这片土地上。男人能做的事情,女人也能做,甚至能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