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桕花道 第5章 乌桕

有了兴趣课堂，日子似乎有了盼头，一个月过去，棠宁已经习惯放学往物理教室赶。

放学铃响的那一秒，她迫不及待开始收拾书包。

“忙着见鬼啊！”

同桌许珺宁吐槽了她一声。

因为棠宁的动作，许珺宁刚涂的指甲花了。

她手里那瓶粉色指甲油还是温意瑶特意带给她的，温意瑶每次外出拍摄，回来都会给她带一些化妆品，她们是好朋友。

“对不起。”

棠宁小声道歉。

整个初一棠宁都是一个人坐在教室最后一排，这个新同桌还是班主任向辛月初二开学时重新给她安排的，棠宁觉得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坐呢。

许珺宁总喜欢在课堂上涂指甲，要么就是对着她的化妆镜摆弄睫毛。她羡慕温意瑶又圆又大的眼睛，买了厚厚一沓双眼皮贴放在文具盒里，却又把用过的全贴到棠宁的书桌课本上。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的课要开始了。”

棠宁又解释了一次，她将自己桌面被重新贴上的双眼皮贴默默揭下。

许珺宁却不会放过任何嘲讽棠宁的机会。

“真是不明白，老王八的课你那么积极干什么？”

许珺宁嫌弃的目光落在棠宁抱紧的书包上，嗤了一声，又不屑移开。

她重新涂起指甲，刺鼻的气味她闻得正好。

“一个月了，你不会腻吗？”

“脑子不好使，还敢去学物理，还是有什么贱人你迫不及待要去见他？”

许珺宁对于棠宁这种找虐行为非常不理解，那么多课后服务课，像她就选了音乐，听听歌曲时间就过去了，神经病才去学物理。

站在面前的人挡住光线，她厌烦地一挥手，“滚吧滚吧——”

面对这群人，棠宁知道自己越反驳她们越兴奋，干脆不说话好了。

但是。

棠宁背上书包，在经过许珺宁的时候，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将本该扔进垃圾桶的双眼皮贴，贴到了许珺宁的背上。

棠宁不喜欢任何人说檀西的坏话，她私心里觉得那个小少年，本来就应该像月亮一样不能被人浊染的。

棠宁赶去物理教室上课。

她到的时候，大家已经坐好，檀西也坐在位置上，一双双眼睛看过来，棠宁心里紧张，好在王主任没说什么，只让她快速入坐，她这才松了口气。

呼～

躲过一劫。

做实验的时候，檀西问她：“怎么迟到了？”

棠宁比对着手中的砝码，顿了一下，回答：“明天梁老师不是要抽读课文吗，我就在教室里多复习了几遍……”

梁湘是年级组长，还是檀西的班主任，负责初二3班和6班的语文。

檀西没说话，棠宁的心又提起来，许久，檀西低“嗯”了一声，棠宁才放松下来。

他相信了。他比舅舅还不好糊弄！

实验过去一半，教室里的同学都没了新鲜劲儿，有的甚至丢了笔趴在桌上昏昏睡去。

近来天气有些回暖，尽管棠宁是不爱出汗的体质，鼻尖也浸出了小汗珠。

“很热吧。”

“没、没有。”

身旁的人突然说话，棠宁的回答稍稍有些结巴。

檀西低头调整天平刻度，棠宁把砝码分配好后无事可做，悄悄用本子挡住脸观察起他。

少年长着一张优越的脸。

棠宁只能这么形容——优越。

他美得理所当然，不费吹灰。

檀西浓卷的睫毛像一把小刷子，乌亮微卷的头发落到肩膀，高挑的鼻梁上因为做实验架了一副金丝眼镜。

他不常戴眼镜的，棠宁记得。

他刚刚说她热，其实她不是热，是太过紧张。

刚才的实验，她负责用镊子放砝码，而檀西负责记录，两个人靠得极近，一抬手仿佛能碰到他柔软的发丝，阳光透过他纯白的衣角，棠宁的身上似乎染上他安静的柠檬海盐的气息。

“这间物理教室老旧，硬件设施都跟不上，再加上已经十月，王主任是不会允许开风扇的。”

檀西的声音很轻，像吹了阵风在耳廓里，热气蒸腾得棠宁一个激灵，“王主任有事出去了，你如果累了，就休息一会。”

“我不累的！”

棠宁点着头很是肯定，“我能帮你的忙！”

虽然物理实验是小组作业，但看着垒在檀西面前的器具，很明显“笨蛋”棠宁除了放个砝码外并没有什么帮助。

檀西停下做记录的笔，因为这话微微侧头。

他的目光在棠宁微红的双颊上掠过，来到右颊梨涡处一颗被染成粉红色的小痣上，最后又看了眼她轻抵在下巴处的书本，然后不着痕迹地收回。

棠宁不明白他的意思。

这是需要她？还是不需要她呢？

想起第一次坐在一起时他叫她笨蛋。

棠宁有些小伤心，明明只要他吩咐，自己能做好的，就怕他不说，自已又害怕擅自动手影响他，束手束脚的。

小棠宁吸了吸鼻子，落寞地将小脸往本子后缩，突然一愣。

她忽然明白檀西为什么问她累不累了。

棠宁的脸红了一圈，她竟然迷糊地把物理课本拿成数学作业了！

放学的时候，两人一路，棠宁的脸红到现在还没有消退。

“秋天容易打瞌睡很正常。”檀西提前为她做好解释。

棠宁更加不好意思，她知道自己的脑袋不是因为秋天才昏沉的。

她是在看见檀西的脸时昏沉的！

从前盛夏的夜里，刚下过一场雨，空气里还带着泥土的芬芳。外婆在家里看封神榜，苏妲己只要一出现，外婆就手指纣王，拍着大腿可惜道：

“哎呀呀，哎呀呀，昏头喽，昏头喽。”

棠宁现在可不就是昏头喽，溺死在檀西的美色里。

附中新设的兴趣课堂只在周三、周四才有课，那其他时间……

“檀西……”棠宁的耳尖红成石榴籽，第一次觉得自己脸皮也挺厚的。

“反正都顺路，时间合适的话，以后都一起回家吧。”

未出口的话被檀西先说了，棠宁睁大眼睛，喜悦宛若橘子汁在心里炸开，酸酸甜甜。

“但如果我太迟了，你就不用等我了。”

棠宁的小脸红扑扑，她摆着手：“没关系、没关系的！”

如果是檀西，那么晚一点也没关系的！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好亮，在整个附中都在夸赞温意瑶的眼睛好看，大大圆圆像镶嵌了黑玛瑙，檀西在此刻恍惚发现了颗遗漏的星辰。

不过是一起回家，就值得这么高兴吗？

棠宁和檀西走在回家路上，檀西的话不多，总是很安静，偶尔的一句，也让棠宁高兴很久。

棠宁感谢了他的书签，她没想到他居然能将书签夹在习题册里送给她。

檀西自然地说：“刚好批改到你的作业而已。”

棠宁太囧了，映象中她那次错的有点多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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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西沉，当棠宁已经坐上家里的饭桌吃晚饭时，许珺宁终于从音乐教室出来。

“有病有病——！”

许珺宁弯弯的眉毛因为愤怒耸立着，在脸上堆起两座小山丘。她一路走一路骂，单眼皮里怨气冲天，和她同行的同学都快受不了了。

“珺宁，你歇歇吧，不就是唱个歌嘛。”

何凡一边按着游戏机一边劝她，许珺宁的声音太大，都快盖过他游戏的声音了。

许珺宁仍然非常生气：“音乐兴趣课，不就是应该老师放音乐，我们鉴赏就行了吗！干什么要点人起来唱歌，我是免费的歌女吗！”

她的话让何凡想笑不能笑，憋得差点断气。

其实音乐课确实只需要老师放音乐同学们鉴赏就行，可偏偏这一个月，每次上课他们不是在后排聊天，就是在后排打游戏，女同学们更是肆无忌惮编起头发……老师必须要正正这种不良风气，再给认真听讲的同学们增加一些互动，就突发奇想随意抽了人来演唱上周教的曲目，不巧就抽到了许珺宁。

许珺宁从幼儿园起就五音不全，刚刚扭捏嗓子半天唱出来的歌，惹得大家捧腹大笑，怪不得现在如此生气。

“幸好意瑶去拍摄新广告了，要不然又多一个人知道你的糗事。”

何凡还盯着他的游戏机，不嫌事大地在吐槽，根本没注意许珺宁黑下来的脸。

等他反应过来，许珺宁已经朝他扑来，一副要撕了他的模样，他赶紧侧开身体去躲。

两个人打闹在一起，许珺宁在男孩子那讨不到好处，她急得去打何凡的手，不仅没打着，还反被别人发现背后的双眼皮贴。

“你背上的是个什么东西？”

何凡好奇地将双眼皮贴从许珺宁的衣服上撕下来，瞪大眼睛，“哎呦呦，你还大方着呢，眼睛上贴还不够，衣服上还要贴。”

许珺宁看着双眼皮贴，联想到放学时从她背后经过的人，本来一肚子火，现在更生气了。

她冷着脸，也不像在开玩笑的样子，何凡把心爱的游戏机给她玩，被她一把推开。

“啊——我的游戏机！”

游戏机摔在地上，何凡生气，许珺宁却在此刻冷静下来。

太阳光下，许珺宁的脸上发着幽幽冷气，她一脚踩在掉在地上的双眼皮贴上，泄愤似的跺了好几脚。

何凡从小到大哪里见她发过这么大脾气，游戏机摔坏也不怪她了，他正想劝劝，许珺宁却在此时想到什么，残忍地笑起来：

“何凡，帮我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