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校门口通着条笔直的路,两侧的树很高,将亮白的天空隐隐遮住。
阮枝到的时候给江群见发了消息。
[树枝:你结束了吗?]
那头过了两分钟才回,[J:你在哪?]
阮枝环顾了一下,数了数门口到这里的树,低头回复。
[树枝:门外第五棵树下。]
那头秒回。
[J:马上。]
少女裹着围巾,百无聊赖的打量着四周,路上没停什么车,只是两侧零零星星站着一些人。
她旁边那棵树下也站着两个人,女生个子和她差不多高,扎着一个丸子头。
旁边是一个瘦高的男生,正在抱怨着:“你要来接人你就自己来呗,拉着去吃饭又不会让你掉两块肉。”
女生声线很平缓,闻言嗤笑,粉嫩的唇轻启:“人要是愿意看到我一个人来,我才不愿意拉着你。”
男生手机里不断传来游戏的声音,闻言一声“KO”响起,少年挠挠头,“小姨要是知道你喜欢书砚哥,不得吓出心脏病。”
女生划手机的指尖一颤,有些不满和执拗的嘟囔着,“他又不是我亲哥。”
阮枝看了眼手机,有些无聊的数起石头子。
闻言她抬眸看了眼身侧的小姑娘,栗色的眸子莫名让人想起烤板栗的香甜,少女暗自挑眉,也不知道她喜欢的人是个什么样,能把人迷成这样。
视线中缓缓出现两道颀长的身影,江群见应该早就看见她了,步子正朝这边迈过来。
阮枝看了眼他身旁的男生,眉骨挺立,头上带着一顶黑色针织帽,她有些诧异,没想到是个寸头?
更没想到江群见这种生人勿近的BKing在旁边的人的衬托下,也稍微柔和了一些。
阮枝眯了眯眼,朝江群见招了招手。
他没撑伞,头顶上落了几片薄雪,对上阮枝的视线后,桃花眼里带着些许笑意。
寸头男挑眉,视线略过,落在旁边的小板栗身上。
阮枝将伞递给江群见,空下的手搓了搓,心下有些震惊,这小板栗怎么喜欢的是个酷拽男啊。
她将江群见额前的碎发捋了捋,有些不满,“你怎么不知道撑把伞。”
江群见看了眼全副武装像只小熊猫的少女,勾唇。
“小雪。”
阮枝抬眼看了他一眼,挑挑眉。
江群见不动声色的将伞换了只手,有些无奈,“太娇了。”
说完将阮枝的手带进衣服宽大的口袋兜里,阮枝感觉冰冷的手恢复了温度,有些疑惑,“咦,你兜里怎么这么热乎?”
江群见低头垂眸看了一眼口袋鼓起的部分,“舍友给的,可以给你捂手,就没丢。”
阮枝似乎能想到江群见才开始拒绝的样子,有些好笑,“男朋友,你舍友还挺……”
她想了想,点点头。
“挺娇的。”
江群见不轻不重的轮番捏着阮枝的指尖,感受到少女回温的手,想起什么,皱了皱眉。
“下次在外面记得带手套。”
阮枝点点头,乖声应下。
她想起那个小板栗,有些好奇,用手肘顶了顶江群见,“刚才那个男生和你很熟吗?”
江群见步伐一顿,想起她说的是周书砚,挑挑眉。
“还行,实验的。”
阮枝嘟囔,“小板栗看上去这么乖巧可爱,没想到喜欢的人看上去还挺拽。”
身旁的人看了一眼她,拧了眉,“小板栗?”
少女闻言才想起刚才听到的事,于是开口说,“我刚才无聊,不小心听到我旁边的女生喜欢刚才和你一起出来的那个男生。”
说完她笑了一下,“那个女生眼睛也是栗色的。”
江群见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轻不重的说,“应该是是周书砚以前的邻居。”
少女点点头,又想到其他的事,岔开了话题。
“你元旦要回京北吗?”
她突然想起什么,开口询问。
江群见摇摇头,没什么情绪的说,“不去,放假应该会回香港一段时间。”
阮枝有些疑惑,还没来得及问,就听他说:“江家公司主体其实在香港,几年前公司发展到其他地方,老爷子身体不好,在京北方便一点。”
江群见低头,语气有些嘲讽,“江颂南管理公司存在的问题挺大的。”
他已经开始要了解公司的事了。
阮枝明白他的无奈,轻轻拍了拍少年的手心,“辛苦我们小江同学啦。”
少年勾唇,又把玩着阮枝的手。
这两天老爷子总是旁敲侧击的问他,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他其实明白爷爷想的是什么,但是知道归知道,他不愿意,也不想愿意。
江清淮不是强人所难的人,但是也不是慈祥好相处的老人。
他精明,甚至有些无情。
江清淮不会希望江群见真的有自己很喜欢的人,这是他一早就知道的事。老爷子甚至愿意他学坏,学会像那些纨绔子弟一样将感情玩弄于股掌之间。
没有感情的接班人,才能利刃出鞘。
所以他一开始其实挺想控制的,但是有的东西,总会弄巧成拙。
甚至到了现在,江群见已经开始期待自己撕破头顶那张网的时候了。
他不想放手。
他要的东西其实挺少的,一开始他只想要一个正常的家庭。
后来,他只想要松上一口气。
再后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他开始学会很多不喜欢的事情,不喜欢的能力,开始在一场一场宴会上谈笑风生,开始在一次又一次的希冀中学会伪装。
他很想说,他不喜欢说话,他不喜欢太热闹。
但是他不能说,也做不到这么残酷。
江颂南说要他离开京北,他甚至没有犹豫,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
割舍了从前的一切。
然而阮枝,却是他为数不多,深深想要留下的人。
少女柔和的声音时不时响起,一次又一次波动了江群见的心弦。
周而复始,不厌其烦。
他其实没那么厉害,甚至说,面对爷爷,面对江家,他几乎没办法抉择,他的一意孤行反而会弄巧成拙。
可是,一定要是他吗?
被命运狠狠困住的人,一定会是他吗?
江群见一次又一次期盼自己的强大,一次又一次渴望推翻那些该死的枷锁。
昨天爷爷说,“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江群见突然感觉自己快在这种无力中窒息了,他明白,爷爷迟早会出手。
他开始反抗,开始在爷爷那里沉默。
但是每当他听到阮枝柔和的声音,就会想起她平静的眸子,就会平复心里的漩涡。
少女温热的细手不安分的勾着江群见的手指,触感强烈且鲜明。
江群见握紧阮枝的手,心想,总得试一下吧。
像枝头泛绿的杏子,明明苦涩却带着星星甜蜜。
但是,等一个季节,杏子变色。
总能成熟的。
……
校园里堆起一个又一个雪人,高矮胖瘦,参差不一。
或许是周末就是元旦假,附中的学生格外躁动。
高三也难得的不那么死气沉沉,也开始加入学校里的堆雪人大作战。
花园两侧,不少同学围在一起,两个人握住中间同学的手,一起拉着向前跑。
一条又一条的长印子,天寒地冻,地面又滑,但是他们的青春却正在沸腾。
德育处已经不止一次发出了警告,但是也不知为何,大家都异常兴奋。
谭波办公室搬到了一楼,看着外面嘻嘻闹闹的学生,他伸手拍了拍教导主任的肩膀。
手上的瓷杯正冒着热气,有学生打趣道:“老师,再不喝等会儿结冰了!”
谭波笑眯眯的抿了一口茶水,又感叹的对着教导主任说,“你也别老去德育处给人家施压,这种活力满满欢声遍地的校园,才符合我们附中的教育方针。”
教导主任吹胡子瞪眼的瞅着谭波,“诶,你也不想想,学生冻病了期末考怎么办?!”
谭波眯眯眼,“放心吧,这群学生,冻病了也给你考到省前三。”
教导主任叹气,“果然还是老了,记得以前年轻的时候,我也喜欢玩雪。”
他突然看向一脸慈祥的谭波,“你学生是不是管你叫牛肉面?”
说完又不满的补充,“这些学生,越来越没规矩了,没大没小的!”
谭波摇摇头,“诶~,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觉得这名字取得挺睿智的。”
年级组长过来不客气的拍拍他俩肩膀,顶着爆炸头,略显不满的说,“劳驾让一让,聊天也别堵在饮水机前啊,两尊大佛。”
她高跟鞋踩的十分有气势,看了眼谭波,“老坛酸菜牛肉面,确实睿智。不过,你们班那个女生,真的要走啊?”
谭波知道她说的说阮枝,笑着说,“高考竞争这么大,有其他能力走更多的路,是好事。”
年级组长点点头,笑着说,“不错啊牛肉面,思想进步了。”
她叹了口气,“不过我觉得,这孩子家庭情况也很复杂,将来一个人要走的路也很长啊。”
教导主任也跟着叹气,“人各有命,我们这些老师,无愧于心就行了。”
乔盏进办公室的时候正好听到后面两句话,二丈和尚摸不清头脑,这是在叹什么气。
德育处主任不是刚说,大家要少叹气,不然把福气都叹走了。
看来很没威严啊!
少女瑟缩了脖子,跑到人群中,找到雪地里的阮枝一群人,有些迫不及待。
“跨年政府不是在江边统一放烟花吗,去吗去吗??”
阮枝隔着几个人看了一眼江群见,少年对上视线勾唇。
“去去去,大家伙都去!”
姚易明吆喝着,念安有些不满:“你怎么什么事都这么热情?还替我们决定了!”
闻言姚易明看了一眼她,“那你去不去?”
念安“嘁”了一声,“我当然去!”
“你去那我也去。”
念安一噎,不再理会他。
阮枝笑着说:“那我也去。”
乔盏点点头,有些坏笑:“行,那江神肯定也去。”
阮枝闻言耳朵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