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夏 第63章 除夕夜

“一年将尽夜，万里未归人。”

年岁将近，时间从不为谁停留，无论生活发生了怎样的改变，日子还得照样过下去。

沈琳琅掐算好天数，将写给张念的信寄了出去。有件事，她思来想去，还是打算提前告诉他。跟信一同寄出去的还有沈琳琅从龙华古寺求来的一串平安符。

这些时日，她除了在医院上班外，还得准备拍卖会的各项事宜，虽然有很多东西真正做起来磕磕绊绊的，但好在事情的发展轨迹都在计划之中。

之所以能这么顺利，还得多亏陈毓秀的帮助。因此，沈琳琅没再隐瞒自己的真实意图，而是将复仇之事告知了陈毓秀，至于究竟是何仇怨，沈琳琅没再细说。

除夕夜这晚，陈毓秀的阁楼可是比往年热闹多了。不只有沈琳琅，还有小丁，以及陈毓秀几天前在院子里发现的一只冻僵的狸花猫。屋内三人一猫，相处得很是和谐。

阿狸窝在壁炉旁的毛毯上，小丁和沈琳琅则在厨房里帮陈毓秀忙活着年夜饭。陈毓秀说自己和前夫还在一起时，每逢过年都会去香港陪公公婆婆，自从分开后，她便独自一人在上海，虽然冷清了些，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自是不会张罗什么年夜饭。可今年人多，大过年的，不能只是添几双筷子这么简单，是该好好备上一桌丰盛的年夜饭才对。

吃过饭后，陈太说自己乏了，守岁这事儿心有余力不足，而后便上了楼。

客厅里，小丁正拿着吃食逗着阿狸。

“这还是我头一回在外边儿过年呢，感觉南方的年确实跟咱们北方不太一样。”小丁一边和阿狸玩耍一边给在一旁的沈琳琅说着。

“有什么不一样吗？”

“当然有啊，就比如我小时候，大年三十晚上只吃饺子，第二天正午才会准备些硬菜。不过我猜，老爷家肯定不止这么简单吧？”小丁说着便转过头，看向沈琳琅。

“额……不过入乡随俗，我们往后都像今日这般过也挺好的。”小丁突然意识到自己提了不该提的，赶忙岔开了话题。

“嗯，会的。”

沈琳琅靠在沙发上，朝窗户外望着。庭院里的树枝被月光照得落下影来，影子随风缓缓摇动，但好在没有完全遮蔽住沈琳琅的视线。月光从树缝里透出点白，硬是给原本喜庆的节日添了些许清冷。不过幸好远处轰鸣的爆竹声能让沈琳琅确切的意识到。

今日，是除夕。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除夕这天，马二一大早便赶到何府，准备接张念回山。何忠权原本想劝说张念留下来，毕竟他现在的身体根本经不起折腾。可转念一想张念那倔脾气，还有什么能比在这个时候回到孤峰山更重要的呢，何忠权早料到会是这样，便也随他去了。临走时，他格外叮嘱马二，千万记得让张念喝药，一顿都落不得。尽管何忠权知道张念对药已是厌恶至极，可如今就靠这些药续命了，他可不想好端端过着年，突然听到张念的死讯。

孤峰山上，积雪层层堆积，但马车却走得很是稳当。张念掀开帘子向外望去，只见路中央的积雪都被清扫到了两旁。行至半路，便能看见高高挂起的红灯笼。营帐外的火把一排排闪着星光，大白天点着火确实有些奇怪，不过赶上逢年过节，生火做饭张罗起来难免要精细些。

今日的孤峰山比起往年除夕，要显得格外萧条。张念遣散的大部分人都被安顿去了城外，有的则拿着盘缠回了故乡。而张念要守着孤峰山，守好孤峰山，等一切重归平静，也许到那时，孤峰山才会变回从前的模样，再度成为无家可归之人的栖身之地。

酉时，孤峰山开始热闹了起来。

众人吆喝着，搭起帐子，拼好桌子，摆上椅子。煮饭升起的炊烟弥漫在冷酷的寒冬里，化开一层又一层的风霜。一盘盘热气腾腾的饺子，接二连三跳上桌来；烧得滚烫的米酒，一碗叠一碗。众人争先恐后，吃饺子喝米酒，生怕面前的饺子被周围的大馋嘴们一扫而空。

管他悲喜为谁，只管把酒言欢。喝高兴了，吼一嗓，天地也为之鼓掌。再等夜幕降临，拿出烟花炮仗，只一声，天空作响。惊得孤鸟飞去，野兽奔走，就连冬眠的蛇也得虎躯一震。

还不等新年到来，孤峰山已是一副欣欣向荣之态。

帐内，张念轻声给马二吩咐着什么。帐外，火光一闪一闪，衬出一个人影来。

“王天泽！给我进来。”马二一声吼。

只见王天泽先是从帐外探出个脑袋来，他怔怔看了眼屋内的两人，而后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你小子，搁外面偷听啥呢？”马二上前弹了下王天泽的脑门。

“我可没偷听，只是刚好路过。”王天泽撅着嘴，横竖不承认偷听的事实。

“嘶——”马二抬起手，作出一个要打王天泽的手势。

虽然只是吓唬他，但这小子还是机灵的躲闪到一边儿去了。

“行了，闹够没有。”一旁看戏的张念突然说道。

“臭小子，快说，偷偷摸摸地干啥来了?”马二问道。

“那…那个，我师父说，只要给山主大人磕头，你就会给山里的娃娃们压岁钱，所以，我…我就来了。”王天泽话说得磕磕绊绊，许是没有多练几遍讨钱的话术就匆忙赶来了，不过他行动的倒是极为迅速，说罢便哐当一声跪在地上。

“啊？”马二满脸震惊，心里想着这小子指定被他师父给诓了，张念发压岁钱的时候就没让哪个娃娃磕过头。

王天泽跪在地上，还没等张念做什么反应，便哐！——哐！——哐！三个响头落地。

“咳咳……好！很好。”张念想都不用想，自是他那师父出的馊主意，这摆明了是想敲诈他一番。

随后他示意马二从柜子里拿出碎银子，然后分了一大把给王天泽。

“这么多！”王天泽捧着碎银子，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张念。

“省着点儿花，还有，别忘记回去后好好孝敬你师父。行了，出去吧。”

“好嘞！谢谢山主大人！”说罢，王天泽便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老大，要不我也跪下磕三个响头，你也给我点儿碎银子呗。”马二腆着脸说道。

“好啊，你跪下来，我给你几个巴掌你要不要啊？”

“咦——那还是算了。”说着马二还不忘摸了摸自己的脸。

而后张念从靠椅上站起来，走到马二面前，

“事不宜迟，你后天一早便动身吧。”

“老大，你真的要我……”马二皱起眉头，满眼不放心。

“不必担心，我会安安稳稳待在山上。计划了这么久，是时候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