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修罗 第27章 第 27 章

那时候的欧阳月，因为同时失去亲人和爱人的双重打击，终日心绪繁杂，精神亦是混乱的，根本没有去细细思考关于韩朔的种种。

她匆忙出国，离开了曲江这个伤心之地，此后六年，从未回来过。

六年后的重逢，是欧阳月始料未及的。

她只想着回来找到韩朔，无论他变得怎样她都接受，只要他还愿意跟她在一起。

那种心情，带着强烈的渴望，与一丝无可救药的卑微。

可欧阳月没想到，两人会这么快相遇，仿佛冥冥中早已注定了一般。

那天清晨，她只是依着多年前的习惯，在韩朔父亲忌日那天去了陵园。然后，她便看到了那个独自坐在雨中，望着墓碑，神情寥落无助的男人。

卧底的猜测，几乎是一瞬间跳出来的。

因为欧阳月在韩朔的眼中，看到了一种迷失中等待救赎的迫切，痛苦的、彷徨的，无尽的挣扎，还有决然的坚持。

她于是义无反顾地重新牵住了他的手。

……

在知道韩朔其实是卧底，两人又默契地选择重新开始之后，欧阳月接受了韩朔给她的建议。

她对自己的事业重新做了规划，也依照全新的规划，进入了自己擅长的领域。而另一层私心则是，公益律师毕竟是一份没什么收益，且吃力不讨好的工作。

就如同她曾在韩朔面前委屈地诉说着，以后生小孩不聪明，或是说自己当不了贤妻良母一样，她总是会想得很长、很远。

欧阳月的想法是，以后韩朔不做卧底了，也会继续当警察，薪资必然不会太高。

她不想他负担太重，自己若能多赚一些，也好补贴家用。

当欧阳月把自己这个想法跟韩朔提起时，韩朔并没有作过多的评价，他只是伸手捋了捋她鬓角细碎的头发，告诉她：“你自己决定就好。”

末了，还打趣着问她：“以后你赚钱养家，那我呢？”

欧阳月当时噗嗤一笑，捧着他的脸，柔声道：“你自然是负责貌美如花咯。”

她说完便吻住他的唇，然而下一秒，他便反客为主，将她压在了身下……

思绪飘忽着，又回想到了约定好的那天晚上。

韩朔失约了，他答应了会来家里吃晚饭，但此后几天，整个人杳无音讯。

欧阳月打了很多电话过去，也始终都是无人接听。

她一开始是焦躁且忧虑的，担心韩朔出了什么事，甚至……遭遇了什么不测。但静下心来仔细一想，韩朔如今的身份，又怎么可能如普通男人一般，跟她谈普通的恋爱呢。

韩朔的失联，意料之中，情理也不能怪。

他或许只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欧阳月告诉自己，不要妄自揣测，杞人忧天。

渐渐地，欧阳月平复了自己的心境，她想着既然选择了坚定地站在他身后，那么就安静平和地等待便是。

再者，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她于是便没有再打电话给韩朔，时间，也在杳无音信的等待中悄然流逝……

可是已经三天了，韩朔依旧没有联系她。

欧阳月托着下巴，望着窗外渐沉的夕阳，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助理小唐敲门，探头进来问她是否准备下班。

公司分配的这个助理，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应届毕业生。年轻爱笑的女孩，留着青春俏丽的短发，笑起来的时候，唇角边有两个可爱的小梨涡。

与小唐一起走出公司所在的大楼时，欧阳月的脚步忽然顿住了。

她很庆幸自己今天戴了隐形眼镜，如此才能一眼就将路边那个站在黑色跑车旁的男人，看得清清楚楚。

韩朔今天的穿着休闲随性，白衬衣，浅蓝色牛仔裤，脚下一双黑白的板鞋。衬衣下摆很随意地扎在裤腰里，衣袖卷到了肘部，露出两截白皙的小臂。衬衣领口第一颗纽扣解开了，凛冽漂亮的锁骨若隐若现。

韩朔今天的发型也与平日不同，刘海没有往后梳上去，而是松松软软地搭在额前，掩住了他光洁的额头和英气的眉骨。

今天是顺毛的韩朔。

男人正望着她笑，唇角微微扬起，右侧的脸颊浮起了一个软萌的小酒窝。

欧阳月仿佛又看到了学生时代那个霁月清风的少年。

温润如玉，清隽无双。

“欧律，那是你朋友吗？”小唐疑惑地问。

律所里，但凡独立接案的律师，同事之间都会连着姓氏称呼一声“X律”，例如李律、王律、张律……以此类推。

欧阳月是复姓，叫欧阳律难免拗口，大伙就图方便取了第一个字，都叫她欧律。

自欧阳月停下脚步，小唐便顺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

只见到一辆黑色的奥迪A5前，站着一个年轻的男人，眉眼清秀，皮肤很白，正朝着她们这个方向淡淡地笑。

欧阳月点头，声音低柔缱绻：“那是我男朋友。”

她说完，跟小唐挥手告别，然后一路小跑着朝路边去了。

小唐略有些咋舌，那个男人看着相当年轻，嫩得好像大学新生。

她蹙起眉想，欧律多少岁来着？二十六？姐弟恋？

不过两人都长得那么好看，倒也是蛮般配的。

小唐在心里感慨了一句。

*

欧阳月跑过去的同时，韩朔也迈开脚步迎了上去。

他自然而然地牵住她手，顺带又将她手里的公文包接了过来。

欧阳月笑了笑，另一只手顺势挽进了男人的臂弯：“你怎么会来？”

“接你下班。”韩朔侧过头看了她一眼，“累不累？”

欧阳月微怔了一下，轻轻摇头：“不累。”

刚才还在感慨，因为韩朔的特殊身份，他们两人注定没办法谈那种普普通通的恋爱。可一转眼，韩朔这就跟许多普通男人一样，站在女朋友工作的公司楼下，等着接她下班。

她想着，垂下头莞尔一笑。

韩朔停下来，轻声问她：“在笑什么？”

“没什么。”欧阳月摇头，顿了一下，又笑道，“你今天看起来很不一样。”

却又熟悉得令人怦然心动，她在心里继续道。

韩朔笑了笑，视线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番：“你也是。”

欧阳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黑色修身的小西装，黑色过膝的鱼尾窄裙，还有黑色的七寸高跟鞋，她此刻活脱脱一个职场白领，标准的OL。

欧阳月捂着嘴，噗嗤一下笑了：“是不是瞬间老了十岁？”

韩朔摇头，淡淡地说，“不会，很干练，也很……”他想了一下，轻声道，“迷人。”

他讲话的时候，一直凝视着她的眼睛，他在她翦水般的秋瞳里，看到了自己眼中的温情。

欧阳月又笑，却是娇羞的笑，白皙的脸颊浮出一抹绯红。

韩朔将欧阳月的公文包放到了后座，关上车门的同时，转身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欧阳月耸了耸肩：“随便，都可以。”

“那我做主了？”

“好啊！”

韩朔见她笑得甜美，情动之下摸了摸她的头。

她有时候真的像个孩子，而他，亦常常将她当作自己的女儿一般，宠爱无度。

他继而替她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上车时，欧阳月不经意地抬眸，隐约发现了韩朔刘海后面的额角上，有一道还未褪痂的伤疤。

心里猛地一沉。

那天的失约，韩朔果然是因为受伤了。

所以，他才会把刘海垂下来，不想让她看见，害怕她会担心。

欧阳月透过挡风玻璃，看到韩朔脚步沉稳地绕过车头，然后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室。

点火，踩下油门，右手利落地打着方向盘，将车缓缓地驶入了交流道。

“韩朔。”欧阳月略微侧身，轻轻喊了一声。

“嗯？”韩朔淡淡地回应，目光专注地平视着前方时缓时疏的车流。

欧阳月想问他为什么会受伤，还想问他伤得重不重，伤口疼不疼。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只是扬起了春光般灿烂的笑容，问他：“你钱带得够不够，我现在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说完，自己倒害起羞来。

韩朔微怔，扭头看了她一眼，笑了：“放心，你男人钱多到没地方花。”

欧阳月闻言撇了一下嘴，本来还想再吐槽两句，却实在掩不住四溢开来的、甜蜜又羞涩的笑。

对于韩朔额头的伤，她最终没有多问一个字，她心想，既然韩朔瞒着不肯让她知道，那她就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好了。

他会为了她好好保护自己的。

她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