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访谈 第3章 婚姻咨询

伦敦，下午两点半，洛肯·斯卡曼德婚姻咨询工作室。

进入办公室的安全领域，罗丝方才摘下墨镜和帽子。她同洛肯也有许多年没有私下的联系，波特-韦斯莱家的宴会上也总是因为人数过多而只是匆匆交谈几句。在斯科皮发来地址时她搜索了一下，才发现是洛肯开的地方。不过也是，伦敦除了和马尔福或韦斯莱沾关系的私人婚姻咨询，还能有几个隐秘又安全，但让熟悉的人知道自己的那些感情轶事亦不是什么舒服的选择。

即便如此，她还是接受了斯科皮参加婚姻咨询的提议。她抱有期望，希冀这是一个真实的潘多拉的盒子。前台的女孩向罗丝微微颔首，“韦斯莱夫人，斯卡曼德医生和马尔福先生在办公室内，跟我来。”

走过漫长的走廊时，罗丝有些恍惚，仿佛走过了她和斯科皮几十年的感情。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守时？记忆是称职的小偷，偷走了很多她少女时心动的细节，比如在霍格沃茨开学典礼上，麦格校长在台上叫出“斯科皮·马尔福”的名字好几遍，僵滞的金色礼堂里，十一岁的男孩缓缓打开沉重的礼堂大门，手里还抓着没系好的绿色领带，白衬衫只有一半按照校规塞进了裤子里，嘴上说着抱歉的话语，但脸上的笑容仿佛说着全世界就该等着他。

该死可恶的自大狂。罗丝还记得自己在台下，嘴上念着诅咒的话语，又忍不住往上扬的弧度。纵使在霍格沃茨打闹分合多次，兜兜转转她总还是被斯科皮·马尔福吸引。

前台女孩打开了办公室的黑桃木门，“请进，马尔福夫人”。

“红茶，不加奶不加糖，对吧？”

罗丝抱了抱洛肯，“咱们很久没见了洛肯，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托斯科皮和李斯特的福，”洛肯示意罗丝坐下，在斯科皮旁边。下午三点，他的面前摆着两杯意式浓缩，罗丝在前台还看到了斯科皮的行李箱。

“刚下飞机？”

“嗯，”斯科皮摘下眼镜，“在迪拜多呆了三天，出了点问题。”

然后房间恢复了安静。

洛肯充当了和事佬：“既然斯科皮这么疲惫，我们还是快点开始比较好。我们先来破破冰，不如你们先说说对方在婚姻里的优点。”

“斯科皮——”“罗丝——”

两个人同时发话，罗丝摆摆手，显而易见，两人都不太习惯于他人主导的场合，斯科皮示意罗丝先说。

“斯科，”罗丝的脑袋转了半天，少见的有空当，紧张得仿佛回到了她面试大学的那时候。让她说起斯科皮的优点，还是在婚姻里的，多少让她有些别扭。有句话时那么说的——结婚久了，人就会放大缺点，减少优点。

“他擅长打点家事，不需要我操心琐事操办；他关心薇洛特，记得她的每一个生活节点，努力参加她的所有活动；自我排解压力能力强，不太需要和我分享工作和生活里的压力。”

“斯科皮呢？你怎么想？”洛肯在本子上画了几笔，抬头看斯科皮。

“罗丝很有自律精神，对于所有的计划都一定会履行。她记得我们所有的家庭纪念日，总是会准备礼物。她对薇洛特来说是一个活力亲和的母亲，动员提醒我去参加她的活动，第一时间回复她的各种需求。”

“听起来棒极了，”洛肯把手上的本子放在一边，“那么斯科皮，你觉得你们的问题出在了哪里呢？”

“我猜是时间，”斯科皮耸耸肩，“时间总是会把一些激情磨灭掉。没有什么特别的，我们只是对彼此不再那么好奇了。”

“罗丝呢？你觉得呢？”

“我同意他的想法。我们在这个年龄，已经不把生活的重心放在这段安定的关系上了。”

洛肯神秘地笑了笑，“不知道你们喜欢园艺吗，莉莉正好是一个爱好者。一段婚姻就像一个花园，你得时不时除以除草，保持花园的整洁美丽。”

“这不正是我们坐在这里的目的。”罗丝心中稍微有些不耐烦，茶几下面的脚踢了一下斯科皮。

洛肯扶了扶眼镜：“正好，下周霍格沃茨放假了，我小女儿邀请了薇洛特来参加周日的花园派对。如果你们周日早晨有时间的话，也可以一起来。”

两人同送到门口的洛肯道别，在电梯间，罗丝端详起斯科皮放在衬衫胸前口袋的眼镜，金边的，镜片不厚。“你什么时候带起眼镜了？你的视力不是一向很好？还是现在年轻女孩就吃这套？”

“前两周配的远视眼镜，”斯科皮轻笑，“没想到吧，四十二岁就开始轻度老花了。”

“挺好的，学术研究表明，上司佩戴眼镜加强管理效率。”

“你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看这些边角管理资讯的？”

罗丝耸耸肩，“我猜是人到中年了。咱们老了，确切地说，我老了。不过，你觉得这婚姻咨询有用吗？”

“没有什么大的用处，都是些形式的话语。”

“赞同，”罗丝看了看手表，“我还把会议推迟一小时，现在看来真是没什么必要。”

电梯快落到地面时，罗丝猛然想起了黄油啤酒和前两周见过的女孩。“对了，费乐西，她去PCN了吗？”

“在面试，周五我面她。”

“你亲自面她？”

“不仅有我，你弟弟也在。”

“你这么重视她，难免让我更怀疑你是《圆圈的夜》编剧的真实性了。”

“看在莎乐美·费乐西的份上。”

罗丝站在车门面前沉默了五秒，才发话。“没想到你还记得她。”

“当然了，我那么讨厌她。但看在你的份上这可怜的女孩值得帮一把。”

“大资本家马尔福先生，你怎么如此有同情心。”

“坏事干多了还是要赎罪的，罗丝。”

罗丝礼节性的亲吻了一下斯科皮的嘴角，“对了，下个月有个狗屎晚宴，全球最有影响力十大夫妻，咱们俩是第一名，是社交媒体部门那边做的一个直播红毯，你看着来不来。”

“你让部门发邀请，”斯科皮的手扶在车门上，“我让助理排时间。”

“你不是一向都看不起这样的事，你们最近有什么动作？”

“你总是这么被害妄想症干什么，就当我想讨好你。”

罗丝刚把腿摆正在座椅上，斯科皮就把门给关上了，不留她反驳的余地。她憋着一口气，气鼓鼓地给斯科皮比了个中指，斯科皮隔着窗户比了个有事电联的手势，洋洋得意地走去自己车。回过头，看到前面的司机忍不住地从后视镜瞥自己，她才戴上墨镜遮盖自己的神色。

“二十分钟后我有会。”

言下之意便是迟到罚钱。

背道而驰的另一辆车里，斯科皮看着自己鞋面上那个突兀的尖头鞋印子，在车后座笑了起来。谁说婚姻咨询没什么用，罗丝或许十年没有比过中指了。

爱波宁坐在公寓楼下的麦当劳里，对着电脑上的面试邮件瞪大眼睛。

亲爱的费乐西女士，

恭喜您已经通过了部门及负责人面试，下一轮面试将在六月十五日早上十点半，届时斯科皮·马尔福先生和雨果·韦斯莱先生将是您的面试官。地址和日程已发送至您的日历，期待您的参与。如有疑惑，请回件，我们将第一时间优先处理您的消息。

日安，

预言家有线电视台人力资源部

爱波宁丝毫不质疑她会被秘密暗杀在PCN的大楼里，除此之外她再也想不出任何这近乎诈骗的邮件发来的目的。她又想到了马尔福夫人说的“小事一桩”，她更不相信了。实际上，自从初中因为优秀的成绩拿着奖学金进入了旧金山的私立高中接触里面那群鼻孔朝天的人，她便再也不相信这些有钱白人，更别说这对在伦敦长大的趾高气昂的男女。她仿佛像小时候看的那些少女电影，被命运彩票砸中脑袋变成了公主或者大明星，只是这是一场成年童话。活了二十五年，她像个霉头，从来只碰上倒楣事情。

在那天同马尔福夫人去过那个地下酒吧的第二天，霍莉女士便喜大普奔地开始忙活起了爱波宁的离职手续——必然是PCN给霍莉打来了电话。她给了爱波宁可观的离职补偿金，足够她不工作继续在伦敦苟活三个月。

“虽然你大学辍学，但我早就知道你是可塑之才。他们太强势了，我也惹不起呀。”

同样说着一口美式英语的女人总是喜欢穿着粉色的套装，她父亲给她的信托基金够她在伦敦挥霍创业。霍莉从小看多了《诺丁山》，为了一些英国男人的美妙滤镜搬到这个城市。在公司只有她们俩的时候，霍莉也会聊聊自己在波士顿长大的日子，她也和那里的人格格不入，不过是出于一种永葆童心的天真。她反而喜欢伦敦这般的生活，人和人之间稍微保持一些距离和礼貌，没人会随口嘲讽她天马行空的想法。爱波宁看来，她这不过是装疯卖傻，只因为这般活才是最轻松的。

爱波宁尝试着给其他的公司投递一些简历，但业内似乎出于默契，没有向她回音，那就意味着她只有一种选择，变成马尔福家的人质。这段时间里，爱波宁试着安慰自己，是老天开眼，资本家得偶尔反馈社会才能保持自己的地位，自己正好被天上掉下来的包子砸中了脑袋，实在不行她就买一张机票飞去澳大利亚大沙漠，在那里摘草莓也能舒舒服服养活自己。

她支着脑袋，看着麦当劳柜台后面忙忙碌碌流水线上组装汉堡和炸薯条麦乐鸡的人。自己也在那里呆过一阵子。她被举报代考，从学校开除，离开了社会里面虚构的荣光，那一年身体上的忙碌和精神上的空洞极度舒服。但一天早上，她从劣质床垫上爬起来时，腰部的酸痛告诉她不能这么活着。精神上对社会背信弃义了又怎么样，她的□□健在，自己还是得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