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野也阔步而入,坐到了旁边摆好的一张大椅中,异常深沉地看着院中。
那众多属下也都比较规整地站在了院子两旁,杀气腾腾又兴致勃勃地等待着这场千载难逢的大戏开场,他们之中无论认不认识萧寒烟的,都万分希罕地瞩目着这个道上的第一高手并第一美男,这个极具盛名的传奇人物!
萧寒烟就负手立在了门前第一道钉板前,一如平常般昂然自若,只是绝美的脸上全无那种玩谑笑意,一片冷傲!此际他束手面对着满院虎视眈眈、恶趣满满的敌众,将要遭受的事亦是那般惨酷、屈辱,却没半点难堪之态,雄威自流,气魄逼人,好像生来就是要众生膜拜的!
莫离紧紧注视着他,虽也料到他会是毫无畏惧,却不料他就连半点窘态也没有,心里惊叹道:“这心理素质也真是没谁了!也是,一个经受过那么多极端磨难的人,纵再遭遇什么,也都没甚窘促了的吧?”
莫离又见他今天就穿着一身很简单的黑色短打,可这人无论穿什么都那么好看!一头青丝也是简单又利落的只在脑顶扎成着一束,但是,短了,短了很多,只到肩下一些……
但听贱奴竟似陡然抽噎了一声,莫离顿时一看他,吃惊道:“你怎么了?”
贱奴虽强抑悲痛,却还是发哽道:“教主他……剪头发了……”
莫离知道这个世界的人对于剪发并没什么讲究,不解他何以如此,“这,这不是很平常的事么?”
贱奴道:“教主只有在要经历什么艰难之事时才会大剪头发,可这都不知已有多少年,也没有让他能自感艰难的事了,看来这次他的身体着实已差得厉害……”
莫离心中五味杂陈,正不知该说什么,就听下面有人朗朗诵道:“地狱教教主萧寒烟,今日行三钉关大礼祭拜魔神,祈求魔神能达其所愿!”正是白虎。
莫离这才发觉他们设个破关居然还是有一定礼仪的,而白虎就似担任了个司礼官的角色,还主持得有模有样的!
莫离看得都有些哭笑不得了,可随即他也就顾不上那些了,目光又全被萧寒烟吸引了去——萧寒烟很随意地双脚*交互蹬去了鞋子,就那么个动作居然还帅得要命。
莫离也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飘羽哥被捕时脱了靴子、只着雪袜行去的样子,而眼前这个人,连袜子都没有穿,就赤着一双瘦长修美的脚……
人群有些骚动了起来,白虎大人不负众望地响亮一声:“一——入门!”
众目睽睽之下,萧寒烟十分平常地踏上了那道钉板,就活像踏上了个门垫一样。
他自己还用了点功力的,使那双赤足一下就落到了板底,不知多少根长钉从脚背直穿而出,引来了两旁一串惊呼,灼目的鲜血立马染红了钉板!
莫离又想起了自己那次十趾被钉的滋味,那是他死都不愿再感受的!而眼前这个人,远不只十趾,整个双脚都被无数根钉子扎烂了,可他就浑若无事地站在钉板上,一条身躯依旧那么昂然挺秀,连一点最轻微的颤晃、屈折都没有!
敌众们大多没想到这神人作事可真够实在的,让那钉板扎得要多达标就有多达标,没一点糊弄取巧,不由都叹为观止了。
司礼大人左右审视,也是不得不认可道:“兴——”
萧寒烟便从那么多长钉中生生地拔出了脚来,自若走到了第二道钉板前,在之间的石砖地上留下了一串血脚印。
两旁不知有多少人都盯着他那双烂得一塌糊涂的赤足,虽是兴奋不已,却也瞠目结舌!
白虎则兴致盎然地观赏着萧寒烟,以往他可是想都不敢想,居然还有“我为刀俎、这个人为鱼肉”的一天,他怎么能不好好观赏呢?随后,他又特别带劲地行使起了这辈子也就只有这一次的权力:“二——叩见!”
莫离都要服死萧寒烟了,人家就又那么平常地跪到了那道钉板上,就活像跪上了个蒲团一样。
一双小腿当然是又被更多的钉子扎烂了,鲜血很快染满了第二道钉板,怵目惊心,惨不忍睹!
萧寒烟对那神像好不敷衍地叩了一下,便直挺挺地跪着。
莫离只见他那身躯还是没有一点颤晃,就连脸上都没有一点痛苦的表情,只是,腮肌隆起了两下,显是在咬着牙……
白虎大人又是左看右看,也实在挑不出个毛病来,就只能多磨蹭了一会了——他这辈子很少怕什么人,可最怵的就是萧寒烟,但在此际,他的兴奋完全能盖过对萧寒烟的畏惧去,也不怕把他得罪大发了,绝不肯放过这难得之机地作弄着他。
莫离也看出了白虎在使坏,他不得不说,白虎确实是很有娱乐至死的大无畏精神!
萧寒烟等了半天后,转头一看白虎,也是今天第一次正眼看他,亦浮起了那副玩谑笑意,满眼都问着:“好玩么?”
白虎那张洋洋得意的脸立刻失了色,竟被吓得仓皇避开了眼去,虽然马上就懊恼了起来,可还是没法对视他那目光!
萧寒烟对他也没多少兴趣的,随后收回了眼,又冷冷地直对着前方。
白虎也没意思再拖延了:“兴——”
萧寒烟长身一起,在两旁的一串倒抽气声中,十分干脆地拔出了那双血肉模糊的小腿,走到了第三道钉板的一头,又是洒了一路的血。
白虎大人分外高亢地一声:“三——献祭!”
这可就算是这场大戏最**的部分了,无数人都屏住了呼吸,贪婪凶狠地注视着萧寒烟!
萧寒烟旁若无人,一捋头上那束秀发,酷酷地咬在了口中,双臂交叉向上挡住了前胸要害,然后上身就俯到了那钉板上,就如投进了一张魔口的森森利齿之中,被活活咬嚼着般的翻滚了过去,带着一径翻飞的血珠!
名角就是名角,一生都不会叫观众失望的,每一下翻滚都是那么的漂亮劲爆,整个的表演都是那么的精彩绝伦!
观众们轰动了起来,爆发出了种种惊骇、震憾、亢奋、刺激、呼哨、起哄的声音,竟还有衷心为他叫好的!
莫离从来也没有想到过,一个人就连滚钉板都能滚得如此潇洒有力、风姿绝艳!那本该是一种很不堪、很难看的姿式,可这个魔鬼一样的人,就是能把这种事都作得极有魅力!
萧寒烟滚完了那长长的一条钉板,俯在地上等了一下,其实也早料到的没有听见白大人发声,便又朝那钉板上滚了回去!
把那般惨无人道的酷刑又同样来了一遍,白虎却仍是没有声音。
萧寒烟口中的那束秀发咬紧了,心中一笑:“行,这次就算我让了你这自家出来的小崽子了!”转身又滚上了钉板。
而这一遍完后,他就连等都不等了,自己便滚了回去!
观众们已是血脉偾张,群情沸腾,没命价地叫好着,发出着各种疯狂的声音!
那条长长的钉板上已糊满了骇人的血,萧寒烟上身只着的一件单衣也几被鲜血浸透,绝美的肌体在万千尖钉上一下下扎入、拔出着,血肉模糊,惨绝人寰,可动作还是那么的强劲利落,漂亮刺激!
他这一遍滚完,无论是谁再怎么刁难也该可以了,可白虎竟还兴致高亢地观看着他,不肯舍弃这已是最后的时间。
萧寒烟终于轻轻颤抖了两下,又毅然往钉板上滚去时,雷野一声断喝:“够了!”
这下白虎当然是马上就道:“兴——”
萧寒烟站了起来,松口甩去了那束秀发,冷冷一立。从进门到现在这转眼之间,一条俊美无双的身躯就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千疮百孔,一塌糊涂,却还是一身傲骨,昂然不屈。
无数人都震惊地看着他,这个人漫说别的了,就好像都不知道疼般!
白虎走到了供案前,煞有介事地给那神像上了一炷香,终于道出了最后一声:“礼成!”
人群中竟还发出了一阵嘘声,萧大神今天可真是让他们大开眼界、大饱眼福了,却让很多人倒还意兴难尽了,这都遗憾得不行了呢!
萧寒烟哪管他们怎样,当下解下了腰带,拦背权且包扎了一下,可身上犹是血淋淋的……
莫离看出他这动作虽似一贯的利落,可其实已是有了些急迫的。
萧寒烟确实已颇有些吃紧,若无那超群的毅力只怕都要支撑不住了,自知必得尽快行事,多过一时就会多一分吃力。他随后就询色一看雷野,雷野也是不用他说就会意,一指供案后方道:“那儿就是牢房!”
白虎还未及插话,萧寒烟已飞速行到了那牢房前,搡开门一看,回头就暴怒道:“你耍我?”
雷野满面一愕,随即看向了白虎,白虎便赶紧对他说起了已给贱奴他们换了地方之事……而岗舍里的贱奴已再不可待地急呼道:“教主!我们在这儿!”因过关之事已完,舍中那三名守卫也没再管他。
萧寒烟抬头一望贱奴,又朝那边飞速行去。
贱奴也赶紧转身,跌跌撞撞地向外扑去,一径动作急猛得竟让莫离扶都扶不住!
贱奴就像摔般的扑到了门外阶墀上,再怎么也无法站起来,就要向下爬去时,行至长阶下的萧寒烟已厉声道:“待那儿别动!”
贱奴立即顺从地停住了,就半趴在那墀上,一身却直向他倾去,眼巴巴地望着他,大口啜泣了起来。
莫离眼看萧寒烟露出了和前晚见到他哭时一般的样子,对这事就似特别厌恶的,一声暴喝:“哭什么?”
贱奴立又连哭都不敢哭了,拼命地向下咽着。
萧寒烟劲步跃上了那条长阶,后面留下了一溜的血迹。院中万众都瞩目着他那千疮百孔的一身,无论敌不敌对也都是要惊佩的,哪知萧寒烟自己已是愈感吃力,只觉那条台阶高得都像没个尽头般,心中正恨骂雷野呢:“妈的你又不登基,一个院子还要修这么多破台阶干吗!”……
莫离站在贱奴身旁,震呆地看着下方,他发现那个无比强大的人身行竟然,变慢了,一步步拾级而上;逐渐,竟然,踉跄了……竟然,停住了……竟然,倒下了……
莫离呆呆地想:“这个人居然也有不行了的时候!”
然而,他并不是那样失控猝然地倒下了,竟似自己还很从容地卧倒了下去,伸出了血淋淋的双手稳稳一扶石阶,趴在阶上喘息了一会……
莫离愣怔地看着,他那本该是一种甚显软弱、狼狈的姿态,尤其在这种群敌当面之下,更加不堪,可他却依然不能让人有半分轻视、嘲笑的,趴都能趴得那么从容,那么好看,而且还是气质逼人,威神不减!似乎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什么境地,他都是那个独步天下、威慑黑*道的冥教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