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大吃一惊,想他那般功力,自己这一掌尽管全中了他,又怎能致他如此?还惊呆着呢,便听一声疾喝:“你都干什么呢啊?”贱奴已掠了进来,竟满眼急怒地瞪着他。
萧寒烟却没再对莫离怎样,阖目调息了起来。
莫离生怕贱奴与自己生隙,竟都有些慌张地解释道:“他、他残害我华大哥……”
贱奴却仍气急道:“什么啊!我不是都跟你说了吗,主君正在为他施行驱针**。他这些厉害功夫在这收势之时最易反噬,一个心力不济就会反受其害,你竟还打他?”
莫离脑中都乱成了一锅粥般,还应不上话来,贱奴已又道:“主君为了救你本就不惜自伤地受了反噬,现在又要为他施行此等**,说是挣命也不为过!你是犯了什么混还要趁机打他?”
莫离一阵情急道:“我不是趁机……”却陡然想起了华飘羽,还哪再顾得了别的,掉头就扑向了华飘羽,抱起了他那惨不忍睹的上身,一阵哽咽地唤道:“华大哥,你醒醒……你都怎么样了……”
华飘羽剑眉蹙起,这就恢复了些知觉,却犹虚弱得连眼睛都撑不开般。
莫离又想起赶紧看了一下他那只手腕,却见那处咬伤似早已止血了,心中方微微一松,华飘羽却又浑身寒战了起来。
莫离一把就将他抱上了那张榻去,一边拉过被子仔细裹住了他,一边心痛得又与贱奴分辩道:“我华大哥都伤成这个样了,可他刚才还把他放在那寒潭边,冻得他不住发抖!你说他是不是存心折磨我华大哥?”
贱奴语态平稳了些道:“主君正是要借那潭边寒气以更好地为他施功啊。他若不是为了救你受了内伤,后又经了一场恶战,还哪用得着借助这些?”
莫离转头就冲他急道:“我寻去时他还正在喝我华大哥的血呢!你听说过天下有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吗?他简直、简直就是个魔鬼!”
贱奴却仍反驳解释道:“那必是当时内力跟不上了,只能先喝他的血补给一下,否则会功亏一篑的……”
莫离直听得头晕气躁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从没听说过什么内力跟不上还要喝血来补的!那他怎么不喝他自己的血补去!”
贱奴大为怨叹了一声,道:“我们教里的那些顶级功夫都是很邪门的,我一时给你也讲不清楚。总之你这次可是把主君给害惨了。”
莫离方要再说,突觉右臂上一紧,华飘羽已用力地抓住了他。
莫离仓忙转回头,只见华飘羽已睁开了眼,紧紧地看着他的脸庞及脖颈。
莫离方喜他已清醒了过来,却猛想起他那手指都不知已断了几根,又惊急得一捂他那只手道:“你别这么使劲啊华大哥!都不知疼的吗?”
华飘羽的手便放松了些,双眼却仍紧张地盯着他,一脸显然地急欲说话,却又气憋得什么也说不出来。
莫离忙坐到他身边安抚道:“华大哥你别急,慢慢来,我都在这儿听着呢!”
华飘羽这才缓了口气,破损的唇翕动着,艰难地往外蹦字道:“云、你、快跑……”
“快跑?”莫离不由大愕了起来。
华飘羽又挣命般地吐出下语:“他、是个、极度危险之人。”
这下莫离竟立就悟到了他的心意,一阵激感道:“飘羽哥,你……你都到此时了,最先顾重的却还是我!”
但听一旁的萧寒烟一声冷笑,华飘羽随之竟目光一变,现出了憎恨又顾忌之色。
莫离惑然望着他那复杂怪异的眼神,也不知怎地,脑中突然就似惊电一闪般什么都明白了!他缓缓转头看向了萧寒烟,目如滴血道:“你,就是王爷布下的那个绝顶高手,是不是?”
萧寒烟虽连眼都未睁,唇间却又荡开了那可恶的笑意道:“是哦。”可也仅说了这么一声,他的笑意就一下消去了,整张脸都紧绷了起来。
贱奴发急道:“你就别再争气了主君,疗伤要紧!”
然而莫离也如爆炸般地一叫:“原来都是你把我飘羽哥害成这样的!”说着跳起就朝他冲去。
贱奴立即拦了上来:“你疯了,是谁把他救回来的?!”
莫离不由身形一顿,又听华飘羽在后艰难地唤道:“飞云……”他便彻底罢了手,赶紧回到了华飘羽身边道:“飘羽哥,你别担心。”
华飘羽挣扎着坐起身来,莫离忙扶他靠在榻头上坐好了,拿起一被单披在了他身上,再道:“我去给你拿治伤的东西!”说着就要去上次见他去过的那里拿那个小木箱。
华飘羽却伸手阻止了他,又一看他那缠着绷带的脖颈,同时使劲调息了两下,话能说得通畅了些道:“他们伤害你了?你是怎么会、落到他们手里的?”
莫离这才想起自己颈上的刀伤,一阵百感交集,也难以向他解释,勉强说道:“飘羽哥,不是你想的那样……我都没事的,你真的不用再顾念我了。”
华飘羽一边调息,一边用目光追询着他,见他再无一言,便转向了萧寒烟,对他就是不屈得一振神容,说话也流畅了,只是比较缓慢道:“你是得知我们俩交亲才抓了他的?刚才是我昏头了,他在你面前怎么可能跑得掉?你能否给指条明路,要怎样才肯放过他?”
萧寒烟霍然一敛式,一下就站了起来,目如寒锋般对视着他道:“你刚才叫他什么?”
华飘羽全没想到他会冒出来这么一句,却也坦然道:“飞云。”
萧寒烟切齿冷笑道:“你给他取的名?真是哪儿都少不了你哦,你还真是我天生的对头呢!我告诉你,他叫莫离,不叫你的那个什么狗屁飞云,他是我的人,只能用我给的名!”
华飘羽简直莫名奇妙道:“萧教主,你此时和我争这个也太孩子气了吧?叫什么名都不要紧,我只问你究竟要怎样才肯放过他?”
萧寒烟张口就道:“你死我就放过他!”
华飘羽毫无犹豫道:“可以。”
莫离顿时哽声地一叫:“飘羽哥!”
萧寒烟那不过是负气一语,不想倒叫华飘羽如此的更让莫离感激至极,一时愈加气得连话都没了。
华飘羽却一直紧观着他的反应,生怕他反悔的赶紧又道:“本来我这条命就只有任你予夺的份,现在你尽可来拿。抑或,你更喜欢我自己动手?”
萧寒烟怒笑道:“那你就自己去死吧,我还怕脏了我的手呢……”
莫离掉头就是一声:“你闭嘴!”又赶紧回向了华飘羽道:“飘羽哥,你就不要再为我作什么了!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他不是因为你才在一块,我们本来……本来就是一起的!就是我求他去救你的……”
华飘羽的目光一下就变成了一片震惊,又迭荡起了万千情绪,没法理解的、猜测不定的、心痛惋惜的,竟让莫离都有了种强烈的羞耻感,活像作了贼、犯了罪般,几乎不敢与他正视……
但听华飘羽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么?”
莫离又一阵心潮澎湃,捧起了他的手,就像捧着他那颗珍贵的心一样,热泪盈眶道:“飘羽哥,我知道。你的心意,我也全知道。”
华飘羽竟也一下就红了眼眶,痛惜尽露道:“飞云,你不能,和他们这种人混在一起……”
萧寒烟一声暴笑道:“混蛋!”动步就走了过来。
莫离一跃而起,张臂就挡在了华飘羽身前,直冲他目如喷火道:“你要干什么?有我在你休想再伤害他!”
萧寒烟傲然一停步,寒光慑人道:“就凭你?”
莫离却对他早无畏缩,立刻激烈一顶:“就凭我!就凭我这条烂命!”
万没想到,萧寒烟明明气得要命,却并没有发作,竟是深吸起了气,一口接一口的,连说了两声:“我为了救你……为了救你……”却又都没有下文了,最后只咬牙迸笑道:“原来你这条命都是为了奉献给他的,真好!”
莫离又立顶一声:“没错!不是为了他难道还是为了你吗,你还当我像以前一样傻逼呢?!”
萧寒烟再无二话,扬手就给了他一耳光!
莫离暗自也已是高度戒备着的,却还是根本没法躲抗,直接翻倒在了一边——其实萧寒烟打他的这一耳光还没有在酒楼那里打的重呢,而且那一耳光其实也没下重手,看着是让他都跌下了榻去连滚了两圈,可他别说像贱奴那样口中渗血的受了内伤,就连脸都没有肿。
莫离马上就跳了起来,强忍羞愤地一按正要竭力扑向他的华飘羽,一脸硬倔道:“你别管。”随即又转向了萧寒烟,高高昂着那张脸道:“萧教主看来很喜欢打人的脸呢!那就来,尽管打!使劲打!不打死我都不算完!只要我不死,你就别想从这儿过去!”
萧寒烟双拳一捏,骨结都喀嘣作响,那本缠着绷带的右手中竟都渗出了血来。
而他也就那样强行忍怒着,并没有要再动手时,贱奴却已急冲了上来,直接抱住了他的手臂道:“主君你可别再加深他的误会了!而且你现在的身体也不宜动气啊,还是赶紧歇息一下,后面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处理呢!”
莫离看得出贱奴虽是在保护自己,可也是在无比真挚地关顾着萧寒烟,他对萧寒烟就像是个一片赤诚、死心塌地的忠犬一样。却没想到,萧寒烟非但半点不感好,还反手就给了他一耳光,暴怒道:“我叫你好好守着他,你是怎么给我作事的?”
莫离不料他竟会如此糟塌贱奴的那份心,眼看贱奴都被扇得飞了出去,直跌到门边才停了下来,可他马上就翻身跪起,对萧寒烟俯首恭顺道:“是,全是奴子的错。”
莫离若非不敢离开华飘羽半步,那早就奔去了他身边,眼睁睁看着他那副样子,心疼得都像要裂开了,直冲萧寒烟叫道:“你少拿他泄愤!刚才都是我自己跑出去的,他……他是发现外面有人追来了,必须去察看才离开了我的!”激动得语塞了一下,又满怀痛恨道:“你这个吸血鬼,大变态!被我撞破了恶行反还迁怒于他,不停地残害人!”
萧寒烟虽没听过“吸血鬼”这词,可当然也能知道意思,气得又来了声:“混蛋。”
莫离干脆破口大骂:“你才他妈的是个王八蛋!”
萧寒烟缓缓睁大了双眼,竟似都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
莫离一梗脖子道:“我说你就是个王八蛋!”
他自己完全没感觉到,他这么激动地一挺脖间,那圈绷带上又渗出了一丝血迹。
萧寒烟眼中那本已如火山要喷发的怒光顿时凝住了,再一点一点地灭了下去,最终竟似懊丧地叹了口气,侧过了脸去,都不能看他地艰难说道:“莫离,今天是我……不对,激得你都险些丧命,可我之后……已是在尽我所能地补偿你。我去王府救他没有什么,却意外遭到了另一伙人的追杀,他们本也是去劫牢的,对这个人是势在必得,我今日体力有亏,手上还托着他这么个大累赘,对付他们着实有些吃力。刚才我也就是因内力跟不上了才会吸他的血……我一直都是在为你尽力地救他,并非是在害他。”
贱奴简直震惊地看着他——萧寒烟平生从来不爱对人解释,更不会对人低头;作这种事对于他而言可是比死都难的,可他现在不但对莫离作了,而且还是表述了这么多!
莫离也大愣了愣,可他其实是从决意自杀时起对萧寒烟的心就已经变了,觉醒后更是唯有憎恨的,此时的他倒也不是认为萧寒烟的话就不可信,而是根本就不愿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