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慕很快便进来,小丫头将东西交到她手上。
不同于小丫头,阮慕对药材的敏感性要强上许多,而且特别是对于相似的药材,她怕出错,更是格外敏锐。
几乎是一眼,她便认出了小徒弟递过来的东西是独活。
“我做粥本来是要放当归的,”这是一位活血补血的药材,“可是放进去后,味道却久久不对,而后才发现这东西是错的。”
可是小院子里药房的药,都是阮慕亲自过问,并且严格区分的,特别是相似的东西,更是在位置上做了很大的区隔。
若是旁人,兴许还会以为是自己记错了,可是在阮慕这里,是绝对不可能的。
所以,那么...
阮慕心中有了一个十分不好的猜想。
她沉住气,吩咐,“将所有的药材,都检查一遍。”
小丫头点头,两个人从两个方向开始,分头进行检查。
起初都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可是渐渐,阮慕却又发现首乌藤和桂枝这两个相似的药,也被调换了位置,而有些药,竟被替换成了相似的没有的其他药材。
一个出错,还可能是意外,可错了这样多...就绝不可能是巧合。
“师傅,这炙甘草,像是用水泡过...”
这个药材之前拿出去过一些,这里的都是库存,暂时用不上,若不是今日排查,恐怕很长时间都不能发现。
“再检查一下库存的药材。”阮慕开口。
然后更多的不对劲就出现了,那些不常用到的药材,竟然不少在里头,都掺了假药以及虫蛀的药材。
“师傅,我..我都是严格按照你说的来做,绝不可能有虫蛀...”小丫头怕是自己出错,有些急切起来。
“我知道,不是你。”
从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而今日,这样的事情却接连发生这样多,不可能是意外,也不可能是小丫头出现了任何的差错。
所以......
阮慕的脸色沉重起来。
是那个贼。
本来她以为,那只是一个盗窃钱财的小贼,他做的那些安排,故意拿走簪子,故意将动静落在卧房,而药房里面没有任何痕迹,就是为了掩盖他的真实目的。
让阮慕以为是小事,因为损失不大,所以转移了注意力。
可是,谁呢?谁会来这样针对于她?这样苦心孤诣又大费周章地换掉她的药材,以次充好,甚至调换药材,目的是什么?
不管是为了什么,一定是不怀好意。
阮慕所能想到的,来建邺以后,最大的敌人,便只能有一个,
回春堂。
阮慕一直以来,都没有和对方对着干,她知道对方家大业大,而且背后是有人的,她一个弱女子,不可能斗得过。
所以能做的,也就是尽力挽救病人,尽力降低药钱,让穷人都来她这里,那么受到回春堂祸害的人,便会更少,甚至也会明里暗里,提醒病人,不要去回春堂。
可当面的对立,从来都是没有的。
是回春堂吗?
如果是他们,想要做什么?打算做什么?
阮慕这一夜都有些没有休息好,她知道对方势大,便忍不住忐忑起来。
几日后。
崔焘在紧赶慢赶的连日奔波下,终于到了建邺。
此地不同北地的太高风畅,烈日炎炎下,一旦有了遮蔽,那也是阴凉不燥的。
可是建邺却是不同,从逐渐接近这边,他就已经感知到了,这暑热,无论是在室内室外,是否有遮蔽,那都是热得叫人揪心不已。
他快步而行,“快快快,早日到达,我要吃冰络子,要吹风,热死我了。”
即便如此,能从崔家逃出来,先行一步到建邺,崔焘还是十分高兴的。
家里父母总要逼着他读书,做什么都有人管束,真真是叫人不爽,而自家的三哥,清风霁月的人物,人十分严苛,可那是对他自己。
对于旁人,他从不苛求,在他那三哥探花郎看来,自己若是不愿学,那边不学为好。
这是在崔焘在一场诗会上当众作了一首不堪入耳的艳诗后,崔煊给出的评价。
人要有为,先得自省,自己想要去作,才能成,若是强压着,最终也只会反噬而已。
所以家里父母对这位家里最厉害的三哥急匆匆将他叫来,那是十分欣喜的,能得崔煊的教导,多少人求之不得。
崔焘却美滋滋地知晓,来了定然就有好日子过了。
虽然京师的青楼楚馆去不了,那位美人儿见不到,可建邺这边美人更是多娇,已经叫他有些摩拳擦掌,按捺不住了。
崔焘一下马车,看见府邸,脸先垮塌下来,“三哥好歹位同副相,怎地找一个府邸这般寒酸?”即便是临时所住,也无需如此啊。
不过他也法子挑拣了。
一进去后,便叫说无需通报崔煊,叫人上了冰又命人扇风,更立刻叫人找牙人买丫鬟。
“真是不懂三哥,不懂享受,连伺候的人都没两个,啧啧啧...”
他想着反正崔煊肯定是忙公事,人不可能在,所以也更加肆无忌惮起来,已经打定主意,修整一番再吃一顿好了,便要去这建邺的秦楼楚馆开开眼界。
就在他十分得意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崔焘细听,便听见几声恭敬的“大人”,而后门被推开,便露出崔煊淡漠英气的身影,他淡淡的目光落在崔焘身上。
崔焘吓得立刻噤声,而后默默咽了咽唾沫,再将自己高高伸出的双腿放了下来。
人一下变成个小鹌鹑,“三...三哥。”
“嗯。”崔煊看他一眼,而后走过来落座,静静看着他。
崔焘被这锋锐的视线看得咽了咽口水,片刻后,才急忙道,“那个..多谢三哥你叫我过来,我一定好好读书,我不知三哥你现在回来,应当公事繁忙呵呵呵,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废话读书时不可能读的,那就是说辞而已,况且崔煊肯定是很忙的,根本没有时间来管他。
崔焘立刻就要夺路而逃。
却听见崔煊淡淡的声音,“嗯,读书是好事。”
咯噔,崔焘还是第一次听见自己严于律己其实却不会强加于他人的三哥说这样的话。
“既然你喜爱读书,你又千里迢迢奔赴而来,作为兄长,自应当尽力照拂。 ”
崔焘越听越不对劲,千里迢迢奔赴?不是你着急忙慌将他千里飞行搬送来的么?
喜爱读书,没有,那是一点点都没有的!
崔煊气定神闲,仿佛言语里根本没有漏洞一般,“为兄已你请了五个夫子。”
在崔煊说话的时候,外头已经鱼贯而入好几个书童,手上都抱着厚厚的一摞书,加起来恐怕话崔焘差不多高!
“这一点书,一个月读完,我再接着安排。”
崔焘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是在做梦吗?什么情况?三哥他疯了?
事实证明,疯了的人不是崔煊,要疯的人反而是崔焘他自己。
因为崔煊已经站起来,淡淡地说出那个炸弹般的消息,
“明年的春闱,你,拿下榜眼或状元。”
崔焘先还没有听懂,等明白了,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三...三哥...我...你...我不行的。”
崔煊转身看着他,“你行。”
“你不是最喜王公贵女吗,普天之下,最尊贵的女子,便是长公主,加油,努力。”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的确是大放厥词说过这样的话,可那只是大放厥词啊,只是...
可是崔煊没有再听他任何一句拒绝和辩驳。
在离开前,留下冷冷的一句,“七日我会来考核一次,不通过,便不许出门。”
崔焘:“......”
苍天啊,杀了他吧!
他还以为过来建邺有什么好事,毕竟过去的崔煊真的只对自己狠,对兄弟们,特别是他这样不学无术的,其实不大上心,所以这次他是过来玩的啊,现在...状元?榜眼?
崔焘白眼一翻,直接晕厥倒地。
崔煊走出去,竹戒跟上,他有些忐忑纠结,“大人...五公子当真能行吗?”
崔煊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他做的那些事情,若是有朝一日传了出去,整个崔家都要颜面扫地,今日有这样的机会,若他与长公主成亲,倒是能揭过去。”
他心中已经旁人,绝不可能娶长公主,再给他一些日子,她从前那般爱慕于她,等他娶了她,再慢慢弥补过往那些亏欠,崔煊握紧了手,他会护着她,护她一辈子。
他抬起脚步,而后离去。
官道上,一辆华盖马车缓慢而行,从跟从的婢女仆妇身上姣好的衣衫以及格外妥帖严苛的规矩,便知晓车上的人非富,而贵。
富人奢靡,而贵人,才会连下人也有这般的气质。
车内,女子身穿薄薄的绫罗,下面玉雪肌肤隐约可见,旁边的崔熹眉间隐隐有褶皱。
长公主轻笑了笑,“你一路上都这般如此,放心,早晚都是要过来的,我不过是叫你陪我早来几日,担心什么。”
崔熹自然说不是。
可心里担心的却是,自家弟弟不喜。
所有人都知道皇帝为弟弟和长公主赐婚,这时候,长公主竟还要提前不过,丝毫不知避嫌。
她自己也是没有法子,长公主亲自来府上开口,她丈夫便立刻将她推了出去。
崔熹的心情一路上,就没有好过。
看到长公主这番样子,和自己的弟弟....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弟弟那般的人,如何能与长公主?可是看长公主巴巴地赶过来的意思,分明就是十分满意这婚事,亲自来找人了,这可如何是好?
小院。
接下来的几日,阮慕都有些魂不守舍,既然对方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后续不可能没有旁的东西。
发现了家里的不对劲后,阮慕并没有声张,也没有任何异样,对方在暗处,她在明处,声张起来对她只有不利。
可这样过了七八日,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因为随着时间越久,端倪被发现的可能性越高,对方怎么能那样忍得住?
还是说....
就在阮慕有些疑惑的时候,小院子外头突然传来了些许动静。
“这里,就是这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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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 6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