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
竹戒看着在自己汇报后依然不动声色的崔煊,脸上又焦急了几分,
“大人,这消息,定然是明相那边放出来的,这事情没有传开,尚且还有转圜的余地,可是现在传得这样快,到时候....”
到时候即便皇上有回护的心,可是在帝王的尊严面前,那也是不可能私下维护,只能要么处理,那便是抗旨不遵,要么便是必须娶长公主。
可是竹戒看得出来,自家公子不愿意,也定然不可能娶长公主的。
明相那边,估计也是赌这一点,所以才大肆地传播消息。
崔煊抬头,淡淡地看了一眼竹戒。
“叫我们的人,也将这事情,传开些。”
“大人?”
为何?这怎么能行?不解决,怎么还火上浇油呢?
崔煊的视线扫过来,竹戒便不能再说什么了。
他领命出去。
崔煊才轻轻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然后笑了笑。
回护?
既然旨意已经下了,那便是再转圜的余地,在帝王的威严面前,其他任何东西都不值一提。
崔煊又看了会儿公文,然后将和荣叫进来,“崔焘到哪里了?”
因为一路上都是走的崔煊私密路线,所以可以快速知晓一路的情况,
“还有四日便可到。”
崔煊点点头。
“外头的声音现下如何了?”他又问。
他手头,也有许多监测和影响外部舆论的手段。
“圣旨上赐婚的消息已经渐渐传过来,此前最热闹的是阮大夫的消息,现下依旧不少。”
“嗯...”崔煊点点头。
在和荣要退出去的时候,他又开口,“再放出几条这几个人的消息,另外,多传一传赐婚的事情。”
和荣看了看自家大人。
这...是要和明相正面对上了吗?
这几个人,那都是明相的,而且因为迁都,那可都是新挪过来的重要臂膀。
大人这......
会否过分冒险?
和荣出去后,便忍不住问竹戒,“大人这是准备动手了?”
竹戒隐晦地看了一眼四周,
“别瞎问。”
和荣不解,难道,是为了少夫人?哦不,阮大夫?大人说了好几次,叫我多探查阮大夫外头的声音,可也不至于,应当只是把阮大夫的事情当做烟雾弹吧。”
毕竟自家大人从来都是公事为重。
而且,两个人可都是已经和离了的。
竹戒却目光幽幽。
他再次进去,“大人。”
“还有一事。”
崔煊手上的笔顿了顿,便是叫他说话的意思。
竹戒看着崔煊修长的手在纸上笔走龙蛇,才继续道,“您叫我盯着的回春堂,最近有一些动作。”
崔煊的笔停了下来,他看一眼竹戒,而后坐下,示意他继续。
“他们的假药材和坏了的药材,最近,都没有再运出来,给病人的,也都是好的药材。”
崔煊思忖片刻,“嗯。”
他来之后不久,就已经发现了回春堂在做的事情,这事说大也不大,还轮不到崔煊来亲自管,只是回春堂背后的事情,叫他无法忽视。
这会是因为回春堂要变好了么?
他摇摇头。
“继续盯着。”
“是。”
“阮大夫,还在那个院子住着,暂时没有回来。”
崔煊的放下笔,闭了闭眼睛,而后才睁开道,“继续盯着。”
竹戒退了出去。
只有竹戒他才知道,恐怕,他心中有些犹豫,可是又深深怀疑,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件很匪夷所思的事情,难道...莫非...公子对前少夫人还....还念念不忘?
否则,来建邺这样长时间了,大人好像和阮大夫接触的机会,属实是有些太多。
虽然大部分,都是正常的,可是....
嗨,竹戒告诫自己,大人才不是那样的人呢,如果大人喜欢从前的少夫人,当初就不会对少夫人视而不见啊,而且大人是一个认定的人,若是不喜欢,便永远都不会喜欢,若喜欢,便会一直喜欢。
从前大小姐豢养的犬便是,大人不喜,任凭那小犬做什么,大人都没有改变过态度。
阮慕在周府停留了些许日子,孙爷爷都没有一点要回来的迹象,阮慕便十分清楚,他的病极大概率是不妨事的。
再继续呆下去也不好,况且上次小丫头来说的事情,她也是有几分上心的,总要回去看看才放心,所以便要动身离去。
那周公子人不在,阮慕便告知了管家,可等她收拾好到大门口的时候,恰好碰到他快马而来,看见她后翻身下马,快步而来。
“阮大夫。”他总是那般风度翩翩,年轻的时候,定然是十分有名的雅士。
阮慕笑着再次说明自己离开的事情,等她转头的时候。
那周公子似乎迟疑许久,终于开口,“阮大夫,可想过再嫁人?”
以两人不熟的关系,问这样私人的话题,实在是极为失礼的,只是他人风度翩翩,那温和真诚的语气,甚至叫人无法生气,甚至并不觉得他冒犯。
“不想。”阮慕答。
她不是傻子,能看出对方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大对劲。
周公子倏地笑了,“恰好,我也不想。”
阮慕松了口气,野味方才误会人家有几分不好意思,刚要笑着开口,那公子却道,“不过,我们却是合适。”
他靠近一步,身上带着淡淡的类似药草的味道,叫阮慕对这靠近倒是并不抵触。
周公子说了一番话后,“阮大夫自可考虑,按我的法子,可保阮大夫半生无忧,不再受男子侵扰,也可行医问药,想做什么便可做什么,做我的夫人,也自会护你半生周全。”
他态度诚恳无比。
阮慕怔愣无比,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阮大夫自可好生思量,我等着阮大夫的消息。”
阮慕愣愣的,觉得他的提议简直是匪夷所思,可是他承诺的那些好处却又实在诱人,不受男子侵扰?她便想起了李昉,也想起了...他。
若是她嫁人了,是否可断了那人的心思?
她心头乱乱,暂时理不出头绪来。
周公子看着马车消失,才缓慢地收回视线。
“公子,您不是不打算婚配吗?”身边的小厮不解。
那周公子淡淡一笑。
从前的确是这般的,甚至在家里的老祖宗提出要他见人的时候都颇为抵触。世间的事也许就是这样奇怪吧,见了人之后,反倒是改变了他的心意。
他承诺的所有事情都可以做到,也只有他,才护得住她。
那个距相位一步之遥的崔煊啊,看起来道貌岸然,却也是个手段狠辣的,除了他,谁敢从他手里抢人呢。
阮慕回到小院子后,小丫头听到消息才过来开门,她一边推开门,一边解释说,“上次出现了那样的情况后,我便将门上的锁换了,而且屋子里头的东西都没有动过。”
这便是让阮慕回来再仔细瞧瞧。
她怕自己忽略了什么细节,而且看起来东西并没有丢失,连报官都没有证据。
阮慕觉得小丫头做得很好。
她有些不好意思,“还不是都是同师傅学的,小心谨慎,考虑清楚前因后果,以及自己想要什么,才决定要怎么做。”
阮慕笑着敲了敲她的头,然后便进去屋子里面看。
其实她离开也好几日了,而且家里的东西也不是都摆在固定的位置,可阮慕依旧很快发现了,许多东西都被动过的痕迹。
她一一检查,发现桌椅的位置变了,墙墙上挂着的物件落在了地上,特别是卧房里,出现的奇怪之处最多,许多东西,都好像是被人翻过一样。
她把衣裳检查了一遍,因为都是一些粗布衣裙,倒是没有被拿着。
而她昉首饰的盒子,说来是首饰,其实都是一些不值钱的木头钗子,只有一个银钗,倒是真的不见了,除此以外,其他的东西,或许是贼看不上,竟是一个都没有拿走。
而他翻遍了房间,大约也是想找些钱财。
阮慕这才为自己一直以来的小心谨慎松了口气。
因为大多数时候是她自己一个人住,所以攒下来的钱,还真的是在家里一个极其隐秘的地方,她检查了,这些年攒下来的东西,一分都不少。
可见那贼人并没有发现这个地方。
阮慕大大地松了两口气。
一来是钱财没有损失。
二来,是这贼人应当就是普通的盗贼。
不过,想来贼进来,除了钱财,她这个屋子里,也实在没有旁的东西可拿了。
只是一个银钗子的事情,上头也没有什么银子,东西不贵重,即便是去报官,也不大可能有任何消息,而且事情过去了好些日子,阮慕便是报官,也没有什么下文,她便加固了自己的小院子。
小丫头担心阮慕,便要一起过来住,而且钱婶子出去了而写日子,也快回来了,家里的人一多,再出现这样情况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小丫头的一手厨艺得了阮慕的真传,而且如何调味掩盖食材和药材的某些味道的法子更是叫她觉得十分神奇。
两味药材加进去,竟能奇迹般地将各自的味道消除。
在一些药膳中加入某一味药草,又能增加一些独特的香气。
所以小丫头便将两味药草放进去,做一碗药粥给阮慕补补身子,可奇怪的是,从前两味药的味道很快就没有了,可今日,却始终不行。
她以为是自己的剂量没有掌握好,可又试了一次,依旧是不行,小丫头便去药房里头,重新拿出了两味药,抹了抹,放在鼻尖闻了闻,并没有潮湿,也没有...
突然,小丫头又仔细看了片刻,而后脸色一白。
他冲出去便叫,“师傅,师傅,你快来,这东西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