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的床头柜上轻微的碰撞声。刘景寻用力把眼闭了闭。
江清瑜问:“孩子是怎么没的?”
“这事跟你有关系?”齐怀邈压低声音嗤笑,“你不就盼着这一天吗?”
“我怎么可能……”
江清瑜把后牙咬得咯吱作响,把今天本来的真实目的吞下肚,转换话题。
“你接下来怎么打算?公平竞争你就不要想,就算你一厢情愿,舅舅舅妈也不会乐意。为了一个omega,还是一个为了钱权才跟你的omega,丢掉自己老板的信任,值?”
刘景寻把眼睁开一条小缝,两个人影坐在窗边低声交谈,床头搁着个保温饭盒。
“你有本事说我?我就不说你那个破家庭结构,就光说上次那个问题,你怎么打算。有些东西现在只有我能给他,他会愿意等你三五年?那时候别的omega的孩子大的拽小的都满地跑了。”
一阵寂静,江清瑜说:“反正最后还是要他自己选。”
齐怀邈冷笑:“你要他选爱情还是面包?先不提爱不爱情,他之前不就做了选择吗?”
江清瑜不自觉提高了音量:“你就只是看我不顺眼不是吗?”
刘景寻敲敲床架,江清瑜瞬间起跳坐到他身边。
他像是怕动作太大惊到刘景寻,拘谨道:“哥,你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别这么叫我。”
江清瑜眼里蓄上一层眼泪。
“我之前不是故意要瞒你的,我是怕你跟我相处不自在……而且没有那些关系,我们不也很好么。”
“我没说这个。”
刘景寻刚睡醒,清清嗓子,一杯水立刻递到嘴边。
齐怀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把杯子往他嘴边凑了凑。
刘景寻就着他的手啜了一口,继续说:“你不觉得根本分不出你叫的是谁吗?”
江清瑜的脸立刻皱起来,瞟齐怀邈,发现齐怀邈也在看他,又收回视线。
“我不想管。我就要你一个。”
刘景寻躺回原处,宫腔收缩的钝痛感让他皱眉。
“我饿了。”
齐怀邈拿起床头的饭盒:“我爸妈知道你……出事,嘱咐人炖了点粥。”
江清瑜看来是空手来的,只能在旁边掉小珍珠。
刘景寻看看碗里的萝卜状食物:“这什么。”
“噢,红参,不容易上火。”
“红参?俺没听过。干啥的。”
“……人参的加工品。”
弄了半天是碗红参小米粥。
刘景寻看看碗,看看齐怀邈。
“我不是你家管家么,吃这么好干什么。”
江清瑜可怜巴巴地说:“哥,你就吃一点吧。虽然他黄鼠狼给鸡拜年,但身体是自己的。”
“不用,我对你们没什么利用价值,无功不受禄。”
齐怀邈反驳:“什么功啊禄啊的,你现在身体还虚着,不好好养以后少不了遭罪。”
刘景寻看了他一会,低头就着他递过来的勺子抿了一口粥。
小米炖得软糯开花,刘景寻不由得抬眼看他,默默喝完了一碗粥。
江清瑜红着眼眶给他擦嘴,刘景寻问:“你们有什么打算。”
“打算跟你结婚。”江清瑜说。
“我们才认识四个月。”
齐怀邈被抢了台词心里窝火,直白道:“我们之前的协议还算数?”
刘景寻十足的意外:“我可能不能生。”
“可能,什么叫可能?反正一个会滋哇乱叫到处拉屎的小孩出生之前,你别想跑。”
“你说的真恶心。”刘景寻说。
“有什么恶心的,这小子小时候还会抓路上的羊粪球给我看。”
“齐怀邈!”江清瑜尖叫。
齐怀邈恶狠狠补充:“结果长大了连声哥哥都不会叫,小孩就是这种讨人厌的小东西!”
护士沉着脸敲敲门,刘景寻负责道歉。
齐怀邈出门了,江清瑜埋在刘景寻怀里呜呜咽咽告状,刘景寻被这两人闹累了,靠在床头发呆。
江清瑜终于抬起脸问:“你困了吗?”
“有点。我想刷牙。”
“那我扶你去刷牙好不好?”
齐怀邈扬扬手里的袋子:“有牙刷吗你就刷牙。”
他拿来的生活用品都是刘景寻平时用的,林林总总塞了一大包。
“江清瑜,你平常还有课吧?就算景寻还能接受你,你也不应该天天往这跑。”
“他可没说过不要我。”
“你们两个我都不要。”刘景寻说。
两人皆是一怔。
刘景寻继续说:“认真的。这种关系太畸形了,我没有逮着一家祸害的习惯。”
齐怀邈拿起勺子问:“你还吃吗?”
“别当没听见。一个漂亮小玩具,对你们来说有什么舍弃不了的?是我没找你们要巨额分手费,显得我贱得很通情达理?”
“我从来没当你是物品。”江清瑜说。
“你当了。你就是不服你表哥,所以找到机会想跟他争一争,顺带证明你家庭不幸只是你父母的错。”
“生孩子算是祸害别人吗?”齐怀邈问。
“孩子不算,不被承认的私生子算。我不可能承认它是我的孩子。”
“那我们结婚不就好了!我妈对你也很满意。你要是愿意,出院我们就去登记。”
刘景寻说:“第一,我不结婚,第二,那是我装的。”
他自嘲地补充:“我很擅长这种事。”
“我没有要跟他争,我跟你谈恋爱跟这个人一点关系都没有!”江清瑜插不上话气急败坏,“我从大一就喜欢你了,就是一直没找到机会跟你接触,怕你以为我是什么登徒子!”
“你说的喜欢是指两年下来我对你的漂亮脸蛋没印象?”刘景寻说,“是我的性格吗你就瞎说。”
空气陷入沉默。
刘景寻感叹:“这间病房里的三个人都好贱。”
没人反驳。
“就算是这样。”江清瑜说,“我们就一点好好交往的可能都没有了吗?”
“可以呀,你和齐怀邈断绝关系。你一咬牙同意了,你妈愿不愿意?活都是她和齐怀邈在做吧?”
“我同意和江清瑜断绝关系。”齐怀邈即答。
江清瑜狠狠瞪了他一眼,他扭过头当没看见。
“我不跟你过。说一千道一万,我和你一丁点感情基础都没有,纯粹是利益关系。我没法把抢救通知单交给一个我不信任的人。”刘景寻顿了顿,“交易另算,生完我们权人两讫。”
“不行。局已经在布了,但是我不愿意跟你两清,我要你当我老婆才行。”
“那我就去o协告你。这个孩子怎么没的,现在你也说不清楚吧?全看我一张嘴了。”
江清瑜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齐怀邈目光阴沉。
“总之,除非你让我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不然我们就有的谈了。”
良久的沉默之后。
“好主意。”齐怀邈说。
.
陌生的天花板。
外面断断续续听见齐怀邈的声音,他在和什么人说话。
“他……养病……约束……”
江清瑜的声音更近,他闷闷地嗯了一声,穿过门板,并不清晰。
身上是睡衣。刘景寻抬起手,衣服上散发出一股沉闷的木香,让他有点想吐。
一张大床,床头床脚立着几根柱子,房间里没有窗,只有一个画上去的假窗户,贴心地配了一对罗马纱窗帘。还有一张实木的圆桌,没有椅子。这就是所有的陈设了。
门把手转动。
江清瑜担心地探头进来,愣了一瞬,露出讨好的笑容:“你醒啦?”
齐怀邈也走到门边露了个脸。
刘景寻问:“你们把老子弄哪来了?”
“你家里这几天境况不太好。”齐怀邈斟酌措辞,“所以我和你哥哥商量了一下,把你带到这边来养病。房子换了一套,带儿童房,视野比较好——虽然这个屋子本来是仓库。”
“所以?”
“所以如果你乖一点,等有了宝宝就搬出去好好养胎。”
刘景寻阴沉地看着他,忽然笑了:“我才流产多久?一天?两天?”
“三天。”齐怀邈委婉地说,“我给你配了医疗团队,你睡得比较久,这两天有在滴营养液。”
刘景寻后知后觉地看向手臂,一根留置针。他不可置信的目光转向江清瑜。
他抿唇,开口说:“如果你听话的话,活动范围还是挺大的。那边有个很大的天井,这层的房间也不算少。”
“天井?这他妈的是地下室?”
刘景寻的表情空白了几瞬,挣掉留置针。
血汇成细线从针眼里冒出来流成一线,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护工拿着军绿色的束缚带窜了进来,和齐怀邈擦肩而过。
他们分别按住刘景寻的四肢,领头的问:“先生,要把太太?”
刘景寻的余光里,齐怀邈拍拍江清瑜的后背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江清瑜面露不忍,犹豫一会还是上前来。
刘景寻的肢体被按得生疼,江清瑜接过束缚带。
“如果你不听话的话,值得尝试。”齐怀邈叹气,“也不是一定要这样对你的。你是个明事理的人,对不对?绝食就插管,自残就绑起来,要是把自己折腾得不能生育,咱们就去做人工授精,往你肚皮上扎排卵针,把未来的小东西取出来再放回去。我劝你,让自己过得舒服点才是正题。”
江清瑜把他的双手绑在床头,刘景寻伸脚踢他,没有成功。齐怀邈抬抬下巴,一对中间连着细棒的脚镣放在江清瑜手边。
江清瑜面色凝滞:“他身体还不行。”
“医生说了算。”
扣上脚镣,又束上双脚。刘景寻的身体不如从前,已经挣扎累了。
他无力地靠在枕头上问:“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齐怀邈走到近旁,俯身抚摸他的额发:“让你知道当漂亮种母到底是什么待遇。”
他的手从刘景寻的脸颊,脖颈一直滑到小腹,停在那里温柔地抚摸。
“可惜人一胎也就一个……现在怀一对双胞胎对你负担太重了,还是身体重要。”
刘景寻咬牙切齿看着他的手,怒道:“你去死!”
江清瑜还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刘景寻被绑缚的脚踝。刘景寻不甘地把目光投向他,震惊地发现他鼓了一团大包。
齐怀邈吹了个口哨:“某些人似乎觉醒了奇怪的爱好……如果不是对着我老婆就更好了。”
“你们这就商量好了?!”
刘景寻嗤笑:“看来我也不是什么值得犹豫的东西。归根结底,你们也只拿我当个物件!”
江清瑜坐在床边,沉默了一会道:“并不是。”
他眼中还有不忍,刘景寻看得清清楚楚。
“那你们是兵分两路,要试试我比较喜欢哪一种?”
“并没有,我和他是纯粹的竞争关系。”齐怀邈说,“只是在这方面难得地达成了共识罢了。”
“什么共识,剥夺我人身自由的共识?”
“江清瑜不清楚,齐怀邈你不会不知道吧?我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手头几张卡全绑在我父兄名下,跑路都没法跑。他妈的半夜翻窗逃跑摔断腿还得你们出打石膏的钱。”
齐怀邈摸摸下巴:“这么一说好像是没有绑着你的必要喔。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好好谈谈了?”
江清瑜道:“本来也只是想要你好好养身体。”
“你个小贱货更是闭嘴。”刘景寻怒道,“他给你分什么了?既然当了帮凶就别站在道德制高点摆出事不关己的样子。”
齐怀邈说:“不可以骂人喔。”
“日你姥爷祖坟,你也闭嘴。”
几息之后,江清瑜弱弱说:“哥哥,你骂人好色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