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合之众 第8章 你是有家学吗？

一个蓝头发双马尾的女人用竖起的衣领掩住大半的脸，脚步匆匆地走进欧洲分部的军委大楼。她那头蓝发实在是太显眼了，以至于每个在这栋楼里工作的人都能认出来。

薛定谔穿着白大褂，应该是刚通宵做完实验，疲倦的眼神却在看到那女人的时候迸发出光亮，一把扯住她的肩：“爱因斯坦，别走。”

爱因斯坦没回头，反手拉住薛定谔的小手臂，把她往楼梯间拉。直到甩上了楼梯间的门，爱因斯坦才放心地一顺衣领，神色倦怠：“我不是说了所有外部摄像头能拍到我的地方都不要拉我吗！我要保护我的脸！”

薛定谔明显已经习惯她这幅样子，淡定地一推眼镜，不知道第多少遍重复：“不会有人暗杀你的，不要再这么疑神疑鬼了。”这话好像戳到了爱因斯坦的死穴,她不到一米六的身高跳起来差点撞到薛定谔的鼻子。调笑完，爱因斯坦了然地摊手：“说吧，实验又卡在哪了。”

薛定谔好像天生面部神经不足，哪怕说的是早就被欧洲分部内部禁止的事情表情也丝毫不变：“我再试了一次，现有的系统真的表现出了对小鼠自主控制神经系统的危害。”

爱因斯坦听了两个字就要为这位姐姐绝倒。

这项研究是她们两个本科毕业的选题，结果做到一半两人就被特殊渠道调进了军委。在进这栋大楼的第一天爱因斯坦是真的以为受到赏识，两人能在这个领域做出一番成绩。

她们还没录入信息就被带上了顶楼，现任欧洲分部军委研究部长斯图尔特雪莱的办公室。而雪莱看见她们的第一句话就是，停止你们的研究，源文件全部销毁。接着这位严肃的老人就当着两人的面吩咐秘书在两位小姐删除资料后带她们下去录入信息，成为欧洲军委的正式雇员。

爱因斯坦很快就明白了雪莱话里的意思，爽快地删掉了由她负责的那部分数据，跟着秘书走出办公室。一切手续走完后薛定谔才跟着雪莱出来，爱因斯坦不知道那半个小时薛定谔和雪莱到底谈了什么。

薛定谔能出来肯定是删掉了所有的文件，但现在又抓着这个问题不放。

一说到这个问题两人的角色好像对调，爱因斯坦恳切地握着薛定谔的手：“我求你了，不要再做这个课题了，我还等着光荣退休去追我推的ARIC演唱会呢。”

欧洲军委规定，在职雇员不得出现在人员密集场所，给安保人员带来负担的同时如果真遇上恐袭伤亡人数太难以控制，而爱因斯坦狂热地爱着某个火遍全宇宙的虚拟歌姬，人生目标就是看一场演唱会。被爱因斯坦握着手的薛定谔也没什么反应，木然地点了点头。但爱因斯坦知道这人只是表面上答应，回头还是会在暗处偷偷做。

她思考了一下，决定打击一下薛定谔：“你没法交代用途的小鼠怎么办？明天就是雪莱的拷问了。”

雪莱的拷问，爱因斯坦在背地里起的外号，指的是每月一度的每个人的述职报告，其中不止包括研究内容，还有实验室耗材以及下季度的审批。偏偏雪莱其人学术造诣高的离谱，每个实验室的课题他都能大致明白，想在他手下浑水摸鱼难如登天。说到这个，薛定谔的脸一垮：“我同时用那批鼠做了两个实验，报到另一个里面去吧，不知道能不能混过去。”爱因斯坦一捋头发，摆摆手：“你那个说谎技术肯定混不过去，给我处理吧，不用谢。”

“谢谢。”薛定谔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嘴就被爱因斯坦一根手指封住：“今天咱俩的对话就当没发生过好吗，我真的不想哪天被你作的死卷进去。”

与此同时

柏昌一个人拄着拐杖走进军委大楼，周遭的人看见都赶忙想上来扶，被他挥挥手拦下：“叫李唐来我办公室。”众人面面相觑。

李唐，军委统战部主任，就是他一力撺掇柏昌半月前将霍显召回中央，也是他最早发起了对霍显的质询。这件事短短一晚上已经传遍军委，早就有人传言，这一回，这主任大概是要下台了，在场的人推拒了一圈，最后挑了一个实习生去通知李主任。

柏昌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颇有些悠闲地坐下来。他自从半年前去了一趟尼斯河之后腿脚就一直不舒服，去军委的次数也减少了。

疏于打扫，桌子上已经积了一层薄灰，柏昌一手抹过去，在裤脚上拍了两下抖掉大部分的灰。李唐推开门，看见柏昌弯着腰不知道在干嘛就紧张地想上前扶人，却被柏昌一声轻喝定在原地。柏昌不抬头的时间越长，李唐额头上的汗就积得越多，到最后甚至连腿都在不明显地打着颤。

柏昌这时才笑着直起腰，和蔼地让李唐在他对面的凳子上坐下。

看着面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老头，李唐有一瞬间想过直接暴起将人拿下，但也就一瞬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好像对所有事情都有一种云淡风轻的掌控感，最后只是无力地坐下。

柏昌表情不变，冷眼看着对面那个年轻人从强装冷静到汗流浃背。这帮孩子还是太缺乏锻炼啊，柏昌看着李唐，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良久终于开口：“当初是我在军校看中你，领你进军委 ，是我做错了吗？”

李唐这时候才敢抬头直视柏昌，好像突然想起柏昌对自己的知遇之恩似得嚎啕大哭起来。柏昌面对这场景也没一丝一毫的心软，一字一句语气很轻，听到李唐耳朵里却像是判决：“因为你内斗的想法，在前线驻扎了三十年的轩辕被迫在指挥官缺失的情况下对类人开展反击战。一位少校，多位上尉负伤。”李唐已经哭过了那个劲，呆愣愣地坐在那里。

年少报考军校的时候，他也曾想过要报效联邦做人类第一面盾，是什么时候变了呢？柏昌起身，拍了拍李唐的肩：“自己打报告离开军委，递到我这里来批。”

李唐知道这是老师在成全他最后的体面，低声说了句谢谢。

柏昌拒绝了所有人送他回家的请求，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中央区的大街上踱步。这是真正的权力中心，一板砖能砸到三个当官的，然后军委和最高议院的大人物们就要出来主持公道。首都星是整个联邦的中心，而中央区更是集全联邦之力打造的，人口密度并不大，天时刻都是蓝的。但柏昌此刻抬头看，却是感到说不出的憋闷。

这还是当初我们想建立的那个联邦吗

褚弦惊公时凌晨四点多就醒了，探了探霍显的额头已经退烧了，微不可闻地松了一口气。反正也睡不着了，褚弦惊披了件大衣就出了门。

指挥室已经有排班，确保每一轮都有一个少将以上的人指挥以应对突发状况。褚弦惊轻轻推门进去，别的人都睡眼惺忪了，只有戚云苏靠墙站着，还算清醒。

睡眠不足会导致人的反应变慢，两人远没有之前几次见面那么剑拔弩张，褚弦惊随意扯了一张凳子正对着戚云苏坐下。褚弦惊注意到戚云苏不知什么时候把眼睛闭上了，但他确实不在意这些，撑着头看控制台上的粒子分析图。没想到戚云苏突然开口：“你昨天在老大和小姚面前分析的那一通，都是你自己想的？”

褚弦惊早就料到会有人问这个话题，但他原本以为会是霍显来问。戚云苏也好，至少他还能有个转圜的余地——褚弦惊眼珠一转，决定贯彻自己的人设：“这不是很容易看出来的吗，从对方的机甲建构就能看出是为了机动性牺牲了很大一部分战斗性能啊？”

戚云苏完全没了熬夜带来的倦怠，目光灼灼地看着褚弦惊：“你对类人的社会形态似乎很熟悉，联邦也是直到近年才重启了这方面的研究，你是......有家学吗？”

褚弦惊面色不变，笑着回望戚云苏：“是与不是很重要吗？至少我间接救了你们很多人的命吧。”

戚云苏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清了清嗓子：“你对我这么大敌意干嘛？”褚弦惊并不想理他，把头转了个方向。戚云苏吃了个闭门羹，把眼睛一闭继续站。

霍显在褚弦惊洗漱的时候就醒了，在发现他自己睡在褚弦惊的床上之后霍显就地被禁锢成了缩头鹌鹑，确定褚弦惊出门了之后才敢睁眼。

一听到门合上的咔哒声。霍显动作很轻但是很快速地一跃而起，然后又像是被什么唤醒了似的叠好被子。嗯，虽然这样就睡在褚弦惊的床上是他没想到的，但事已至此，他至少要帮人把被子叠好。

叠完被子，霍显在这房间里走了两步就看到立在墙边褚弦惊忘记收回去的小机器人。检测到活物靠近，机器人从休眠状态复苏，开始自动扫描，悬浮窗开始自动显示各项数据。霍显看到这机器人，以为是褚弦惊生病了，胡乱扫两眼就打算关掉去找人，没想到就翻到了与上次扫描的对比。

这时候霍显才知道自己晚上发烧了，也终于找到了褚弦惊让自己睡他床的原因。

......至少他会发现我发烧了，霍显过载的大脑逐渐冷下来，但风扇依旧要呼呼吹。

将军，功成垂败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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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你是有家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