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合之众 第9章 铜锅烧肉

每个分部的元帅都有军委和议院一起选址的住所，丰俭由人，但怎么说也是集齐各分部精华。而柏昌在首都星上的住所只是个空壳子，他最长住的地方其实是在新奉星上的一处聚居区内的民房。这个星球其实算是亚洲分部偏边缘的一颗星，经济并不很发达，但因为背靠得天独厚的矿产储量，星球上的居民生活也还算可以。

整个星球只有一个略显老旧的机甲收发站，柏昌在首都星处理完事情就来了这里，机甲降落的声音还引得守夜的大爷出来看了两眼。

一下机甲柏昌就裹紧了自己的外套，新奉星背靠矿产常住人口都上不去，这常年的低温要负一大半的责任。穿过几个集市，推开几个流莺的媚眼，柏昌钻入一个有些破烂的小巷口，数着脚步向前。

到达指定位置后，柏昌轻轻松松翻开墙上的一块装饰砖，暗藏在砖后面的摄像头发出幽红色的光开始扫描柏昌的瞳孔。

门缓缓展开，暖气扑面而来，柏昌终于感觉冻得酸疼的腿恢复了一点知觉。他找出一个杯子倒上两杯茶，随后就接通了他等候已久的电话。

挂了电话，柏昌久违地露出一个笑意，开启了全屋的电子屏蔽，到门口去迎接客人。

厚重的石门再次展开，站在门外的赫然是霍尔金森。这位在第一军校威望颇高的老师在柏昌面前也毫不逊色，十分自然地走到柏昌放茶杯的桌前坐下。柏昌了解她的为人，也不挑她的礼：“你这么着急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霍尔抿了一口茶，掏出一个便携投放屏：“你有接收器吗？”

柏昌淡定地喝了一口茶，悠悠提醒：“我开了屏蔽器。”霍尔失笑，相交这么多年，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这老头子的脾气，不知从哪摸出一支笔，在虚空中划拉了两下：“前两天去德洛群星上和旧欧洲分部的人交流，在他们的展示内容中看到了和科学院很像的课题。我套了两句，他们比我们后立项。”柏昌端茶杯的手一顿，想了一下保守地回答：“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可能只是碰巧。”

霍尔闻言毫不掩饰嘲讽的笑意：“这就咱们两个人。你别跟我说什么科学道德，现在各分部之间剑拔弩张，你手段一软，输的下场可就不好看啊。"柏昌不用她提醒也能明白，只是心还是深深沉了下去。

当年还是地球的首都星被乔伊斯家族统治，不甘被奴役的人们以旧日的自由宣言为引聚集在一起，非常快速地推翻封建制。

在之后，因为反叛军的人数非常之多，大家一致同意划分建制，由每个国家的人自己组织。但后来科技发展速度见仁见智，科技一上来了，人就想着往天上走。

整个星系统共也就那么些星星，事到如今，那些“小分部”早就名存实亡了。而在这场竞赛中，有分部退出，其他没退出也渐行渐远，分道扬镳，时至今日，已经是暗地里不死不休的关系了。

柏昌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这已经是整个联邦的大势所趋，柏昌心里明白，可正如他一直想说的，总是有些不甘心的。

褚弦惊发现，自己自从回了轩辕舰上，遇到戚云苏的频率变得异常的高。

平心而论，整个战舰并不大，认识的人一多就容易不管干什么都会遇到人打招呼。褚弦惊在第一军校的时候就是这种待遇，也并没有什么不习惯的。

但戚云苏实在是太反常了，褚弦惊摸着下巴仔细反思，他前脚在食堂坐下，后脚戚云苏就也端着个盘子在那东张西望，他刚上重力场训练仪，透过透明的舱罩就看见戚云苏站在外面看，乃至于他做完一组驾驶练习好不容易想休息一会，戚云苏都会敲开他的门然后问他：“比划比划？”

褚弦惊一时心头火起，来就来。利落地给戚云苏弹了邀请，两人立刻被拉到虚拟星空中。

褚弦惊在输设置的时候使了个坏，故意勾了随机机甲，系统也如他所愿，戚云苏开的居然是当年联邦的奠基者们在及其有限的条件下建造的玛丽亚号。

名字是圣母，但这架机甲是名副其实的大杀器——主要体现在武器库上。当初为了保证对首都星皇宫的火力压制，这些机甲都配备了巨大的武器库，小小一个机身拖着后面巨大的屁股，在空旷的星空中颇为滑稽。

褚弦惊没想到戚云苏的运气能背成这样，同样的，他也没想到自己的运气能背成这样。环视一圈自己坐的机甲的内舱，褚弦惊不用提醒就看出来了，自己随机到的是异形机甲猎人，这是上古时期的遗留物，完全按照人们想象中的机甲超人形态建造的，这个型号是没简化过的最老版，测试之后发现因为可动关节和功能过多，没人能完全流畅地驾驶好他，于是在几次阅兵中充当了一下承载器后就光荣进了博物馆。

戚云苏看明白了之后也是王八办走读——憋不住笑了。估计着褚弦惊熟悉那机甲的操作还要一会，戚云苏直直驱使机甲向前。

马上到面前了，有些呆滞的机甲猎人一动不动，戚云苏心念一动一枚炮弹就上了膛，眼看就要被炸的渣都不剩，机甲猎人眼白里一道绿光闪过，霎时间一躲，堪堪避开。

戚云苏诧异地挑了挑眉，这么快就摸透了？机甲猎人的手动操作指南几乎是天书，一般人没事先读过都得晕字。玛丽亚换了两个角度继续向机甲猎人投掷导弹。出乎戚云苏意料，褚弦惊好像完全不会使用这架机甲做进攻，一味地闪避，无论戚云苏怎么在他门口挑衅都没有反应。

如果是在实战当中戚云苏大可以再周旋一会，但这毕竟是模拟训练，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戚云苏一直无法造成有效伤害。这件事带给他的挫败感太大了，眼看着时间就要过去，戚云苏驾着机甲向褚弦惊俯冲过去。

如果有熟悉褚弦惊的同学在这，一定会提醒戚云苏不要冲上去，在学校的四年里，训练场上无论对面是什么人，他从来没有通过“熬够时间”来赚取平局，这回也不例外——玛丽亚号因为外接的巨大机甲库和过于小的前端机身，两者的链接处就是整个机甲的弱点，褚弦惊想要在不启用机甲猎人攻击功能的情况下打败戚云苏，就只能抓住这个瞬间——

在戚云苏俯冲到目标高度时，猎人一边的铁臂如蛇练般向前腾起，电光火石之间戚云苏逆着惯性力强行把机甲向右扳去，顺理成章地无法防备从下方伸上来的另一只机械手，正正好打在机甲两段的连接处——那一刻戚云苏只来得及强制脱离武器库，危急时刻爆发出的意志力顶着疼痛让前端机身做了一个几近九十度的拐弯，擦着捕网的边逃过一劫。

那个脱离的武器库起到了意料之外的作用，褚弦惊躲闪不及，武器库撞到机甲猎人胸口的核心上，几枚射线炮率先被激活，轰地炸开。这成了一个导火索，接二连三的炸弹跟着炸开，好在有伤害阈值保护，褚弦惊被率先弹出了模拟舱，饶是如此他的脑袋也一阵一阵地发懵。

玛丽亚关闭了制动在空中滑行，继而停下。戚云苏坐在驾驶舱里冷汗直流，今天这一局他只能说是靠运气取胜，若不是他在恰好的时间脱离武器库，他就算躲过了早就安在那的捕网也没有用。因为对方已经被弹出了，在戚云苏状态平稳后模拟舱也将他弹出了系统。

直到戚云苏去拉开褚弦惊舱位的门，褚弦惊的手都在微微的抖。戚云苏看在眼里并没提起，而是向褚弦惊伸出手：“你很厉害。你是从哪了解这么多玛丽亚号的弱点的？”

褚弦惊发白的脸上笑却很肆意：“我早就知道我很厉害，还用你说？”戚云苏给了他一巴掌，褚弦惊抓着他的手站起来：“谢了，你也不赖，反应很快。”

戚云苏摆了摆手，说什么谢不谢的，转而问起了褚弦惊后面的安排，听到褚弦惊说后面打算去吃饭的时候眼睛一亮。

于是晚饭时间众人走进食堂是就看见，前两日还话不投机半句多的褚弦惊和戚云苏并排坐在长桌旁，安详地分享一份铜锅烧肉。轩辕的食堂是提供额外点餐的服务的，每位士兵每月一次，只是至今都不知道那份铜锅烧肉是戚云苏还是褚弦惊点的。

第二天褚弦惊照旧去总参报道，很罕见地一个上午都没看见霍显的人影。霍显不爱收拾的毛病应该是改不好了，褚弦惊看了一会还是忍不下去放下手里的工作给他收拾起来。临近中午，戚云苏路过总参门口看见褚弦惊，扒着门框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吃晚饭。

可能是因为到了饭点戚云苏兴奋过了头，警戒感失灵，褚弦惊给他使了几次眼色也没明白意思，直到戚云苏听到身后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军需长和联邦要到明年的经费了吗？还好意思吃饭？”

戚云苏脖子僵硬地转过头，霍显面色发青，头上隐隐约约闪烁着晃动的小火苗，戚云苏又把头转回去，褚弦惊朝他眨了眨眼表示爱莫能助，戚云苏感觉自己的脖子应该是木头的，霍显一个手刀就能劈断。

“既然这么快速的话，我突然觉得我们明年应该要多申请一些经费改善一下大家的伙食，军需官你觉得呢？”霍显一句话讲得一顿一顿，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戚云苏压根不敢回头：“改善，伙食，啊对......”脚步向后地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