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扶着额头,百思不得其解,只觉得头疼——
“倾国倾城,不就是耶律塔不花和耶律塔不烟吗,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能凑到一起去了。”
契丹与燕云关系尚可,甚至由她唐朝和她祖父牵头,签订契约,这几十年他们一直不曾犯过边境。因为其中有关于贸易的协定,如今已深入人心,她也不好大改,便只是加严了契丹进入中原的条件。所以一些契丹人经过严格核查,可以进入中原贸易,故而边城乃至中原,都有一些契丹商人来往。
那两个契丹公主能进中原还是朱温整的花头,他总是想借权衡之术弹压她的势力。不过她们进去也好,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手里的筹码也多了两个。
李存礼接过信一看,“她们身份特殊,还是多留个心眼吧。”
“你说的对,漠北的人,总要多留意些。”
契丹一直觊觎中原,如今按兵不动,只不过是实力不足罢了。
“阿清,漠北一直居心叵测,契丹虽表面臣服,但到底不可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反咬一口。那两个契丹公主说的好听,要去体察风土人情,但进中原必是别有用心,不如早日除掉也省了一桩心事。”
李存礼一向冷情,旁人皆说他心狠手辣,他自己也,挡路的自然要除掉,不然留着过年吗
她摇摇头,“现在除掉,只会给契丹话柄,说不定他们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倒不如以不变应万变,到时候也师出有名。我派去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她们一有动作,就算是中天位,也能让她们有来无回。”
不过她想起这段日子发生的事,不禁有些怀疑。
派出去三波人,最后居然都撞到一起去了,究竟是真的巧合,还是有人别有用心。”
过了些时日,看着李星云在江湖上的一系列轨迹,她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
这背后,就好像有什么力量在推动一般。一件事情如果太过巧合,便有些刻意了。
但是连点蛛丝马迹都没有,什么也抓不住,只是她一个人的直觉。
但这个直觉在朱友珪死时,变成了现实。
朱友珪死的突然,消息传来时,她还以为是误传。
此事重大,传回来的情报详细讲了整件事的经过,她仔细看了几遍。
朱友珪被不良帅所杀,玄冥教满是不良人。不良帅欲扶持李星云登基,然李星云推辞,最终未能实现。
“这个不良人,属下还真没什么印象。”言水左思右想,都没想出这个组织到底是什么。
“不怪你没有印象,我也只是听父亲隐约说过,了解的也不是很深……我记得,府中好像有关于他们的资料。”
叶则清想了好一会,又在藏书阁翻了半天,才从最深处找出它的档案。
她一页一页翻过去,逐字逐句的认真看着。
“不良人隶属历代唐皇,神秘莫测,难寻踪迹,首领不良帅武功高深,手下的天罡校尉也实力强劲。但是不良人唐灭之时就解散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听到他们的消息,没想到现在出现了,还渗透进了玄冥教。”
“不良帅能在几招之内杀了朱友珪,实力如此强劲,那不良人如今出山,难道只是为了让李星云登基?可当年为什么……”
她明白言水的言下之意,为何当年唐皇被杀的时候,他们没有现身,而是眼睁睁看着唐朝灭亡。就算知道比不上朱温的百万大军,但按照他们的忠心程度,也不会连面都没露,就悄无声息的解散了。如今过了十几年,他们却又出现,要扶持唐皇之子,从守业变成创业,又要从头开始,岂不是多此一举。
想到玄冥教的事,难道不良帅是想下一盘大棋。
若真是这样,玄冥教已经被他控制,那幻音坊,通文馆,燕云十六州,又在这盘棋中处在什么位置。
她双手交叉沉思着,眸子越来越冷。
“言水,玄冥教都被透成筛子了。你说,咱们这偌大的军队里,又会有多少叛徒。”
言水张了张嘴,“这……”
“前段时间那个至死都没吐出真话的细作,会不会也是他派来的?”
“若是这样,我们以后会不会也像朱友珪一样,逐渐变的孤立无援……给我仔仔细细的查,我要看看到底有多少细作在军队里。抓出来我要亲自审,我就不信了,一个问不出来,十个,几十个难道都问不出来吗?”
燕云的军人祖籍大多都是在燕云,世代居住在这里,他们对这片土地,对自己的家乡,比任何人都要热爱,愿意为之付出生命来捍卫。
他们的身后是亲人,是同胞,是无数人的性命,一代一代的叶家人和将士用鲜血浇灌这片土地,保护着万千生命。
所以,她不愿意相信这其中会有叛徒。
……
李存勖送来的信件按时交到她手里,薄薄一张纸,上面只有三个字:静则安。
他,要开始争天下了。
他是在告诉自己,不要忘记他曾经嘱咐过的事,明哲保身,静观局势,才是她最佳的选择,也是保全天下的最优之法。
但,不是保全他的方法。
外面的天极其阴沉,压的人心中烦闷。哐当一声,强风把窗子吹开,风雨灌入房间,桌上的纸张哗哗作响。
天下,要大乱了。
提笔写下几字,长叹声在风雨的掩盖下渺小。
晋国。
李存勖穿过庭院,手里拿着块安乐侯面具,那是叶则清几年前送的,他每次出征时都戴着。
“父王。”
“来了,存勖。”
李克用这几年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周身气势更高深莫测些。
“朱友贞登基了,推翻那个废材轻而易举,但是局势复杂,万不可当出头之鸟。”
“本王有鸿鹄之志,本王的儿子自然也如此,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父王运筹帷幄,儿臣自愧不如,自然全听父王的。”
“听我的?你何时听过我的,主意不是大的很吗,这会倒是这么说了。”
“儿臣不敢。”
“自从她上位,多少晋国官员被派到偏远地区,远离燕云中心。派去的细作往往没到燕云便失了踪迹,就算安插进去也很快被发现,依我看,晋国的内鬼也不少。”
他冷哼一声,“你养了她这么多年,她何曾想过帮你?你不过是白费心思罢了。”
“叶家军骁勇善战,以一敌百,若能得其,取得天下的胜算至少能加三成。”
李存勖并不认同,反驳道: “父王舍不得晋**士,就要燕云的士兵当前锋。可要夺取天下必要调动大半燕云军队,到时必然守备空虚,漠北若进来,后果不堪设想。”
“谁说漠北就一定会进来,有晋国接手,那儿必定无虞。”
李存勖唇角忍不住抽动,很是无语,真是打的好算盘,想通过控制阿清,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要地。
“父王还是谨慎考虑吧,无论如何,那的军队绝对不能动。”
“好啊,真是我的好儿子……”
李克用却并未动气,面上平静无波。只是闭上双眼,似是疲倦,朝他摆摆手。
“下去吧。”
等李存勖离开,他慢慢睁开眼,看着面前巨大的棋盘,眸色渐深。
抬手,棋盘上的一颗骷髅头化成齑粉。
李存勖快马回到潞州,她的信也正好送到他的案几上。
信上龙飞凤舞写着四个字:
安乐长宁
他看向放在手边的面具,依稀可见岁月痕迹,但主人珍惜,上面的色彩花纹依然鲜亮。
当年她送他安乐侯面具,愿他长乐安宁,百战百胜。
多年来,她的愿望从未变过。
他自然也是如此。
一愿天下安泰再无战事,
二愿他们一生平安顺遂。
他一定会打个天下出来,既是为了多年志向,也是为了重要之人再无束缚。
彼时,海晏河清,再无战乱。
他们得以重逢,一起看太原烟花,月下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