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则清跟言水嘱咐过,既然都是在中原,那就把李星云那波人分出一股,看着张子凡些。他最爱闯祸,也不知以后在江湖上要怎么闹。
但是,从李星云里分出来的那波人,没想到自己在江湖上转了一圈,兜兜转转又和其他人碰头了。
李星云那帮:兄弟,好巧,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张子凡那帮:嗨,别提了。他可真能跑,这段日子跑了小半个江湖。而且人菜瘾大,每次喝醉还得我们搬到屋里。
当叶则清收到放在一起的线报时,还疑惑呢,平日里他们送消息的时间不同,今天倒是巧了。
看完之后,感叹道:“嘶,这两人怎么遇到一起了,世界这么小吗?”
不过世界上巧事那么多,她一笑了之便放到一边了。两拨人分开还得各自汇报事宜,如今合到一起还省事了。
那天她带士兵拉练,午间休息时,她见阳光正好,便心血来潮去林地里坐会。
赤云正在溪边饮水时,她用手放在在额上,挡住刺目的阳光,恍惚间见到远处披着满身光辉,策马而来的那个人。
李存礼长腿一翻,利落地下了马。
这几年,他褪去了身上的青涩,让别人越来越看不透。平日里就是个长身玉立的翩翩公子,很是有礼。出任务时虽也彬彬有礼,但更像一条隐藏在暗处的蛇,伺机而动。
“府里的人说你们去了军营,可我去了军营,他们说你们来了林子,找了一圈原来在这呢。”
“我想着天好,干脆过来散散步,赤云也能撒个欢。二哥那边事多,你这个大忙人怎么来了?”
她拍拍身边的空位,“过来坐。”
李存礼先把马带到溪边,和赤云一起喝水,之后走过去,掀起衣摆席地而坐。
他嘴角微微勾起,带着温和的笑,侧着脸,满眼都是她。
“我差事办完了,二哥给我放了几天假,我便想着来看看。你找的这地方倒是不错,是个看风景散心的好去处。”
午间闷热,他一路过来,额上不少细汗,她掏出帕子递过去。
“这么热的天跑过来干什么,干脆在那边等着我好了。”
“我闲不住,正好过来看看沿途景色……自从我去了蜀地,咱们好久没见了,你最近怎么样,前些日子的风寒好全了吗,可还难受?”
“放心,我都好。倒是你,三天一封信,跟见面也差不多了。”
她伸个懒腰,仰躺在草地上,看着头顶层层叠叠的树影,透过枝叶,细碎的光落在眼中,有些晃眼。
李存礼拿出折扇,单手开扇,用手肘撑住身体,把扇面遮在她脸上面。
他的扇子和他身上一样,有一股清淡的松柏香,离得近闻得格外清晰。
刚吃完饭,再加上这种隐隐约约的香气,让她有些昏昏欲睡。
“凡儿没了踪影,李嗣源那只怕该着急了。”
“嗯,他急得很,已经派人去寻了,不知道这臭小子怎么这么能躲,我也不知道他跑哪去了。”
“你不知道?忽悠谁呢。”
她抬手把扇子挪开,看向他的眼神带了些戏谑。
“我可不信,他肯定也提前跟你说过了,说不定你连他每天吃几碗饭都知道。”
“我知道他吃几碗饭干什么,我没那么无聊。不过开个玩笑,我就知道你能猜到。是,他离开前特地去了趟潞州,看来这次是下定决心了。”
“行了,不说他了,难得来一趟,你都不问我最近怎么样。”
李存礼颇有些怨念。
“信里写的那么详细,你做什么我不知道……”
她声音越来越低,眼皮一直打架,终于还是睡过去了。
他看着她安静的睡颜,唇角带着浅笑,眼中盈满暖意和温和,外人说的阴狠毒辣,此刻全然不见。
他一直举着扇子,等阳光被云彩遮住,他才放下来,转而轻轻扇动。
微风吹动她的鬓角,凉爽一点,她也能睡得更安稳些。
许是在外面,她睡的并不沉,没过多久便醒了。
感觉整个肩膀都软了,她打了大大的哈欠,还有些没清醒,直愣愣看着前面,睡眼惺忪的,眼角还挂了些泪珠。
“什么时辰了?”
李存礼帮她把眼边的泪水擦掉,“快未时了。”
“都这个时候了,走吧,该回去了。”
他站起来,弯腰朝她伸出手。
“腿酸了吧,来。”
她把手伸过去,李存礼一使力,便把她拉起来。
阳光明媚下,两双手紧紧合拢。
何副将看见他们远远骑马过来,连忙把饼子咽下去,推推身边的言临。
言临嗨了一声,说:“你看,我就说吧,他一定能找着,你还非得瞎掺和。”
何副将翻个白眼,“你懂什么,一点情调都没有,我那是怕他找不着吗,我那是想……”他一顿,“……郎才女貌啊,当然是近距离看最真实。”
“你最好别在大人面前说,本来就是八字没一撇的事。再说了,大人想找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这是自己的自由,你在这激动什么。”
何副将,“我乐意,我爱看,我爱吃瓜行不行。”
“行行行,以后别拉着我。”
就算是老狐狸一般的言临,在他鼓噪了半个时辰后也忍不住黑了脸,开始疯狂吐槽。
…………
唐朝皇子的身份是特殊,可这个世道民间未必没有其他凤子龙孙,她派的人更多的是保护,而非监视。除非是大事,否则不必向她汇报,所以数月甚至一年可能都没什么信息。
但是她对张子凡看顾的多些,如今他们碰到了一起,同吃同住,信里便多多少少带上了李星云和陆林轩,他们出了什么事基本都能知道。
他们几个人自从进了江湖,各种事情那叫一个精彩,都能写成话本了。
她和阿礼的信息网一定程度上共通,他两个的嘴就一直没闲过,天天吃瓜。
后来留在李星云身边的那群人估计也是在看热闹,传回来的消息一次比一次详细,从一开始的几个字到后来写满几张纸,文笔居然越来越好,起承转合也得当,真有当话本先生的潜质。
信里有各种细节对话,还有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大部分集中在情上,没想到他们还挺八卦,看来吃瓜是大家共同乐趣。
她看着一次比一次厚的信封,想着,或许她以后做个情报组织,应该也很在行。
那天正好休息,微风清爽,从小窗缓缓吹进,略微掀起床边纱帘。
她斜倚在窗边的小榻上,闭目养神,旁边放了盘松子果仁,她喜欢把果仁含在嘴里,香咸味盈满口腔。等它味道散了,果仁软了再咬碎。
李存礼坐在一边的躺椅上看兵书,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
信鸽从窗外飞进来,落在李存礼手臂上。
“怎么了?可是二哥那边有事?”
她睁开眼,直起身子问道。
“二哥给我放了半个月的假,若无要事不会来找我。”李存礼一抬臂,让信鸽飞到她那里,“你看看吧,这鸽子是从张子凡那里过来的,左不过是他们那点事。”
她从信鸽腿上取下纸条,飞速扫一眼,眉头一皱,立马抛给他,“你看看,这次的消息倒出乎我意料,没想到凡儿和李星云的师妹在一起了。”
李存礼看过之后摇头道:“又在沾花惹草,这一路上他惹了多少风流债,这一次又是酒后误事。他们聚的快,散的也快,说不定过几天就一拍两散了。”
“张子凡他……”
她话还没说完,外面言水敲了敲门,送来厚厚一叠信件,是她的人传回来的消息。
“我刚才还想着,你这纸条上的字太少了,详细的信息都不知道。赶巧,我这边的也回来了。”
她快速翻动着,眉眼慢慢舒展,带了点笑意,啧啧称奇,“好家伙,我以为是这小子犯浑,酒后犯了错,对不起人家姑娘,如今看来倒像是两情相悦,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了。”
“看来,他这一次是真要收心了。想来也是,若不是真心喜欢,他哪怕是醉了也会控制住自己。阿礼,说不定过段时间咱们还要给侄媳妇备礼。”
李存礼啧了一声,“他一喝完酒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你想想他都跟多少姑娘说喜欢了,要不是酒醒之后跑得快,现在要准备多少见面礼。照他这样,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侄媳妇。”
“也是,醉酒不是理由,他自己醉了倒是什么都不管了,指不定伤了多少姑娘的心。而且,对一个女孩子来说,他酒后这样做,实在是太不妥当,太过分了。等下次见到他一定好好教训教训,看他敢不敢这么胡闹。”
她现在也开始信奉李嗣源的棍棒教育,果然一想到张子凡酒后那些荒唐事,她就手痒。
李存礼还是相信张子凡的人品的,虽然只有一点点,开口说:“其实,你说的有道理,前几次是他醉的不省人事,所以唐突了别人。这次清醒之后跟个狗皮膏药似的贴上去,想必是真喜欢上了。”
“咱们一起长大,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清楚他的性子吗。看似游戏人间,但若是认定一个人,这辈子就认定她了。”
她又扫了遍,才把信纸放在窗棂旁。
没想到居然是最小的张子凡先有了心上人。
李存礼看着站在窗前,面带笑容的她,微张了张嘴,微不可闻说:“其实我也……”
她偏过头,“嗯?”
他笑笑,咽下未说的话,转而一转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要是他真左右逢源,辜负了好人家的姑娘,你打算怎么办?”
她拿了颗松仁,嚼的咔咔作响。
“照燕云的规矩,打断他的腿。他要是敢这样,看我怎么收拾他。”
李存礼认同极了,到时候他绝对会给她递棍子。
“这次希望他吸取教训,以后能稳重些,但愿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打脸打的如此之快。